海蜇由于肉质脆嫩,营养丰富,深受消费者喜爱,几乎所有饭店都有“凉拌海蜇”这道冷菜,但是在八十年代,很少有人知道,海蜇在食用之前需要注意检查,劣质或变质的不能吃,否则容易引起肠道疾病。另外,新鲜的海蜇含有毒素,只有经过食用盐加明矾盐渍三次,并脱过三次水的海蜇才能食用。
章秀青不清楚前世那些人究竟是吃到了劣质海蜇还是新鲜海蜇,她只知道,因为这道冷菜,江南水乡又赔礼又赔钱,还被勒令停业整顿,好不容易重新开业,又被一场莫名的大火烧了个精光。
这两天她冷眼旁观,不时看到采购部员工将大包小包的东西送进仓库,因为今天已经是十五号,按照常理,那些海蜇应该已经采购回来了。
邵寒见章秀青脸色有异,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的是一溜冷菜名,他仔细地看了看,没发现哪里不对劲,问道:“这些冷菜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章秀青不由得在心里暗赞邵寒的敏锐,开口将食用海蜇的注意事项,哪些人需要慎食等情况都一一告诉了他,末了还添了一句:“……听说十八号那场谢师宴有很多有钱有势的大人物到场,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些人都得罪不起,像海蜇这种容易吃出问题来的菜肴,你最好亲自把好关再端到桌子上去。”
邵寒相信章秀青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内幕,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自己有胃病,很多人都不知道,偏偏她就知道。邵寒决定等下去小仓库里看一下,重点抽查海蜇。
章秀青看邵寒郑重其事地记了下来,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前世曾经在五星级饭店打过工,提几条建议自然不在话下。首先第一个便是菜谱,这种手写的方式显然不够吸引人。
邵寒早就准备了笔和小本子,记下“图文并茂”这四个字。
其次是菜肴,虽说苏南人喜欢吃甜,但是经过改良的“甜辣”在前世还是很受欢迎的,章秀青提了几个菜名,比如甜辣鸡翅、甜辣章鱼、鱼香肉丝、甜辣凤爪等。还有就是那不得不提的酸菜鱼,这道菜前世要到九十年代才开始流行,邵寒要是现在推出,生意肯定兴隆。
邵寒便要求章秀青抽时间指导一下江南水乡的厨师,章秀青可不是雷锋,趁机提出饭店需要用到的鱼、虾、黄蟮等东西全部由自家供应,邵寒自然是一口答应。
第三是改名字,章秀青建议将红烧蹄膀改成状元蹄,糯米蒸糕改成步步高升。邵寒默默地用笔记录,听到这里,插嘴问道:“有没有飞黄腾达?”章秀青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一大堆飞来飞去的蝗虫,胃里一阵翻滚,嘴角猛抽了几下,语气生硬地回道:“没有!”
邵寒依旧在本子上记下了“飞黄腾达”这四个字,同时备注,这是章秀青最讨厌的菜肴。
除此之外,章秀青还建议邵寒准备一些冰块,免费赠送给那些点了啤酒的顾客;鉴于十八号那天参加谢师宴的人比较多,为避免混乱,她建议在门口安排两位迎宾小姐。
邵寒一一记下,心情有些复杂。章秀青就像一块璞玉,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大放异彩,从而吸引更多的异性关注,自己千万不能大意,一定要看牢了!至于那种“自己堂堂一个名校大学生还不如一个高考落榜生”的想法,邵寒从来没有过。
章林根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心里万分自豪,同时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心酸。要是自家不那么穷,秀青应该不会放弃学业吧?
