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章秀青意料,潘丽妍的母亲不仅没帮女儿出头,反而还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算了,丽妍,我们走吧,别闹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章秀青不由得多看了潘母一眼,发现潘母咬着牙齿,低头敛眉,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秀青,我们走吧!”章林根又说了一遍刚才的话,语气生硬,态度冷淡,一脸忍耐的表情,最让人起疑的是,刚才她跟潘丽妍吵得这么凶,章林根连头都不抬一下,明显是看到了讨厌的人。
不等她细思,手臂上还挂着水的马滔凑到了她身边:“章秀青,她有没有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潘丽妍一听,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马滔,你眼睛瞎了吗?谁欺负谁,你看不出来啊?”
马滔的母亲姜采芸立刻就不乐意了,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凶得跟雌老虎似的,一会儿跟这个吵,一会儿跟那个吵,把医院当成菜市场,一点家教都没有......儿子,听妈的话,回病床上去,我们惹不起,躲得起。”说完,目光若有似无地瞟了一下章秀青。
潘丽妍吵架吵输了,还被姜采芸骂作雌老虎,那自己这个吵架吵赢的人岂非比雌老虎还要凶?章秀青不由得在心头苦笑,明白姜采芸必定是心里有气,这才借机会指桑骂槐。追根究底,马滔要不是认识自己,怎么也不会跑到新东村,更不会跳下菱塘救人,最可恨的是,救了人还被人讹诈,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得不说,章秀青真相了。昨日傍晚,马滔穿着一身湿衣,狼狈不堪地回家机中,姜采芸自然要问儿子是怎么一回事,马滔本来还想隐瞒的,可是姜采芸也是个套话的高手,没一会儿,就将这件事情了解得七七八八。姜采芸当时就怒了,若非马滔死命拦着,只怕她早就冲到新东村,找那个小男孩的父母算帐去了。
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姜采芸将怒气憋在了心里,章秀青算是被迁怒了。
马滔的神经一向大条,并没有听出老娘的言外之意,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没眼瞎,相反,我眼目清亮,只要看一眼,就能看出哪个是不绵羊,哪个是雌老虎,你想不承认,门都没有,不,窗都没有......”在众人的哄堂大笑声中,马滔昂首挺胸,像个英雄似的走向病房:“章秀青,我们走,别理她!”
潘丽妍气得险些昏倒,一边跺脚,一边抱着母亲的胳膊使劲地摇晃:“妈妈,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我一个人骂不过他们,你帮我骂回来。”
潘母抬起头,偷偷地看了章林根一眼,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纠结了好半天才说道:“丽妍,别闹了,跟妈回家吧!”
母亲性格强势,向来只有她欺负人,什么时候忍让过?这可不是也的风格,潘丽妍又羞又疑惑,在没搞清楚原因前,她不敢再找章秀青地茬,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马滔的病房。
☆、第75章 陈年旧事
章秀青并没有在医院里多呆,放下东西后,就借口要去看邵寒,然后在马滔的抱怨声中走了。
若非章林根拦住沈荷英,章秀青今天真的会挨打:“行了,少说两句吧!孩子煮了白米饭,又煮了这么多鱼,不是想偷吃,只是想孝敬我们,你骂她们干什么。快去洗个脸,准备吃饭!”
沈荷英早就饥肠辘辘,眼见事已至此,只得住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骂个不停。章秀青等人早就习惯她的骂声,全都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谁也不往心里去。
天黑后,蚊子到处飞,章秀青依旧像昨晚那样进行驱赶,姐妹两个将八仙桌搬到院子里,章晓锋急着吃饭,连忙将凳子全都搬了出去。
沈荷英直到坐上桌子还在不停地骂人,等到她夹了一条小鱼放进嘴里,筷子就再也没停过,一边吃,一边对章秀青使白眼,在心里暗骂:“败家精、死丫头、小妖怪……”
其他人的筷子也没停过,其实红烧杂鱼放点辣椒的话味道会更好,还可以去腥味,但是苏南人普遍不吃辣,菜系偏甜,很少有人家种植朝天辣椒。章秀青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黄豆酱,却没有一个人会做辣椒酱,为了让鱼肉更加鲜美,她只得退而求其次,用青椒代替。
隔壁李阿婆拿着把大蒲扇从章家门前经过,看到他们在吃饭,停下脚步打招呼。姐弟三人纷纷喊阿婆,沈荷英随口说道:“婶妈,你吃了吗?要是没吃,跟我们一起吃点。”
话虽说得客气,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只是一句打招呼用语,不能当真,否则就要被村里人笑话“假客气碰上真老实。”李阿婆一边用蒲扇拍打大腿,驱赶那些围着人打转的蚊子,一边笑眯眯地婉拒:“我吃饱了,你们吃吧!”
