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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茹看向和穗,和穗道:“要将我们姑娘配给她娘家的亲弟弟呢!”既然说了,和穗直接倒苦水:“三姑娘,那位爷可不是什么好人,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如今那家人只怕还贪着姑娘的嫁妆,眼见姑娘病成这样,还日日来逼着,非要急吼吼的定下这事儿……”
    和穗又抹泪道:“若是三姑娘你再不回来,这事儿就该定了!幸好知道国公府大姑娘是五月份成亲,我们就猜三姑娘这个月定会回来的,这才能劝我家姑娘装病躲一会儿……”
    梅茹心里只觉得疼,她叹气:“怎么不跟二姐姐说呀?”
    和穗回道:“二姑娘来过两回。可我家姑娘是个不愿意麻烦的人,说和二姑娘走得不近,又见二姑娘身子骨弱,不想她操劳费心,便没有多提这事儿……”
    董氏还是低低垂着眸子,一双眼了无生机,那模样实在叫人疼。
    梅茹让屋子里头的人先出去,待里间就剩她二人,梅茹捉着董氏的手道:“瑶姐姐,妹妹扯着脸皮子斗胆问一句,你可愿意嫁这样的人?”
    董氏抬起眼,那里头全是滚烫的泪珠子,轻轻眨一眨,便通通滚下来。她泣道:“循循,姐姐也不瞒你,我是早就想好了的,若是再叫我嫁这样的人,受这样的苦楚,姐姐我没别的法子,只能死了算了……”
    她说着从枕头底下掏出把剪子,目光定定的落在上头。
    梅茹心头一凉,将那剪子接过来道:“好姐姐,那咱们就不嫁,咱们更不能走寻死这条路子!”
    “我爹娘都去了,如今住在哥嫂家里,也只能听哥哥嫂嫂安排。”董氏面色惨灰。
    梅茹道:“姐姐别急,我来想法子。”董氏怔怔看着她,梅茹道:“咱们这病还得继续装,吓死他们才好!让他们起这样的贪念!”
    说话间,那位闵老大夫就到了,梅茹笑着指了指外头这位,又冲董氏眨眨眼。
    梅茹自然是在打这位闵大夫的主意。可这位老人家哪儿愿意陪小姑娘做这样的把戏?这会子听了这鬼主意,他连连摇头:“不可胡闹!老头子我一辈子济世行医,可没做过这等坑人的把戏!”说着就要走。
    梅茹拦道:“老先生,您若是不说这一句话,才真是将我家姐姐推进火坑里头,那是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闵大夫步子顿了顿,还是蹙眉:“若是被旁人知道老夫子诊错脉,岂不落人口舌?”
    梅茹求道:“那只需老先生说一句实话便成。”
    “什么实话?”老大夫好奇道。
    梅茹指着床幔里的董氏,冷冷道:“就说我这个可怜的姐姐时日无多了。”
    ……
    闵老大夫和梅茹一道去钱氏那儿。
    钱氏这回很客气:“大夫,不知我那妹子如何?”
    闵老大夫捻须,啥都没说,只摇摇头叹了一声。
    “这……”钱氏不解,那边厢梅茹也黑着脸不说话,钱氏愈发摸不着头脑,正还要问,对面的闵老大夫已经起身告辞,走到一半,又似不忍心回头提醒道:“你家这位姑娘啊已经时日无多了。”顿了顿,又道:“凡是去过那位姑娘房里的更得注意着些,若是觉得胸闷、气喘、夜里盗汗,那只怕就是过了病气……若是真出现这症状,就记得找我开两剂方子。”
    梅茹闻言心中一喜,旋即感激的望向老大夫,满是心领神会的促狭。
    钱氏一听这些却登时慌了神,她这几日天天去董氏那儿,替她那个弟弟说好话,如今怎么就……时日无多了呢?
    她愣愣跌坐在椅子上头,脑子里一团乱。
    这日夜里想着闵老大夫的话,钱氏翻来覆去越发睡不着,只觉得胸口闷,喘不过气,再一摸额头,可不是冷涔涔的汗么?
    看着手心里头的汗,再想到那位快不行的人,钱氏越发难受!
    翌日一早,钱氏恨不得立马送董氏走,却又不知该往哪儿送,这定然是落人口舌的事。钱氏正犯愁呢,丫鬟回道:“外面来了辆车,说是梅府三姑娘派来接大姑娘去他们庄子上养病的……”钱氏一听这话登时转脸笑了,也不管合不合适,急急忙忙轰董氏走了。待董氏一走,这位连忙命人将那院子里头的被褥、枕头、棉絮里里外外全烧掉了。光是这样还是怕得要命,又去闵老大夫那儿求了方子。
    熟料两剂方子一吃,她这心里头跳的更慌。
    钱氏在家拍着大腿哭道:“要死了要死了,这回真的是要死了!”