夏天本来就容易口渴,章秀青说了半天话,噪子干得快要冒烟。邵寒发现后,立刻叫人送水、送西瓜进来。
章林根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以前在家里,一年吃不上几顿肉,到了邵寒这里,顿顿大鱼大肉;以前在村里,人人当他是异类,连亲妈都不把他当儿子看,到了邵寒这里,俨然是座上宾,村里很多人都没吃过的西瓜、绿豆汤,他都可以放开肚皮吃。
章林根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民,何曾受过这样的优待?一下子就被感动了,不等邵寒开口,主动提出来今天晚点回去,让章秀青到厨房里去指点一下厨师。
邵寒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姆指,笑吟吟地站起身,让章氏父女不要客气,困的话就午睡一会,自己则去仓库那里验货去了。临走前,给了章秀青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章秀青倒是不怕邵寒赖帐,反正江南水乡到了月底,还会发生一场火灾,到时拿这个要挟,不怕他不说。
这天傍晚,章秀青见到了马滔的父母——一对一看就很精明强干的夫妇,他们一个指挥着服务员打扫卫生,另一个将所有厨房间员工都集合起来训话。章秀青发现,两人说话的时候,没有人敢交头接耳,等到两人一说完,所有的人全都开始行动起来。
章林根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怀疑,马滔出生时脑袋是不是着了地,否则怎么会跟个二百五似的,一点都没遗传到父母的优点。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果然不假,这两人一看到章秀青,一个自来熟地挽起她的胳膊,小章长、小章短,亲热得不得了;另一个呵呵笑着,一会儿递给章秀青一瓶饮料,一会儿递给章林根一支烟,热情得不得了。
通过他们的自报家门,章秀青知道马滔的父亲叫马钰鸣,母亲叫姜采芸。由于两人太过热情,章氏父女有些吃不消,好在没过多久,邵寒就出现了,他带着两人去了厨房,章秀青动嘴,江南水乡的厨师动手,将她下午在包间里提到的菜肴全都制作了一份。
考虑到邵寒有胃病,不宜吃刺激性食物,也不宜吃生冷食物,章秀青便让吴小飞熬了一份蔬菜鱼肉粥,将去刺的鱼肉、胡萝卜、海带清汤、蔬菜以及米饭倒入锅内同煮,煮至粘稠时放入酱油调味,又营养又好吃。
邵寒看在眼里,暖在心里,越发坚定了要将章秀青娶进来当家子婆的决心。不说她那一手做菜的手艺,以后有的是口福,就说她那鼓鼓涨涨的胸脯,光是想想就热血沸腾……
“哎,邵寒,你怎么流鼻血了?”章秀青惊讶地问道。
邵寒取出帕子,捂住鼻子,视线从章秀青的胸脯上移开,含含糊糊地说道:“大约是上火了!”
众人只当他是为即将到来的谢师宴着急上火,谁也没有多想。厨房间里好多员工还发了一回感叹:这年头,打工不容易,做老板也不容易。
在吃晚饭前,章秀青问邵寒有没有去仓库里看过,邵寒对她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章秀青知道他的意思是看过了,但没看出有问题,心里不由得一沉,既担心这辈子与上辈子不同,海蜇没问题,反而是其他东西有问题;又担心邵寒防不胜防,命中注定躲不过这个劫。
这一晚,马滔一家、章氏父女和邵寒全都吃撑了。不出章秀青所料,最受欢迎的果然是那道酸菜鱼,那么满满的一大盘,连菜带鱼,全都被六个人吃了个精光。
马滔抚着肚子,一边嘶牙裂嘴地大呼过瘾,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消食;马钰鸣啧着嘴巴,打着酒嗝,不时举起杯子和章林根碰一下;章林根红光满面,又受宠若惊,不时将手伸到桌子底下,狠狠地掐一把自己的大腿,看是不是在做梦;姜采芸拉着章秀青不停地说话,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她们是一对亲母女。
整张桌子最安静的大约是邵寒,手里拿着一把调羹,一边不紧不慢地喝粥,一边不动声色地欣赏章秀青。
其他人没有察觉,马钰鸣眼睛毒辣,不多时就看出点苗头来,对着邵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接着又去跟章林根干杯,态度比起先前越发热情。
章秀青生怕章林根喝多了伤身,连忙端起茶杯,以茶敬酒,跟在座的每位都敬了一下,然后拉着父亲告辞。马钰鸣等人都知道他们要赶夜路,都没有强留。
邵寒一直将他们送到汽车站附近,并陪着他们到一家家夜宵摊上推销螺蛳,大约是俊男美女的组合魅力大,也或者是口才好,他们谈成了好几个生意。随后邵寒将他们送到路口,若非章林根再三说“留步”,他还要送下去。
章氏父女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沈荷英等得心焦万分,待闻到丈夫身上一股酒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霹雳巴拉地一顿骂。
