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又有不同的声音响起来:“我说,其实薛大哥也挺好啊,为人也仗义,又热心。功夫也好。打仗的时候救过不少人呢。”
人们才想起来还有个薛遥呢,于是又有不少人说薛遥好。
大家闹哄哄的,有的说彭大磊好,有的说薛遥好,大家伙儿嘻嘻哈哈的,互相开着玩笑打打闹闹,选村长这个话题早已跑歪了。
薛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提起了,他本来就对这村长的位子没啥想法,只是他也没直接拒绝,现在正被大家左一句右一句说的眉开眼笑,得意了好一阵。
只是这得意洋洋的笑不知刺到了谁的眼睛,有个声音阴阳怪气的响了起来:“薛遥当百夫长都不够格,还当村长呢……”
周围的笑闹声渐渐消失了,大家转回头去一看,那周老四蹲地上低着头装鹌鹑呢。
薛遥倚在陶顺身上,叼着根狗尾巴草,嘲讽道:“哦哟,看来我们周老四想当村长了!”
大家哄堂大笑,陶顺笑的七倒八歪,彭大磊笑的直抽抽,周老四周围的人一边笑还一边推挤他,拿手拍他的头。
这周老四在军队里就人缘不好。要说啊,他人缘好才怪了!人家都在那儿卖命呢,不要命的往上冲,为了自己的兄弟少死一点,情愿拿自己的命换兄弟的命!他倒好,装死人装的像模像样!
彭大磊毫不掩饰的嘲笑他:“若是你当了村长,这村啊,就叫怂蛋村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哦哟娘诶我的肚子……”
等人们笑够了,薛遥脸上挂着笑,又问他:“你说我做这个百夫长不够格是啥意思?怎么?我们周老四早就眼馋我这个百夫长的位子了?”
薛遥其实心里早就把这白眼狼骂了千儿八百遍,想当年他虽然抽了周老四一顿,可后来仍然对他很好。他功夫不好,自己手把手的教,他上阵就腿软,他就挡人面前照顾他。如今却说他这个百夫长当的不够格!
周围人笑个不停,只把他当笑话看,还有人笑骂道:“连个枪都使不好还想当百夫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当年阿遥在校场上教你功夫,哎哟那个笨的哟!旁边狗都会了!”
所以说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呢,周老四抱着腿,抬头甩了一句:“要不是他薛遥,我脸上会有这疤么!”
“我呸!”薛遥忍无可忍,吐了嘴里的狗尾巴草,指着周老四鼻子说,“你别给我瞎逼逼!当年若不是我挡了那蛮人一刀,你的脑袋瓜早就被削成两瓣儿了!怎么滴?是我拿刀砍你的?”
陶顺狠狠地指着周老四说:“自己功夫不到家,遇上那蛮人软的像面条似的!人薛遥哪一次不是挡你前面?如今救你还救错了?”
薛遥怒不可遏道:“和着我上了战场还不杀敌了,就围他旁边护着他?救他是应该的?他受伤还是我的责任?他咋不说要把他供起来呢!”
周老四蹲那儿像个鹌鹑似的,也不抬头,只拿眼偷瞄旁边,鬼鬼祟祟的样子,让人看不上。
人们只当这是个插曲,闹腾闹腾就过了,谁也没把这周老四的话放在心上。这时彭大磊又来主持大局了:“别管那周老四了!来来来,让我们薛遥上来,跟我们说说,说说……”
薛遥又笑开了,他虽然心里也无意当这村长,不过被人捧着也是很得意洋洋的。
人们闹哄着鼓掌,让薛遥上去。薛遥推辞不过,就站起来准备去说两句。
这时那周老四突然叫了声:“若是薛遥当了村长,我就去城里举报薛遥冒名顶替别人当兵!”
热烈的气氛顿时凝固,周围安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薛遥的笑凝固在脸上:“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周老四看薛遥脸色,知道他抓着人痛处了,不免得意洋洋起来,他站起来,心里也有了底气,声音也大了几分:“我说,若是你当村长,我就把你当年顶替别人当兵的事儿抖落出去!”
陶顺跳了起来大吼道:“周老四我cnmlgb的!!!!!”就一个箭步跨过去,一拳头挥到周老四脸上。
周围立刻又沸腾起来,人们群情激奋,脸上各个忿忿不平,义愤填膺,大声嚷着这周老四是白眼狼。周老四身边的人纷纷加入战局,你一拳我一脚的把周老四打的倒地上爬不起来。
也有人跑过来拍薛遥肩膀:“没事儿啊,这种忘恩负义的家伙,真他么该死!我呸!你放心,这事儿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薛遥还没回过神儿来,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手下的兵是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主。
薛遥当年在舅舅家寄住,舅妈其实对他并不好,嫌他吃的多,又逼着他干活,要不是舅舅时常护着,早被舅妈和他们家两个儿子给折腾的不成人样了。
而他16岁那年,边关局势紧张,朝廷征兵征他舅舅那儿来了,这时,舅妈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到薛遥那儿,让薛遥顶替自己的儿子去当兵。
顶替别人当兵是重罪,顶替的人和被顶替的人都是要砍头的。薛遥却没想那么多,他吃了人六年的米,就当还债了。再说他也想去别处看看,天地广阔,难道就没他的安身之处?
