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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乔氏解释道:“循循琴棋书画都不行,帮忙做做这些倒是还可以,不会出错。”
    梅茹有些恼。自己这个姨母是不是说话也太耿直了?真是不替她留情面。不过再想想小乔氏一贯都是这样的,梅茹也只能默默吞下这口气。
    周素卿顿了顿,又道:“茹妹妹,听十一殿下说,你最近在潜心画一幅大作,不知能否借看一眼?”
    闻听此言,梅茹又要吐血,傅钊这张嘴真是什么话都留不住!
    周素卿口中的那张画正便是梅茹在来路上画的那幅,她一直没画完,这会儿周素卿将梅茹抬得高高的,只怕又在等着看她出丑呢。
    梅茹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自然推辞道:“不过画着玩儿的,还没作完呢,入不了大家的眼。”
    “茹妹妹这话说的客气了。”周素卿道,“我还记得妹妹去年在我芳辰上画的那株红梅,寥寥几笔,老干横枝,实在是惟妙惟肖呢。”
    周素卿还在拿话抬她……梅茹心底冷笑。
    偏偏小乔氏起了兴致,她竟然不知道循循会画画,一时说道:“循循,既然如此,就先拿出来给大家瞧瞧。”
    梅茹没了法子,只能让静琴去房里取画。
    因为梅茹一直在偷懒,又没什么作画的心情,这幅画确实没作完,如今摊开在众人面前,只见这纸上东一笔西一笔,或虚或实交错在一起,没个章法……
    小乔氏和周素卿齐齐怔楞住,跟当初的傅钊一样,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
    一室安静半晌,小乔氏方蹙眉道:“循循,你这……”又停顿半晌,面容纠结道:“循循,你这画的未免太奇怪了些,都画的什么啊?”
    完全不是平日作画该有的路子,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梅茹讪讪吐了吐舌头。她也知道自己完全是在瞎捉摸,入不得这些人的眼。
    周素卿提议道:“乔先生,你我二人的画艺是比不得燕王殿下的,不如请他看看能不能品评出一二来?”
    这是存了心让她在傅铮面前丢脸。
    梅茹仍是推辞道:“不敢劳烦殿下。”
    “茹妹妹,有何劳烦不劳烦的?”周素卿道,“慎斋哥哥是最喜作画的,咱们只当文人雅士切磋便是。”
    小乔氏是个一门心思舞文弄墨的,这会子也想听听傅铮如何说,于是吩咐丫鬟去问问。须臾,那丫鬟回道:“殿下说他如今空着。”于是小乔氏便命人将画送到了傅铮那儿,又偏头不解的问梅茹:“循循,你到底画的是什么?”
    梅茹只觉得汗颜,回道:“姨母,循循画的是青山连绵,田埂成片。”
    小乔氏惊讶:“你那东一笔西一笔、虚虚实实的竟是田埂?”
    梅茹讪讪点头。
    小乔氏摇头笑了:“这谁能看得出来?有这么画的么?”又对周素卿道:“只怕是燕王殿下也无能为力。”
    周素卿只淡淡的笑,并不说话。
    果然,丫鬟回来道:“殿下说从未见过有人这样作画的,殿下便做主将画留下来了,说是需多琢磨一会儿。”
    梅茹忍不住撇嘴。
    见她脸色有异,周素卿宽慰道:“茹妹妹,慎斋哥哥于作画上是这么严苛的,你莫见怪。”
    梅茹听了又不高兴了,要你替他说话?傅铮才不喜欢你,他喜欢我二姐呢!
    如此一想,梅茹暗忖,赶紧秋狩吧。
    前世这一年的秋狩,傅铮救下二姐,以至于后头情根深种,亦是这一年,她偷偷瞥见傅铮一眼,才有了后面那些糊涂事。
    叹了一声,梅茹只盼着二姐这一世能嫁有情郎啊。
    且说翌日,梅茹去小乔氏那儿,周素卿又在。她有些理解孟蕴兰了,真真是阴魂不散,哪儿都是这人,偏偏周素卿是小乔氏的座上宾,连孟姨父这会子都只能可怜巴巴的排在她后面呢。
    众人又说了会儿话,外面有人过来传话说:“燕王殿下命人去取三姑娘的画。”
    小乔氏便派了个丫鬟过去,再回来的时候,丫鬟脸色有些怪怪的。
    梅茹直觉那人肯定没什么好话。
    “殿下如何说的?”小乔氏泯了口茶问。
    丫鬟道:“殿下说三姑娘的落笔略显稚嫩了些,整体架落不好,太过潦草随意了……”
    果然!