章林根今天心情好,呵呵笑着将兜里的钱全都交了出来,沈荷英接过钱,立刻转怒为喜。
姐弟三人对沈荷英这爱钱的性子全都接受无能,只能视而不见。
次日一大早,章家的门一开,石冬生就奔了进来,抢过推车就往外推,章林根和沈荷英对视一眼,只得让章秀青留在家里。当露珠被太阳晒干的时候,伤势还未痊愈的沈安林在同村一男子的陪同下也来到了章家。
☆、第35章 痴心妄想
沈荷英和章秀红出门耥螺蛳去了,章晓锋被村里几个半大小子叫出去玩了,章秀青独自一个人在家,她刚洗好衣服,正打算出门,和村里的小姑娘一起去荒滩边上采摘野生的薄荷、绿豆和萆草籽,虚掩着的院门被人推开,一名男子当先走了进来:“秀青,你有个同学找你,我把他带过来了。”
看到陌生人进了院子,章秀青家养的小白狗立刻竖起尾巴,“汪汪”地叫了起来。
章秀青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在外人看来英俊潇洒,在她看来却是无比丑陋的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她的记忆里,沈安林是个骄傲的人,从骨子里就看不起乡下人。前世他一共来过章家三次,第一次是来商量(其实是盛气凌人地宣布)结婚事宜;第二次是来迎娶新娘子,那天家里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看到新郎倌出现,他们全都围上去讨喜糖,哄闹间弄脏了他的新衣服,沈安林当场翻脸,发了好大的一顿火;第三次是陪新娘子还门,当时他万分不情愿,章秀青说了半天好话,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到了章家没多久,他那看不起乡下人的毛病再次发作,不顾章秀青的苦苦挽留,硬是扔下一桌客人扬长而去,根本不管她难不难受,也不给她父母留面子。
其实章秀青那个时候已经后悔了,只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买。要知道在八十年代离婚是件非常丢脸的事情,会连累父母在村里抬不起头,还会连累兄弟娶不到家子婆,因此很多女人哪怕在婆家天天挨打,日子过得猪狗不如,也会咬牙死撑下去。
在章秀青的眼里,沈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龙潭虎穴,在沈安林的眼里,章家大约也是个龙潭虎穴吧。“穷山恶水,泼妇刁民”,这就是沈安林对农村以及农民根深蒂固的看法。
“你来干什么?”章家秀没好气地问道,脸色很难看,语气很生硬,只差开口骂人了。
沈安林将自行车推进院子,发现章秀青家比自己想象中干净,顿时松了一口气,用一副熟捻的语气说道:“潘丽妍考上了省城xx大学,你知道吗?她家里人高兴坏了,决定举办谢师宴。她不知道你家在哪儿,听说我们是一个镇的,就把请贴送到我那儿了,还让我务必要转交给你。”
毕竟是初恋,毕竟喜欢了这么久,沈安林哪甘心就这么分手?正好潘丽妍要举办谢师宴,他便借着送请贴的机会,跑到乡下来,妄想凭借三寸不烂之舌,重新挽回章秀青的心。
送不送请贴是潘丽妍的权利,去不去参加却是自己的权利,章秀青跟前世一样,并不想去参加,但这些话没必要告诉沈安林,便板起脸,冷冷地说道:“那可真是多谢你了,你把请贴给我就回去吧。我今天有事,马上也要出去!”
沈安林只作没听见,转过身,向那名带路的男子道谢,态度谦和,笑容可拘:“阿叔,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带我过来,我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了。”
章秀青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沈安林会这么不要脸,明明脸上还带着伤,他却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屈尊下顾,来到她的家中。更可怕的是,他竟然向乡下人道谢,弯腰鞠躬的,一点都不顾及自己城里人的身份。章秀青深深怀疑,沈安林是不是被邵寒给打傻了,只不过一个晚上,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都快认不出来了。
“不谢,应当的!”带路的男子将手放在口袋,摸到那两块钱的带路费,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他也看出来了,章秀青挺讨厌她的男同学,但是本着“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原则,他管章秀青高不高兴?便用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说道:“秀青啊,不是阿叔说好,你同学大老远的从城里赶到乡下,你怎么也得招待人家喝口水、喘口气吧,做人可不能这样没礼貌哟!”