一开始还好好的,他冒用他二表哥谢龙的名字在军营里安全待了好几年。一直都没出过事,他也就松懈了,这一放松,就让他们大将军给发觉了。
这事儿是个公开的秘密,大伙儿都知道,不过也没人当回事。管他叫薛遥还是谢龙呢,眼前的这个人是跟他们过命的兄弟,是在战场上一起拼命的战友,是为了少死几个兄弟而拼命往前冲的战士。
如今却让这周老四当把柄抓了,能不让人窝火嘛。
周老四被打的半死不活,躺地上叫娘,被薛遥拎着衣服拖起来,问他:“你到底看我哪里不顺眼?不就是打你四十大板嘛?要不是你装死人,我会打你?这脸上的疤还怪上我了?”
周老四被打的看不出人样了,大着舌头骂他:“你是百夫长,就应该看顾我的安危,你连你手下的人都保护不了,不怪你怪谁?”
他挣开薛遥的手,斜着眼睛瞪他:“连媒婆都看不上我!给我指了这么个败家婆娘!要不是这条疤,我还能娶个更好的呢!”
陶顺嘴巴笨,不知道怎么反驳,挥着拳头说:“阿遥,跟这人有什么好说的!兄弟们上!打死他往山上一扔喂大虫子去!”
薛遥阻止了他,问周老四:“你就是不想让我好过是吧。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周老四得意了,他多年在薛遥手下当小兵,如今打了个翻身仗,得意的很,便咬牙切齿的摆出一副嚣张的样子:“我就不想让你压我一头!谁当村长都可以,就你不行!”
薛遥漠然看了他一眼,转身,手一扬,跟大家伙儿说:“好了,大家都听见了,这村长,我是不当了!”
周围的人一脸不平,纷纷嚷嚷开了:“别呀,阿遥,被跟这种人让步,我告诉你,越让步他越得意!你以后就让他这么牵制着了?”
还有人出主意:“要我说,直接把他腿打断了往那深山老林里一扔,让大母虫给叼了去!”得到很多人附和。
薛遥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不是我心软,咱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怕他?这不是他婆娘有了嘛……”
周围人顿时一脸为难,这可怎么办?他那婆娘本来就是个懦弱的,现在又怀了孩子,他们却在这儿商量着办了人丈夫,这……
也有人在暗地里偷偷羡慕那周老四,咋这么快就怀上了呢。
薛遥继续道:“他婆娘孩子都等着他养呢,要这么把人给办了,谁去照顾他们?我也不是那好拿捏的人,如今他敢威胁我,以后有他好果子吃!不是要把我给告发了嘛?告诉你周老四,你都出不了这个村子!”
陶顺在旁边偷偷问薛遥:“你咋知道人老婆怀了?”
薛遥悄悄跟陶顺咬耳朵:“我家那个跟他婆娘关系还行。我昨个儿才听说。”
众人都为难的很,还有不少人觉得不解气的,对周老四动手动脚的,周老四也只能受着。
这时彭大磊站了出来:“兄弟们,若是没有别的意见的话,这村长就由我当了?”
大家经过这一场,也意兴阑珊,都点头应了。
彭大磊盯着那周老四说:“那如今我就摆摆我这村长的威风,周老四忘恩负义,忘了我们往日兄弟情谊,这种人在我们村里就是个祸害,如今他能威胁阿遥,明个儿就能威胁我们大家!今天我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就立两条规矩,请大家帮我做个见证。”他环顾了大家一圈,见大家都看着他,慢慢说道:
“若是周老四要去城里告发阿遥,我们村里的人齐心合力,便是跪!也要跪在廖府尹门口请廖府尹手下留情!留薛遥一条性命!”
“从今以后,若是再有人给这周老四帮忙,做工的,就不是我们村里人的兄弟!自个儿跟周老四过去吧!”
☆、第14章
顾柔早就听到村头的喧闹声了,一直伸着脖子往那边望呢。
她喂了鸡刚要进门,就看见薛遥脸色阴沉的带着几个兄弟往这边来了。
“阿柔。”薛遥见到顾柔,脸色缓和了下,“有热水不?给兄弟们倒几碗。”
顾柔立马应了,从灶房里拿出好几个碗,盛了温水端出去。
薛遥接过碗,捏着顾柔的手说:“昨天晚上热,我看你没睡好。你再去房里眯一会儿?”
顾柔心里猜到许是出了什么事,又不好问,乖巧的点头,进屋去了。
这边顾柔在发愁如何偷听不被发现,那边薛遥他们已经讨论开了。
彭大磊拍着胸脯保证:“阿遥,你放心,这周老四出不了这个村子!我们村两面环山,一面是曲水江,只有一个出口。我跟村里兄弟们知会一声,让看牢他,要告状?门儿都没有!”