    钱钟捂着口鼻道:“我可不要染这份晦气!姐姐可别再撮合!”
    钱氏咬牙道:“要不赶紧定下来?趁还有口气在,贪了她那份嫁妆再说……”
    “姐姐,你真是要钱不要命!”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懂什么?”钱氏啐道。
    “呵,我可不要!”钱钟一挥袖子,跑的比谁都快,避之不及,生怕染上那绝症毛病,兜一脸晦气。
    董氏跟钱钟的事暂时搁置下来,梅茹却仍有些发愁。
    这装病总不是个长久之计,总得有个具体谋划才行。偏偏她们两个都是女儿家,什么都做不了,梅茹愈发犯愁,又暗自思量道,待大姐姐成完亲,她先求娘亲去庄子里住几天,到时候再问蕴兰去不去,那丫头还总是在耳边偷偷念叨着想学骑马呢。
    ☆、第 42 章
    日子入了五月,一转眼,梅芸和谢柯终于成亲。
    来迎亲的那天,梅茹才重新见到了前世的这位大姐夫。
    谢柯这人生的是五官端正,相貌堂堂,话不多,往日大姐立他边上,二个人安安静静的,实在般配极了。虽说谢柯是庶子出身,但他自己上进,后面考了个好功名,最后外放做官,还将大姐领出去了。
    大姐跟大姐夫的这桩婚事,那真是再美满不过。
    梅茹越看越觉得好,熟料旁边的萍姐儿瞥了眼穿大红绸缎喜服的谢柯,哼了一声,小声嘟囔道:“也不过就是这样嘛……”梅茹就知道这个妹妹要吃嘴巴上面的亏,正要出言训斥呢,那谢柯便转眸打量过来——
    被逮个正着,萍姐儿登时噤声。待谢柯移开眼,往喜房里去迎亲,她才重新撇撇嘴。
    梅茹抬手敲了敲萍姐儿的脑袋,萍姐儿不满的捂着头,替自己辩解道:“三姐姐,我没说错啊。”
    一个庶子,也就只能配一个庶女,还想如何?
    萍姐儿不服气。
    梅茹摇头叹了一声,不想再搭理这一位。
    世上姻缘哪儿就能这样看配不配的?
    待到回门这日见大姐姐满面含羞,大红如意纹的长褙子,底下是浅水红百褶裙,越发衬得眉眼娇滴滴的,梅茹便知这二人定是琴瑟和鸣的。
    如今姊妹几个如今难得在一处说话,偏偏萍姐儿还在一旁好奇多嘴问道:“大姐姐,你在西平伯府如何?那帮人可没为难你吧?”
    这话可就有些难听了,“萍姐儿!”梅蒨冷冷训了一声。
    萍姐儿扁扁嘴,不说话。倒是梅芸稍稍一怔楞,转瞬即逝,仍是淡淡笑道:“都好。”
    大姐成亲之后,梅茹便寻了个机会,想找乔氏说去庄子上的事儿。熟料刚磨磨蹭蹭了一会儿,乔氏就知她有话要说了。那会子奶娘正好将玥姐儿抱过来,乔氏搂在怀里哄着呢,头也不抬,只是问道:“循循又有什么事?”
    梅茹乖乖道:“我想去庄子里住两天。”
    乔氏抬起头,眉头轻蹙:“上回已经依你的意思将董氏接到咱们庄子里去住。但如今她和你大哥早就没了干系,你再这样忙前忙后,叫人听着实在不好,让她怎么另嫁?”
    “我知道。”梅茹也是发愁这些事,正想想个法子呢。
    乔氏道:“一直住咱们庄子上也不是长久之计,若真想找个安顿地方,不如送去城外庵里小住,还能清净些。”
    “庵里?”梅茹一听连忙摇头,“瑶姐姐身子不好,那种地方住着,怎么养病?再说了,她一个人在外总得有个依仗。”
    “你也知道她得有个依仗?”乔氏瞪过来一记眼,“循循,她那哥哥嫂嫂就是她最大的依仗!”
    “娘,你不知道,瑶姐姐那个嫂嫂就是黑心的!”梅茹有些急。
    乔氏叹了一声,道:“那还能如何?”
