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还是这样,杨骄看着面前这张通红的圆脸,不由又想起了前世,不论什么时候,自己这个婶子,都是那个为了自己一己之私,就可以将亲人置于不顾的性子,“五婶儿不是不懂事,是眉堂姐送的镯子太粗,闪花了眼罢了,五婶儿若是真这么舍不得眉堂姐,不如跟着西府的人一起回河内去罢,到了那里,还能帮着堂伯母教养一下庶女。”
“骄娘,你,你这个孩子,我不过是随口说说,没有一点儿坏心,你何必说的那么难听?!我到底是你的亲婶子,”何氏知道杨骄不喜欢自己,可今天公然当着郭氏的面诋毁她的品德还是头一次,而这样的诋毁,何氏又是万万不能认的。
杨骄不屑的看了一眼何氏,前世自己被丁氏算计,和周徇一起被人关在了禅房,事后何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也是这套说辞,“自己去见王妃,不过是想着康王位高权重,万万不能得罪,”对于杨骄被人哄骗的事情,她更是推的一干二净,“因为怕丢了侯府的体面,才将杨骄身边的两个丫鬟要过去的”,“将杨骄当亲女儿一样,从来没有一点儿坏心”,而杨骄,也是因为何氏哭的凄惶,喊着冤枉,最终原谅了她,只恨自己太过掉以轻心,相信了黄宜恩的求助。
“行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不用在这儿哭天抹泪儿的,我们也清楚的很,”郭氏厌恶看着何氏手腕上那对明晃晃的大镯子,就一对手镯,她就可以跑来帮杨眉求情,以前西府做的对不起侯府的事情,敢情伤的不是她?“我也累了,你回去吧,没事儿少出来晃荡,还有,既然你喜欢杨眉,就亲自送她回西府去吧!”
“真真没一个争气的!”何氏一出去,郭氏便气得只拍桌子,“亏得当初她嫁进来的时候,她娘家母亲也是金的玉的,圆的扁的赔了几十抬!”
“这么多年了,五婶儿是什么性子祖母还不晓得么?自己的是自己的,旁人的最好也都成自己的,东西永远不嫌多,”杨骄坐到郭氏身旁,轻轻为她顺着气,“大伯母跟我娘,都不是爱计较的性子,又有您在,五婶儿再糊涂,也不会惹出什么大事儿来。”
有自己在,有王氏在,何氏是没有胆子惹大事出来,可以后呢?郭氏不由心里一沉,五儿子不争气,若是再没有一个当家的媳妇,这两人的日子可怎么过噢,“这人,还得你大伯母给看住了!”
郭氏虽然对五房满心的不满,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媳妇,何氏终究也没闹出什么大错,终是无可奈何,“你来的正好,十五那日,康王府老王妃奉了太后的懿旨,要么莲华寺替太后老人家上头香呢,届时咱们侯府也过去,你这两天将衣裳挑起来,要是没有合适的,只管跟你大嫂说,叫她给你重做。”
虽然莫氏一房跟侯府不合,在京城中也不是新闻,可到底大家都是杨家人,老康王妃有忌讳,不愿意在王府接见郭氏,挑在寺院里,也是情理之中的选择,可给太后上头香这样的日子,只怕盛京城里能走的动的贵夫人们,都会跑去凑凑热闹的,“祖母,毕竟大祖母才去……”
“她才去跟我有什么关系?分家几十年,她坑了我多少回了?难道还要我给那东西守孝?呸,她也配!”郭氏不以为然的轻嗤一声,“你们愿意叫,给她守上三个月,我也不拦着,但要我将她当做妯娌,是再也不能的了!”
只要想到莫氏临死之前,再跑到侯府闹那么一出,给自己添恶心,郭氏再软的心肠,也对莫氏生不出半点儿同情之心了,这次,她是铁了心,要跟西府撇开关系了。
说的也对,当年自己祖母因为被莫氏设计骗婚,大病一场之后,没一年功夫,自己又被人算计,不得不嫁了周徇,重击之下,郭氏没多久便殁了,而西府,却根本没事儿人一样,记得当时大伯还去质问过,得到的却是“两府早已经分家,郭氏跟杨庆煌做了那么多对不起西府的事,我没有放挂鞭,摆几天流水席已经是看在一个姓的份儿上了”,这样的绝情话,比比莫氏,长兴侯府,简直太有人情味儿了。
等到了十五这日,长兴侯府上下阖府而出,虽然没有像别人那样,大年下的穿红裹绿,服饰皆相对素净,但讲的也是个“素雅”,从郭氏到杨骄,身上俱无守制的饰物。
因为头香是太后的,之后太子妃,各王府,宗亲,勋贵侯门,等到长兴侯府上过香,再拜见了老康王妃,已经快到午时,杨骄被知客僧引着到了各府姑娘们宴息的禅房,人还没站定呢,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终于来了,我还怕你不来呢,”马蕊娘看到杨骄,率先站起身,“快到这边儿坐。”
“骄娘,你也来了,”杨骄一进门,姜卉也看到了,只是她一时迟疑要不要跟杨骄打招呼,没想到便被马蕊娘抢了先,“我跟婧娘正说你呢,这正月里不好串门儿,不然我们准备回去的时候,拐到侯府去看看你呢!”