    这话落在耳里,梅茹气的咬牙切齿,她的画关他何事?要他这么说道?真是可恶!
    那丫鬟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小乔氏只笑着问:“殿下可看出来画的是什么了?”丫鬟道:“殿下说了,让大家看此画便知。”
    小乔氏和周素卿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们昨日看过画了,根本猜不出来,如今再看有什么用?还能再意会不成?
    下一瞬,那丫鬟便小心翼翼的将画摊在案上,众人走过去一瞧,不由愣住。
    昨日还是乱七八糟的画,今日却不一样了,连绵巍峨的群山扑面而来,层层叠叠,壮阔又澎湃,足够让人彻底怔住。而那些原本极其随意的横七竖八的落笔被彻底融进去,变成壮美河山间的交错田埂,若是细瞧,还能看见汩汩浇灌的细流,还有那耕地的水牛,头闷着,一个身子,两个角,尾巴轻轻甩着,似乎在赶着小虫子,这才是惟妙惟肖。
    周素卿怔怔回过神来,这才看了梅茹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
    梅茹却是冷冷颦眉。
    傅铮居然都看了出来,还替偷懒的她将这画画完了?甚至……画得更好来笑话她?
    再看那画作最上面居然还留下了傅铮的印章,大喇喇的慎斋二字,梅茹越看越烦,只对丫鬟挥手道:“赶紧拿去烧了。”
    “烧了做什么?”小乔氏拦道,“燕王殿下他久未作画,这一幅墨宝自然该留着。”又看了几眼,小乔氏可惜道:“就是循循的这几笔笔力弱了不少,不过也不碍事,殿下揉的极妙。”
    梅茹只觉得呕血。
    ☆、第 37 章
    梅茹还来不及生气,更来不及教孟蕴兰骑马,便接到娘亲命人写来的信函,信里在催她赶紧回京呢。
    大姐与谢柯的婚期定在五月份,眼看着快到四月了,回京路上要大半个月,万一再耽搁上其他的事……
    梅茹算一算,确实该回去了。
    她跟小乔氏提过这事之后,小乔氏没意见,而且爽快回道:“咱们该一起走。”如此一来,便拟下三日后归京。
    一听到这个消息,孟蕴兰便开始舍不得自己爹爹了,孟政又舍不得自己媳妇,偏偏小乔氏又嫌这父女二人麻烦。
    看着姨父这一家子,梅茹心里只觉得好笑,又想着得去城外大营找一下哥哥。
    梅湘如今已经在大营里了。他身上的伤势根本没好,但是从胡人那儿回来之后,他就直接去了营中,谁劝都不听,固执的要命。梅茹一直放心不下。
    去之前她已经和姨父打听过,得知哥哥一直在马厩里打杂时,梅茹心下有一点点酸。等真正见到哥哥的时候,梅茹还是呆呆惊住。
    就见自己那个哥哥一身粗布衣裳,正来来回回倒马粪呢!
    梅湘从小到大都没有干过苦力活,这会儿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袍子袖口、衣摆上头蹭的全是脏物。忙到现在,他脸上已经全是汗,胡乱抹了一把,那白净的脸上早就黑了,哪儿还有原来的清俊风流模样?
    梅茹看在眼里,眼眶一热,高高喊了声“哥哥”。
    “循循!”梅湘回头应了一声,手里的动作却不停,又交代说:“你别过来,站那儿等哥哥。”他说着弯腰铲出一些马粪,堆到一旁的板车上头,待会儿还要再推到营外的庄稼地里头。铲完这一铲子,梅湘才掸了掸衣摆,走过来。
    他一靠近,梅茹闻着那股味儿就颦眉:“哥哥,你怎么想到来这儿?”听姨父说哥哥是自请去马厩打杂的,真有些出乎梅茹意料。
    “哥哥我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一时不能上阵打仗,营里又不养闲人,所以先来这儿打打杂。” 梅湘淡淡笑着,努努嘴,对着马厩道:“这儿最缺人,又没人愿意干,我就试试吧。”怕妹妹担心,又特地宽慰梅茹一句:“姨父说了,等今年招来新兵,我就跟着一块儿过去练。”
    听了这些话,梅茹心里愈发放心,这会儿赞许道:“哥哥看得开就好。”
    这没大没小的……梅湘抬手就要敲她的脑袋,梅茹连忙捂着脑袋一躲,手里落了空,梅湘故意唬着脸问她:“循循,今儿来做什么?”