    “我先过去瞧瞧再说……”梅茹绕到正题上头。
    “你去也没用!”乔氏打定主意。
    “娘……”
    “行了行了,别杵在娘跟前哼哼了。”乔氏拍了拍梅茹脑袋,又道,“玥姐儿这两日要满月,你明日先跟娘去趟莲香寺替玥姐儿求个平安符回来。”
    梅茹缠着乔氏无果,闷闷不乐的回了房,意婵悄声道:“小姐,董家姑娘那边派人送了口信来,似乎说钱氏要接她回去呢。”
    梅茹就知道靠装病这一招托不了太久,等钱氏琢磨过来,再见到瑶姐姐好端端的在庄子里活着,还没死,定要继续打这个主意!
    她一时有些心急,暗忖这事儿该找谁去帮个忙。
    自己嫡亲大哥不在府里,这事儿似乎只能去求二哥哥了。可梅茹跟二房的人完全不熟,而且,若是被人知道是梅府在后面动手脚,只怕于瑶姐姐的名声也不好。
    梅茹这日去孟府也是闷闷不乐的。
    她如今方物志已经整理的差不多,正一册册的拿去给小乔氏过目呢。
    这会子小乔氏翻着梅茹重修编纂的书册,也不说话,只慢慢悠悠的翻完一本,末了,抬眼望着梅茹道:“循循这笔下的功夫颇有长进。”
    梅茹一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夸她呢!
    姨母居然头一次夸她?她这位姨母可是极难得夸人的……
    梅茹愣了愣,旁边的周素卿过来拿起桌上的一册,翻了一页仔细端详了一会子,笑道:“茹妹妹的字是真的好,居然能自成一派,这册子重编的也活泛有趣,让人一看就舍不得松手了,不如借几册我回去长长见识?”
    这有什么不可的?小乔氏挥手道:“沛瑾你自己挑就是了。”
    梅茹不知这位又要打什么主意,她心里头还在想着瑶姐姐的事,一时懒得多猜,又恨不得离这人远远的。
    梅茹坐到孟蕴兰身边,姊妹俩碰到一处又悄悄咬耳朵。
    孟蕴兰问:“循循你做什么闷闷不乐的?”两个人再好,梅茹也不能将瑶姐姐的事到处说,这会子只道自己遇到了些难缠的麻烦。孟蕴兰道:“我哥哥这两日从书院回来,要不要去问问他?”
    孟安?
    梅茹想到安表哥那副呆呆的模样,跟自己说个话还要脸红,若是托付这个事儿,怎么看怎么不大对劲。
    摇了摇头,梅茹道:“还是算了。”
    托付孟安,她还不如去找不靠谱的傅钊呢,至少在周素卿那档子事上,这位还是挺靠谱的。
    这日夜里梅茹认真思量了一番该如何才能见到傅钊,可想来想去,也觉得是见不到的。这位是天潢贵胄,住在宫里头呢,哪儿能随随便便见到?看来还得另找个人。再转念一想,梅茹便想到了自己的大姐夫——谢柯。谢柯性子沉稳,办事是极妥当的,就是不知他如今行事方不方便,不如找个机会去谢府试试其口风。
    如此一想,梅茹心下稍安,第二日才跟着乔氏去那莲香寺。
    因为玥姐儿没足月就生了,这些日子总是大大小小毛病不断,又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一到夜里头就啼哭不止,那小嗓子都哭哑了,乔氏便想来寺里求个平安符。
    母女二人到了莲香寺,在厢房里歇了一会儿,乔氏便去住持净明那里,梅茹不大愿意再去那儿,想到瑶姐姐的事,索性去菩萨跟前拜一拜。这寺里供奉的一尊观音,据说大慈大悲,灵验极了。梅茹便想着去磕几个头。
    今日这寺里头人不多,梅茹双手合十,认认真真磕了几个头,又将要求的事说了一遍。静琴去捐香油钱,梅茹又拜了一拜,方才起身。
    出了观音菩萨的大殿,梅茹有些不大放心,便又去其他殿里拜了一拜。
    她还是头一回这么诚心呢,却万万没想到莲香寺的各种殿七七八八加起来竟有二三十个至多!梅茹起先劲头十足,到最后那几个偏得不能再偏的殿里,连和尚都在殿外点头打瞌睡、寻常人更是不会来的地方,梅茹有些累,便悄悄坐在蒲团上歇了一会子脚。
    只这一歇,身后便有人轻哼出声,冷冰冰的刮在心尖上,不舒服。
    梅茹蹙眉,扭过身去。这一看,她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殿外,傅铮一身玄色销金云纹团花长衫立在那儿。
    梅茹只当自己花了眼,蹙了蹙眉,再定睛一看,还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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