“这有人啊,就光长一张嘴了,”马蕊娘听到姜卉的话,噗嗤一笑,“这等咱们从莲华院回去,只怕都未末了,还跑到别人府上作客啊?啧啧,真是有心了!”
姜卉这话,也确实说的少了些诚意,崔婧有些不好意思,她是完全没想到长兴侯府众人会出现在莲华寺的,只拉了杨骄的手道,“这些天你还好吧?前些时候,外头乱死了,全是你们那本家府上的新闻,我跟卉娘怕你误会,也不好去看你,你莫放在心上。”
“没事,本来就是新闻挺多,我也不耐烦出门儿,恰又赶上西府大祖母过世了,更不好跟你们通消息了,”崔婧一向是唯姜卉马首是瞻的,杨骄也不过多跟她解释,笑道,“倒叫你们两个担心了。”
马蕊娘虽然跟杨骄“化干戈为玉帛”了,可权兰婷却没有,尤其现在她的身畔还坐了莫清婉,“原来有人祖母过世了,居然还出来走动,也真是奇了,这家儿人只怕连孝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吧?”
杨骄一向在勋贵圈儿里,人缘算不上好,愿意跟她来往的人不少,多也是冲着郭氏的缘故,真正将她当朋友的却没有几个。现在有人率先开打,偌大个禅房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不屑的看着杨骄,这不孝之人,再能生养又有什么人愿意娶她?
“不知道权姑娘说的祖母过世的是哪家儿啊?我有阵子没出来走动了,居然不知道这事儿?权姑娘一向消息灵通,烦请你给我说说?这孝期出来走动的话,确实不太像话,权姑娘好好跟大家说说,也叫大家来评评,”杨骄笑微微的走到权兰婷跟前,寻了个离她很近的位置坐下来,随手端了桌上的茶,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是要将自己当说书先生?以前觉得杨骄粗鲁无礼招人讨厌,没想到这才几个月,竟然连脸皮都变厚了,亏得马蕊娘还说她心思纯正,人如何如何好呢,权兰婷秀眉一扬,“我说谁,自然是说你,哪见过祖母死了,自己穿红戴绿的跑出来逍遥的?”
☆、第67章 六十八出手
六十八、
杨骄今天穿了一身果绿色绣缠枝菊纹刻丝锦袄,秀发反绾成髻,只戴了一套珍珠头面,虽然像往常一样,没有施脂米分,可是气色却是极好的,含笑倾听权兰婷说话的时候,两只大眼睛闪闪有神,无论如何都不像一个家里有丧的女子。
“权姑娘,虽然我跟你以前多有误会,但杨骄自觉都是些小女儿家的嫌隙,算不上大事儿,可你平白咒我家中康健的长辈,若我杨骄今日忍下,莫说我杨骄枉为人女,我们长兴府也不要在盛京城中行走了!”
还没等大家回过神,只见杨骄一抬手,手中的茶碗直接扣在了权兰婷脸上!
“啊……救命啊,我的脸,我的脸,”权兰婷被一碗热茶浇到脸上,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容貌毁了,那可是她平日最最得意的,“来人啊,来人啊!我的脸……”
权兰婷凄厉的叫声响彻屋顶,马蕊娘嗔了杨骄一眼,“你这是何苦?”走到权兰婷跟前,抓了她狠狠晃了几下,“闭嘴,你一点儿事都没有,乱嚎什么?”
“啊,我的脸,蕊娘姐姐,叫人给我镜子,给我请大夫,”被马蕊娘猛晃几下,权兰婷从失控中醒过来,也觉察到自己的脸一点儿也不疼,可终究是不放心。
“给你,你自己看看吧,”马蕊娘从身边丫鬟的手里拿过一只小小的水银镜,塞到权兰婷手里,“好好看看!”
镜中的自己依然肌肤如玉,可是因为被杨骄将茶碗扣在脸上,不但头发,衣领都湿了,眉毛上甚至还挂着茶叶渣子,权兰婷气得冲到杨骄身边,伸手就要打她,“你这个贱人,我打死你!”
“权家真是好家教,权姑娘也是好风仪,”杨骄将身子一闪,躲过权兰婷的攻击,嘴上却不忘回击她,“我若是你,就不擦脸,直接跑到正院去找延安侯夫人告状去!”