一个叫李元的大汉也说了:“这事儿交给我,我家就在周老四家对面,他要做啥我在窗口一望就知道。”
薛遥点点头说:“谢谢兄弟们了,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被昔日的兄弟当把柄抓了,如今还要兴师动众看着人。”他叹了口气,脸上全是失望和愤怒。
陶顺见他这样,实在看不下去,站起来嚷嚷:“要我说,就应该把他腿打断了扔山里!今天威胁你这个,明天又威胁那个,你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彭大磊忙拉他坐下:“这不是在商量办法嘛,坐下说坐下说,弟妹还在里面呢,别被听见了。”
薛遥双手撑大腿上,跟大伙儿说:“其实不是我妇人之仁,周老四这种人没良心,对他好都觉得是应该的!可是就在前几天,我和我婆娘一合计,怀疑这周老四是借了高利贷了。”
“啥?高利贷?”陶顺又跳了起来,“这周老四胆子够肥啊!那帮人可个个都是吃人不眨眼的狼啊!诶不过你咋知道呢?”
薛遥又把他按在凳子上:“我问你们,你们借了那周老四钱没有?”
众人都纷纷摇头,周老四人缘不好,又是个手里捏不住钱的,再说刚刚安顿下来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用钱,谁有钱接给他。
薛遥又问:“周老四造房子的时候,没人愿意帮忙,后来他说帮忙的人一天十个铜板,才有人去帮忙造的房子。可有这回事儿?”
众人又纷纷点头,才觉出不对来。
他们家媳妇儿的嫁妆被偷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周老四这人得了军饷就去花钱买酒吃,能有什么钱呀?再说也没听说他手里有啥值钱的物事可以典当啊。
薛遥说:“若是我们今天把那个周老四办了,那他家媳妇儿和那肚子里的孩子谁来照顾?是一起照顾呢还是由一家人家照顾?人也要张口吃饭,一月两月的还行,待个一年两年的,看你们家媳妇儿抱不抱怨!”
“还有,今个儿把周老四办了,什么时候那放高利贷的找上门了咋办?那群人都是没人性的,孤儿寡母的被他们卖了都有可能!到时候我们是管还是不管?不管,你们看的下去?由着那些人欺负俩弱小?管,他们马上就敢让我们整个村的人还钱!到时候谁有这冤枉钱去还!”
彭大磊他们听的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儿。陶顺呆呆问道:“你是咋在刚刚那一会会儿的时间里想到那么多的?我脑子都没转过弯儿来!”
薛遥嘿嘿一笑:“前几天下雨,不是闲着嘛,我和我媳妇儿闲聊呢,我们俩就推测出来了,那周老四的钱来路不明,十有八九是去借高利贷了。今个儿早上,我一想,他不是背着高利贷嘛,可别惹这种麻烦!所以才答应的他。”
众人听了都点点头,薛遥又安慰道:“放心,那周老四一向怂。今天被我们打了一顿,怕是暂时没有去城里的心思。”
彭大磊一口将碗里的水喝了个底朝天,放下碗说:“不管怎么样,这周老四是绝对不能出这村子的!若是有放高利贷的人来找,也跟咱们没关系!这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去城里跟那于大人汇报呢,先走了啊。”说完便起身走了。
其他几个人看谈的差不多了,也要回去了,薛遥把他们送到门口,对李元抱了抱拳:“李大哥,就拜托你看顾了啊。”
李元把胸脯拍的梆梆响,保准不出一点问题。众人才散了。
薛遥送走了人,回头进屋子寻顾柔。见顾柔正焦急的在房里转来转去呢。一见到他,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抓住他手臂:“阿遥,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薛遥拉她坐下:“没啥事儿!能有啥事儿啊。”
顾柔不依:“你别瞒我,要是没事,他们来我们家干啥?我看你今天脸色也不对!”
薛遥看糊弄不过,就哄她:“哎,今个儿不是选村长嘛,那周老四又弄了点幺蛾子出来,说自己也要当村长,被我们回了。就这么回事儿!”
顾柔仍然将信将疑,不过语气已经放软了:“那你还把我支开……”
薛遥一把把人拉过来,搂在怀里哄:“男人说话你在一边听干嘛?这不是让你多休息会儿嘛。这还错了?”
顾柔还想板着脸,可禁不住哄,噗嗤一声笑了:“就你理多!是我无理取闹是吧?”
薛遥温香暖玉在怀,抱住她就亲:“我娘子怎么会无理取闹呢?我娘子说的都是对的!我啥都听娘子的,对不?别躲,来让你男人亲个……”
哄好了顾柔,薛遥心满意足的扛着锄头,去田里锄草去了。可是这村里的事情还有瞒得住的?没两天,周老四威胁薛遥的事情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村子,也飞到了顾柔的耳朵里。
这天薛遥锄完草,哼着歌儿往家走,就见他家阿柔一身嫩绿色衣裙,端坐在堂屋里,面无表情,两眼冷冷的盯着他。
薛遥心里咯噔一声,乖乖放下锄头,放院子里,慢慢走进屋:“阿柔,坐这儿干啥?咋不进去呢?”
顾柔冷冷的哼了一声,问他:“我问你,前几天选村长那会儿,你为啥不告诉我那周老四威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