李阿公听到说话声,也走了过来:“你们今天吃什么好东西?香得来,隔壁都能闻到味道。”
沈荷英是个爱面子的人,心里虽然还在肉痛,脸上却是半点不显,笑呵呵地说道:“只是些小鱼小虾和螺蛳,哪有什么好东西!”
李阿公有些不相信,走近一看,果真如此,只是东西虽常见,做法却有些特别,鱼、虾、螺蛳没有分开炒,全都混杂在一起,满满的一大盘,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道菜是秀青烧的吧?一看就晓得好吃。”
李阿婆适时的夸了一句:“秀青是我们村里最聪明的女孩,做什么都像模像样,书也读得比谁都好,先生一直夸的。”
沈荷英半是谦虚半是抱怨地说道:“她哪有你们说的这么好?不气我就谢天谢地了!”
李阿婆顺着话头,半真半假地道:“既然你嫌弃她,那就送给我们家好了,我侄孙子看上秀青了,想讨去做家子婆……”
章秀青一口饭刚扒进嘴里,听到这话,差点没噎着,恍惚记起前世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只是她爸爸嫌弃小伙子喜爱赌钱,给婉拒了。
章秀青今年已经十八岁,在农村,女孩到了这个岁数还没有订亲的已经很少了,沈荷英不由得停下筷子,仔细回想李阿婆侄孙子的模样,还没等她想好,章林根开了口,只说了两个字:“吃饭!”
没有明着拒绝,李阿婆觉得有戏,决定等章家吃好饭再跟沈荷英好好谈谈,便摇着扇子笑眯眯地走了。
美食当前,谁也没有心思说话,每个人都大碗吃鱼,大口吃饭。这时候农村田多,体力活重,人们饭量也大,没有人能够只吃一碗饭就饱。章秀青重生前只吃小半碗,有时候一个鸡蛋、一根黄瓜就对付过去,重生后每顿可以吃两大碗,要是吃得少,浑身无力。
别看章晓锋只有十岁,吃起来比两个姐姐厉害多了,农村有句老话叫做“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说的就是章晓锋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
这一晚,章家五口人全都吃撑了,等到放下空碗和筷子,每个人面前都是一堆鱼骨头和螺蛳壳。章晓锋吃得心满意足,不停地打着饱嗝,丢下饭碗,就跑去村里唯一有电视机的人家看电视去了;章秀红原本也想去看电视,可她担心母亲将阿姐许给别人,决定留在家里,她看了看满脸严肃的父亲,再看了看一脸平静的阿姐,那些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刚收拾好桌子,李阿婆又来了,沈荷英拉了她坐下来说话:“婶妈,你侄孙子今年多大了?在哪里上班?家里有几亩田?几间屋?兄弟几个?”
李阿婆一一回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章秀青听到:“我侄孙子岁数跟秀青一样,也是十八岁,书读得比秀青少点,只是初中毕业,现在在药厂里上班,一个月加加班好领到七八十块工资……他年年过年来我们家,你应该看见过的,长得蛮神气,高也蛮高,白也蛮白……父母身体都蛮好,一个阿哥、一个阿姐,全都结婚了……房子是去年新造的,有五间屋,间间敞亮,将来都归他的。要是你们有意,我跟他们约个时间,你们亲眼看一看……”
这时候自由恋爱已经有了苗头,但还不是太流行,占主导的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整套流程可以用八个字总结:说亲、看亲、订亲、结亲。具体的套路一般是男方相中某家女儿,拜托亲朋好友去女方家试探,女方父母要是对小伙子家里知根知底,行便行,不行便不行;要是不熟悉,就要四处托人打听,毕竟老母猪的腿、媒婆的嘴,全信就豁边了。
女方这一打听,好事就多磨了。要是遇到个老好人,想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明明小伙子不好,他也会说好;要是遇到个与男方家里有仇的,明明小伙子很好,他也会拼命说不好;除了这两种可能,还有第三种,遇到看戏不怕台高的人,好好一桩亲事硬是被他搅和黄了。
即便过了许多年,章秀青依旧记得她的远房表哥,家里相中了同村的一个姑娘,起先双方都很满意,在即将订下亲事的前一晚,一个交情非常好的小弟兄进了一句谗言:“听说那姑娘小时候经常流鼻涕……”其他的话也没有多说,当时在场有不少人,章秀青的表哥大约觉得丢脸,反悔了,哪怕他父母苦口婆心地劝:“哪个孩子小时候没流过鼻涕?你小时候也经常流的你忘了?”可是她表哥铁了心,死活不肯订亲,事情传开,得了个“猪头三”的绰号。因为这件事,附近人家的女儿没有一个愿意嫁给他,后来没办法,只得从别的村里娶了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怎么好的女孩。