章秀青似笑非笑地看了此人一眼,绵里藏针地说道:“不好意思,我跟这位来自城里的同学不熟,我一个姑娘家,也不方便请他进屋。阿叔你一向好客,不如请他到你家去坐坐?”
带路的男子一张脸顿时成了茄子色,自我解嘲地干笑了几声:“你们年轻人可真会开玩笑,呵呵……我家里有点事情,我就不陪你们了。”说完,还不忘假客气一声:“小伙子,阿叔家在村子西面,门前有棵大柳树,你要是不嫌弃的话,等下到阿叔家坐坐、喝杯茶!”
沈安林今天难得的好脾气,笑着答应了,至于答应之后会不会兑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带路的男子一离开,章秀青立刻翻脸:“我家不欢迎你,你还要脸的话就快走!”
“秀青,我求你原谅我,我真的很后悔……”沈安林强压下心底涌上来的怒火,不顾难堪,双手捂脸,作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耍手段骗你。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要打要骂,我都随你,只求你再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来过……”
不是所有事情都有机会重来的,章秀青明知道结果如何,脑子进水才会重蹈覆辙:“你和林淑云重新来过吧,你们都是城里人,说起来也算是门当户对,我一个乡下人,就不掺合在你们中间了。”
“这关淑云什么事?”沈安林还以为章秀青在吃醋,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放下双手,一脸委屈地说道:“我承认她对我有好感,可我敢对天发誓,我对她没有任何想法。她给我写的情书我全都退还给她了,这件事你也知道,你总不能因为我没跟淑云誓不两立,就怀疑我对你不衷吧?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能这么小心眼?”
“沈安林,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再给你说一遍,你给我听好了……”章秀青再也听不下去了,不得不打断他那滔滔不绝的控诉:“第一,我和你已经完蛋了;第二,你马上离开我家;第三,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哪怕在大街上碰到也不要打招呼,彼此无视,当对方是陌生人,这样的结局对你、对我、对大家都好!”
“说来说去,你还是在怀疑我和淑云,秀青,我不想跟你吵,你听我把话说完……”
“我不想听你狡辩,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你还是省点力气,骑车回家吧!”
“秀青……”
“你走不走?不走我就放狗咬人了……”章秀青看沈安林站着不动,便将前世看到的某部经典电影的台词喊了出来。
八十年代的农村,虽然已经解决温饱问题,但生活水平依旧很低,很多人家一年四季难得吃到荤腥,大人不要紧,孩子却都馋坏了,好不容易盼到过年,做父母的怎么也得给孩子们解解馋,因此,农村许多人家都有养狗。
沈荷英的性子说得难听点,那就是爱财如命,每次看到三个孩子拿食物喂狗,总要骂上几句心里才舒坦,之所以没有强烈反对,就是因为到了冬天,可以杀狗吃肉。
都说狗是通人性的,这话果然不假,章秀青话音刚落,小白狗猛地一跃而起,扑向沈安林,张嘴就咬。
沈安林吓了一大跳,慌忙后退,等到他退出院子,章秀青立刻将门关上并插上了门梢。
沈安林又气又伤心,隔着一道木门,将自己的真正来意说了出来:“……只要你不跟我分手,下个星期你就能去邮电局上班了。工资你自己保管,我妈已经同意了。秀青,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这年头,乡下人想要找个铁饭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沈安林以为,章秀青一定会心动,一定会打开院门将他迎进去,甚至还会扑进他的怀抱,向他道歉,请求原谅她先前的任性……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滚!”
沈安林怀疑自己听错了,章秀青怎么可能让他滚呢,他滚走了,她的工作怎么办?难道要跟那些农民一样,一辈子在土里刨食?
沈安林真想敲开章秀青的脑壳看一看,她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对她还不够好吗?他作出的让步还不够多吗?沈安林还想剖开章秀青的心看一看,看是不是铁石做的,怎么这么硬?