    梅茹想到正经事,忙将府里寄来的信函拿出来。
    梅湘接过去看了看,道:“循循,娘这是催你回京呢。”
    “是了,哥哥。”梅茹回道,“我跟姨母、蕴兰三日后便走了。”
    梅湘将信又仔细看了一回,这才叮嘱梅茹道:“回去之后见到爹娘还有老祖宗他们,千万别说我受伤的事,也别提我在马厩这儿打杂,免得爹娘听了徒增担忧。”
    “知道。”梅茹乖巧点头。若是被娘知道哥哥做这些苦活,肯定要不舍得的。
    将信折好收起来,梅湘不忘叮嘱说:“别忘了常去看看你嫂嫂,银子可不许缺。”他说的无比顺嘴,一说完自己个儿倒是先怔了怔,叹了一声,这才无奈改口道:“别忘了去看看她。”
    梅茹自然点头。
    犹豫少顷,梅湘再特地嘱咐了一句:“若是她定下好人家了,循循你记得给哥哥来个信。”
    来信能做什么?无非是断了念想。
    梅茹心里头叹气,暗忖那么好的嫂嫂,也不知会另配给何人。
    兄妹二人再多说了会儿话,梅湘便轰她了,指着马厩道:“我这儿活多,循循你赶紧回去吧。”待送她上了马车,梅湘又道:“循循,三日后哥哥就不去送你了,你归京的路上跟着姨母别乱跑、别闯祸、乖乖听话。”
    听到这些细心的话,梅茹眼圈儿忍不住又红了,“哥哥!”她软软唤道。
    梅湘眼圈儿也有些红,他偏头吩咐了车夫一句,马车便赶着往前去了。
    梅茹猝不及防的,连忙从帘子里探出脑袋往后看。
    就见哥哥一个人孤零零立在大营门口,浑身上下那么的脏,因为受了伤,形容越发消瘦。
    光是看这一眼,梅茹就受不了了,她连忙躲回车里,低头抹泪。
    “姑娘别哭啊!”静琴急着劝道,“大爷留在这儿是好事,咱们还得回去给老爷太太报喜呢。”
    梅茹抹了抹泪,又探出脑袋张望。可马车已经走得远了,哪儿还能瞧得见哥哥的身影?
    梅茹坐回车里,想到先前哥哥的模样,还是难受。
    她红着眼回到驿馆,正好遇到那二位殿下不知从哪儿回来。看到傅铮,梅茹心里那股火就蹭蹭的窜,但她更加不想与这人多言,这会儿一福身,也不多搭理这二位,直直往里头走。
    熟料傅钊三两步追上来,笑话她道:“循循,你眼睛这么红,肯定是哭过啊!”
    听出他话里的揶揄之意,梅茹嫌烦,刚要瞪他,眼角余光正好瞥见立在后面的傅铮。眼珠一转,梅茹心里改了主意,索性顿住步子,故意说道:“就怪殿下多嘴,害得我好好的一幅画儿被毁了,我怎能不怄?”
    “怎么回事?”傅钊不解挠头。
    看来他是一无所知的,梅茹摊手道:“殿下,就因为您在周姑娘跟前提了一句我那幅画儿,如今被众人奚落,各个都说我画的难看,又被人私自拿去变成他的了,根本不问我的意思!”说到这儿,梅茹偏头问:“殿下,您说这人是不是讨人嫌?我是不是该怄气?”
    余光里,傅铮面容冷冷绷起来,薄唇紧抿,并不上前,只立在那儿静静看着。
    “居然还有这种人?”傅钊不可思议极了,义愤填膺道,“谁这么讨厌?本皇子替你教训他!”
    梅茹冷冷一笑,又一福身道:“只怕殿下您也教训不得。”
    说罢,她自顾自先进了驿馆。静琴在后面听出一身的冷汗。她悄悄瞥了眼后面的燕王殿下。
    那人负手立在那儿,眸色淡淡的望过来,没什么表情,却亦是最可怕的。
    静琴连忙低下头,跟着三姑娘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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