女方打听过后,要是觉得还行,就进入看亲程序。到了约定时间,由负责说亲的人带领女孩的母亲、嫂子、舅妈、姨妈等长辈,去往男方家中,第一看小伙子,身高、体重、肤色是必看项目,眼睛、牙齿、鼻梁是附带项目,然后听小伙子说话,看口齿是否清楚,太能说会道容易被pass,三拳头打不出一个闷屁也容易被pass……第二看家财,家里有几亩田、房子有几间屋、屋顶有几根梁、屋里有几顶橱、棚里有几只猪、养了多少鸡鸭鹅……第三看家庭成员,兄弟是否和睦、姑子是否泼辣、妯娌是否好相处,还有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情,兄弟要是已经成亲,有没有分出去单过。
苏南一带有许多习俗,其中一种就是分家单过。如果老两口有两个以上的儿子,大儿子成亲后要是不分出去单过,将来小儿子说亲会困难,原因在于许多人家生怕女儿嫁进去不仅要看婆婆的脸色,还要看长嫂的脸色,从而对这种人家避而远之;如果老两口只有一个儿子,成亲后是分家单过,还是合在一起过,小两口可以自行选择。
看亲过后,女方要是觉得满意,就进入订亲程序。这个时候,做父母的一般都会征求自家孩子的意见,要是同意,就关起门来开家庭会议,商量要多少彩礼;要是死活不肯,一般不会强扭,当然,也有贪图男方彩礼钱,不顾女儿意愿的现象。
沈荷英听了李阿婆的话,倒是蛮心动的。这时候对小伙子的审美观有两个标准,第一个子高,第二皮肤白。谁要是长了一张小白脸,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上,且身体健健康康,那就是美男子了。要是这个美男子拥有双眼皮、高鼻梁、鹅蛋脸,那就是“卫玠”了,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能受到老中青妇女的青睐,套用一句追星族的话来说:三崇刘德华,男人中的极品!
对大姑娘的审美观就有些无语了,老年人喜欢的是屁股大、好生养,中年人喜欢的是力气大、能干活,而小伙子喜欢的却是胸脯大、脸蛋靓。
章秀青以前基本不做农活,在村里的名声不太好,不过听要好的小姐妹讲,暗恋她的小伙子还是蛮多的。前世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李阿婆上门说亲,因为害怕父母将自己随便许人,她便将沈安林的事情招了出来,然后遭到了他们的一致反对,她要死要活地闹,甚至还将沈安林带到了家里,从此再也没有人上门说亲了……
李阿婆知道章家谁当家,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章林根的脸色,看到对方脸上毫无喜色,不由得心里一沉,果然等她说完,章林根就以章秀青还要继续读书为由婉言谢绝了。
沈荷花英听到“还要读书”这四个字,立刻炸毛,跳来起跟章林根大吵。
李阿婆原本还想帮她侄孙子说说好话,看到这情形,只得上前劝架。章秀青对章秀红使了个眼色,章秀红很机伶,立刻拉住李阿婆说道:“阿婆,我刚才听到你家孙子在哭,好象在找奶奶,要不你回去看看?”
李阿婆立刻顺坡下驴,转身离开。
章秀红关上院门,章秀青拉住满脸激动的母亲:“妈,我不想再上学了,我想做生意赚钱,你别再跟阿爸吵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荷英厉声打断:“做什么生意?我供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是希望你将来能捧个铁饭碗,吃上公家饭,不是让你去做投机倒把的事情,那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吗?你一个姑娘家,要是被关进去,哪里还有好人家的小伙子肯要你?更何况,我们家这么穷,你哪来的本钱?就算找亲戚借,万一赔钱了怎么办?你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别想一出是一出……”说到这里,缓了缓语气:“秀青,你还是安份点吧,妈会给你挑一门好亲事,你就等着嫁人吧啊!”
☆、第76章 小学同窗
“没过多久,潘先生和他的家子婆就被他们抓了起来,批/斗、游街、关牛棚……家里也被抄了,可是因为他提前把金银珠宝托给妥当的人保管,那些人除了抄到一些红木家俱,想象中的金银财宝一样也没抄到。潘家祖上是做官的,潘先生的家子婆还是地主家的千金小姐,家里怎么可能没有值铜钿的东西?”