心里两个小人在激烈交战,一个说,大丈夫何患无妻,这样粗俗的乡下妹子,不要也罢;另一个说,少年情怀总是诗,这样美好的初恋情人,千万不要放手啊,否则必定会抱憾终身……
半个多小时后,沈安林骑着自行车走了。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章秀青头戴凉帽、脚穿雨鞋、手里拿着几只空蛇皮袋出了门,身边还跟着一条狗。
沈安林并没有去远,他站在河边,望着章秀青的背影,犹如站在悬崖边,往前一步是天堂,往后一步是地狱。然而,理智终究没有战胜邪恶,他将自行车调了一个头,然后远远地辍在章秀青的后面……
☆、第36章 渣男疯了
众所周知,有些东西野生的比人工种植的不知要好多少倍,比如人参、灵芝之类药用价值高的滋补品,还比如薄荷、绿豆之类清凉解暑的保健食品。
由于野生的薄荷叶有种特别的香气,很多人喜欢采来泡茶喝,或者腌制成小菜吃,叶子晒干后,还可以做枕头的填充物,对颈椎有很好的辅助治疗作用。
而野生的绿豆用途就更大了,可以煮绿豆粥,可以煮绿豆汤,还可以磨成米分,做苏南一带非常有名的糕点——绿豆糕。
曾经在农村生活过的人肯定知道,萆草是一种生命力很强的杂草,在没有开花前,外形与秧苗有些相似,要是不拔掉的话,跟它紧挨的禾苗会结空穗,一旦开花结籽,田里很快就会长出更多的萆草来,严重影响粮食产量。
可是萆草虽然讨厌,它的籽晒干后却可以做枕芯。农家清贫,在七八十年代,苏南一带几乎家家户户都睡这种填充物做的枕头,晚上睡觉时,头一挨上枕头,就能闻到大自然的清香。
所以每年的七、八月份,章秀青的村里许多老太太和姑娘们都会成群结队,来到平时人迹罕至的荒滩边,采摘野薄荷、野绿豆和萆草籽。
这个活别看轻松,没点胆量也不行,因为草丛里到处都是蛇虫八脚。除了要留心脚下,还要留心手上,一个不小心,就会与蜘蛛亲密接触。
章秀青赶到那里的时候,村里好多人已经采摘一会了,彼此打了个招呼后,她便开始在半人高的荒草里淘起宝来。
萆草到处都是,这个倒是不用特意找,章秀青花了不到两小时就撸了半蛇皮袋的萆草籽。野薄荷和野绿豆却要仔细寻找,运气不好的话,一天也找不到几株。眼看快要到做饭时间,章秀青拎着蛇皮袋走出荒草丛,和村里人结伴回了家。
站在远处的沈安林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跟那条愚蠢的小白狗一样,陪着章秀青晒了一上午的太阳,眼看她要回家,连忙赶在被发现之前,骑上自行车先走了,然而,他并没有回镇上自己的家,而是来到了章秀青的家中。
这时候许多人家还没有锁门的习惯,章秀青临走时,锁了房间的门,没锁院子的门。沈安林看周围没人,便堂而皇之地推门进去,从井里拎了一桶水,用手帕洗了一把脸,然后走进灶屋,一口气喝了两碗水,接着打开碗厨门,抓起章秀青早上做好的面饼狼吞虎咽地吃下肚。
随后,沈安林走出章家,连人带车,躲在高大茂密的木槿篱笆墙后面,恨恨地等着章秀青回来。自此,沈安林算是走入了一条死胡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章秀青要分手,必须付出代价,并且赔偿他的一切损失,否则他跟她没完。
至于章秀青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才满意,沈安林暂时还没有想到。
大约五分钟后,章晓锋回来了,一回到家里就洗脸喝水。再过了大约五分钟,章秀青也回来了,一回来就忙着淘米做饭。碗厨里的面饼不见了,她还以为是被章晓锋吃掉的,做梦都没想到沈安林杀了个回马枪。
由于时间紧迫,章秀青只弄了三个菜,一道蒸茄子,一道凉拌黄瓜,还有一道蕃茄炒蛋。姐弟两个吃饱后,章秀青将送饭的任务交给了章晓锋,自己留在家里,洗碗打地做家务。将家里收拾好之后,她走到院子里,将上午采摘到的野绿豆和萆草籽倒在竹匾里,拿到阳光下晾晒,然后拎了一桶井水,倒在脸盆里,开始清洗那些野薄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