姓潘……难道是潘丽芸的外公?章秀青的心猛地一沉。她对潘丽芸谈不上了解,只是略知一二,知道她并没有随父亲姓,而是随了母姓,更重要的是,这位看她不顺眼的大小姐外公家祖上也是做官的,外婆是大地主家的千金小姐……j县不是大都市,祖上做官的人家屈指可数,姓潘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还有,那天在医院偶遇,她跟潘丽芸掐架掐得死去活来,她的父亲脸色非常奇怪,潘丽芸的母亲表现得也很古怪,两人明显是旧相识……
王凤珠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那些人就把他们一家人全都抓了起来,非要他们说出那些财产的下落不可。潘先生一口咬定被贼偷了,潘老太太倒是想招供,可是她不明就里,被打得狠了,就胡乱攀咬,那些人接连上了几个当后,全都气疯了,根本不管他们年纪一大把,又是踢又是打,还不给吃饭……然后你阿爸就经常半夜摸进牛棚给他们家送吃的,真是傻,自家都吃不饱,还去管别人……”
王凤珠瞟了一眼章秀青,见她面无表情,只得悻悻地说道:“那对老夫妻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的折磨,没过多久就断气了。他们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儿子事先听到风声,逃到乡下,躲在你们家,后来听说逃到国外去了;小儿子被那帮人活生生地打死,听说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他们的女儿那一年只有十九岁,听说长得比花还要漂亮,大约是被逼急了,就将偷了他们家金银财宝的贼招了出来,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王凤珠呵呵地笑,语气里颇有几分兴灾乐祸的意思:“你知道你爷爷和老伯伯(当地方言,大伯的意思)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你奶奶为什么要恨你阿爸吗?还有,你大姑、阿叔和伯娘为什么要跟你家断绝来往?呵呵……我猜你阿爸和妈妈肯定没有告诉你,不过我想他们大约自己也没搞明白,你就是问他们,他们也答不出来……”
沈荷英曾经说过的话在耳边回荡,章秀青不由得心跳加速,手心里全是汗水:“……这都要怪你们的爷爷,赶集时认识了一个一肚子心眼的有钱人,冒风险帮了人家的大忙,结果没落得一个好,反而还被他们害得吐血而亡;还要怪你们的阿爸,年轻时喜欢上了那个有钱人的女儿,经常半夜摸进牛棚给他们家送吃的,结果那几个忘恩负义的城里人倒打一耙,说你阿爸偷了他们家的金银财宝……”
两相结合,章秀青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只缺验证而已。
“不是我夸口,知道这些秘密的人全都死了,除了我家六毛。”王凤珠说了这么久的故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你想不想知道?想知道的话就花钱买,也不贵,只要两百块就行了,这点钱对我家来讲性命交关,对你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这对夫妻俩真是钻到钱眼里了,为了钱,真是够拼的!章秀青冷然拒绝:“虽然婶妈说的故事比新华书店买的《故事会》还要精彩,不过我不想知道,你愿意说就说,要是不愿意说,出门拐弯,走好不送!”
王凤珠和张六毛早就算计好了,将这些故事说一半、留一半,等到勾起章秀青的兴趣,她就狮子大开口,狠狠敲上一笔,哪里知道章秀青竟然不想听,嘶……这可真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啊!
王凤珠不由得傻了眼,愣了半天,这才不甘心地说道:“你要是嫌贵的话,价钱是可以商量的……”
“不用商量了,这个故事我一听就知道是你们两口子瞎编出来骗人的,要我花两百块钱买这些所谓的秘密,除非脑袋被门夹了。”
王凤珠不由得急了,声音猛然拔高:“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要是骗你,罚我下一辈子做哑子!”
章秀青双手不停地飞针走线,直到将枕芯做好,这才抬起头来,那目光如炬,有种看穿一切的感觉:“真也好,假也好,我都没兴趣。”
这个死妖精,要她拿钱出来,就跟要她的命似的……王凤珠恨恨地咬紧嘴唇,过了好一会,才冷笑道:“我最近缺钱花,这才说了两百块这个良心价,你要是错过这个机会,下次再想让我讲,可不止这个价了,你最好考虑一下,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不用考虑了!”章秀青抱着枕芯走向屋子:“我还是那句话,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不要说是两百,即便是两块,我也不会给,最多招待你喝碗茶水,你看着办吧。”
助人为乐、没有好处的事情,王凤珠哪肯去做?当即脸色铁青,转身走人。
来时一阵风,回时一团火。王凤珠回到家里,张六毛立刻瘸着一条腿,迫不及待地凑到跟前,伸出一只手:“说好了一人一半的,把一百块钱给我……”
“屁个钱,章秀青那小妖精门槛精得要死,一分钱都不肯给,真是气死我了……”王凤珠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没好气地说道:“你真是想钱想疯了,想出这个馊主意来,害得我又白跑了一趟。哎呀,不好,那小妖精搞不好会将这件事情告诉章林根和沈荷英,你可别怪我不顾夫妻情份,他们要是跟上次那样,冲到我们家来找我算帐,我就说这个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张六毛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将信将疑地看向王凤珠的裤子口袋:“你不会是看我瘸了一条腿,没法出门找章秀青对质,将属于我的那一份钱私吞了吧?我可告诉你,我的钱不是那么好吞的,你要是不想被我打,就乖乖的把钱拿出来,否则哪一天拆穿西洋镜,我一刀杀了你。”
王凤珠气得险些晕倒:“你个短棺材,真不是个东西,我要是真的拿到了钱,怎么可能不分你一半?我是那种人吗?”
张六毛撇了撇嘴:“你这人见钱眼开,我信不过你!”
夫妻两个顿时吵了起来。
两人的儿子张小森拿着一本借来的小人书,推门而入:“妈妈,我肚子饿了,什么时候吃饭?”
张六毛和王凤珠对看一眼,一个抄起一根竹条,另一个抄起一根门栓,将跟章秀青同岁的儿子一阵好打,这才稍稍平复了心中的怒气。
张小森不是第一次被两人当成出气桶,一声都不吭,只是将小人书坐在屁股底下,双手抱着头,护住要害部位。直到两人打累了收手,这才慢慢抬起头来,眼里露出野兽一般凶狠的光芒。
王凤珠将竹条随手一扔,然后一边大骂章秀青是只铁公鸡,一边淘米烧饭。
张六毛阴沉着脸,一瘸一拐地回到床上,和衣躺下。
张小森坐在地上缓了几分钟,这才咬着牙,扶着墙站了起来。他弯腰捡起小人书,用手拍了拍,发现根本拍不掉,那目光又阴沉了几分。
他走到章家,小白狗冲他汪汪叫,正在发愣的章秀青听到叫声,抬起头来,不由得有些意外。
说实话,章秀青对张氏夫妻很反感,但是对张小森的印象还不错。前世她被沈家扫地出门,这位曾经的小学同学听说还曾帮她出过气,找机会将沈安林堵在小巷子里,胖揍了一顿。可惜后来误入歧途,成为街头的小混混,成天跟人打架斗殴,是镇上出了名的楞头青。
张小森很笨,也很傻,村里的人都说,其实他小时候挺聪明的,要不是被他的亲生父母打坏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脑子少根筋。
别看他长相瘦弱,打架时总是冲在第一个,且天生神力,即便被手拷拷住,他也能挣脱开来,然后在严打时因为拒捕,被当场击毙……
在张小森的印象里,章秀青经常给他抄作业,偶尔带了什么好吃的,只要他多看几眼,总是会分一份给他。她是个很好的人,从来都没有看不起他,他阿爸、妈妈怎么好意思做出勒索钱财的事情来?
张小森一屁股在门槛上坐了下来,低垂着头,声音闷闷的:“我阿爸、妈妈经常躲在家里商量今天去哪家偷菜,明天去哪家偷钱,后天去哪家敲诈……他们当我是傻子,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其实我什么都明白,只是不高兴说出来而已……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好了,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这是车轮战,还是窝里反?章秀青搞不明白他的来意,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只见少年的头越垂越低,声音也越来越轻,还带着一丝哭腔:“我不要你一分钱,我只是看不惯他们……”
章秀青这才注意到他胳臂上那一道又一道的红痕,顿时明白这位可怜的少年又被他父母给打了,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起身走进灶屋,端了一盆刚做好的香葱鸡蛋饼包饭出来:“给……”
一股香葱与鸡蛋的香味扑鼻而来,饥肠辘辘的张小森猛地抬起了头,右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我不是吃白食的,无功不受禄……
“没事的,你吃吧!”章秀青将盆子递得更近了一些。
小白狗闻到香味,伸长脖子跳了起来。
张小森盯着那盆饼,一边不停地咽口水,一边使劲摇头:“你想知道什么?赶紧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