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自己在这里跟杨骄争执,只会叫禅房里这些人看笑话,权兰婷一抹脸上的茶水,甩手就往屋外跑去。
“你这是何必?她落不着好儿,你又能占了便宜去?”马蕊娘实在想不明白杨骄为什么要这么做,“走吧,咱们一道往前头去,我也好帮你求求情。”
“马姐姐不用帮我求情,我也不需要谁求情,只请你做个证见便好,”杨骄从青杏手中拿过帕子,小心的擦了擦手上的茶水,“走吧。”
等杨骄她们赶到正院的时候,权兰婷已经哭诉完了,看到杨骄进来,她吓得往自己母亲延安侯夫人甘氏身后直躲,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母亲……”
“哼,郭老夫人的孙女儿真是好威风!难道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不成?还是有意给两位娘娘添堵?!”因为有太子妃和康王妃两位在,轮不着延安侯夫人甘氏给杨骄定罪,她只能恨恨的瞪了杨骄一眼,说道。
“蕊娘过来,跟我说说,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康王妃曲氏向陪着杨骄一起来的马蕊娘招招手,就看马蕊娘的神色,这事儿只怕杨骄也不是完全没理。
“娘娘,不如叫兰婷先去换身衣裳,”甘夫人看着女儿胭脂红遍地散金缂丝对襟长锦袄上一滩茶迹,实在是不好看相,小声向太子妃请求。
太子妃梅氏原本对延安侯府的权兰婷印象很好的,秀雅大方,人长的也好,可现在一看,这么着哭哭啼啼跑来告状,也不是个省心的,“行啊,只是兰婷,你走了,一会儿老娘娘的话你听不听?”
梅氏看杨骄气定神闲的进来,显然这里头还有权兰婷没有说出来的事。
这是太子妃在问自己,老王妃的裁定她奉不奉了,权兰婷一福身,温顺的道,“太子妃娘娘跟老娘娘自是最公允的,若是两位娘娘认为兰婷有错在先的话,兰婷也甘愿向杨姑娘道歉。”
权兰婷想的很清楚,她可是带着明晃晃的“罪证”来的,而且马蕊娘跟她又好,就算是不偏不倚,杨骄这回也是输定了,到时候自己在大度的原谅了她,也算是在一众贵夫人跟前,博个好名声。
“骄娘过来,到祖母这里来,”郭氏看也没看权兰婷,招手向杨骄道,“你可是有什么委屈?”自己孙女儿是什么样的姑娘,郭氏最清楚不过,小的时候脾气大些,可也没有发生过跟人动手的事,现在动了手,那一定有她的原因。
“孙女不委屈,”收拾了恶言中伤的人,杨骄只觉痛快,哪里会觉得委屈。
权兰婷看着镜中身上的浅蓝遍地缠枝玉花刻丝小毛长袄跟暗银刺绣浅米分马面裙,心道自己今天连衣裳都带对了,自己一向柔和有礼,跟仗着有个好祖母,就不知道轻重敢在莲华寺嚣张的杨骄比起来,要强太多了。
“兰婷见过太子妃娘娘,老娘娘,”权兰婷一见正堂,就发现屋里的气氛不对,大家看向她的目光,多些了不明的意味,叫她莫名的心虚,她连忙看向马蕊娘身边的莫清婉,却见她低着头,根本不看自己。
“权姑娘,可是你口口声声说骄娘‘死了祖母’?”老康王妃此刻已经面沉如水,“要知道女子口舌是大忌,你堂堂一个侯府姑娘,居然公然出口不逊,还是在佛堂净地?!”
曲氏不但喜欢马蕊娘,对杨骄更是喜爱中夹杂着感激,而郭氏于她,除了晚辈之外,更像是老友,今天的事漫说杨骄没错,就算是有错,她也是要保下来的,何况这权兰婷竟然是在诅咒郭氏了,要曲氏说,泼她一脸茶,打她个满脸花,也再正常不过。
这个时候,权兰婷才知道自己的毛病出在哪里,她嗫嚅片刻,终是不愿就这么认罪,“回老娘娘的话,兰婷只是在说杨家另一位莫老太太,她也算是杨姑娘的祖母,并没有说郭老夫人的意思……”
“是啊,今儿是我家兰婷说话不谨慎,我替她跟郭老夫人道个歉,还请老夫人莫要怪罪,”甘氏可不像女儿那么莽撞,马蕊娘将事情讲完,她就心道不妙了,见女儿兀自辩解,连忙起身打断她的话,向郭老夫人道歉。
延安侯府不像长兴侯府,延安侯权执中年青有为,除了世袭的侯爵之外,还挂着太子少保的虚衔,任五军都督府右都督,手下掌着盛京二十六卫,那建安帝的心腹之臣,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延安侯府在京城,是横着走的存在。
郭氏冷冷的看着甘氏,并没有给她笑脸,“没事儿,活的太长了,招人嫌也是正常的事,也是我家骄娘太过在意我这个祖母,才听不得人家说我一点儿不好来,还请甘夫人跟权姑娘莫要跟她计较,我家骄娘养的娇,平时轻易我不许她出门的,不像权姑娘,在盛京城里才名远播,我家骄娘今天为了我冒犯了权姑娘,日/后老身更不敢叫她出门了。”
权家位高权贵,权侯爷跟甘氏又只有权兰婷一个女儿,自然是爱如珍宝,甘氏在权兰婷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为女儿造势了,现在在盛京城里,当年的才女张影心已经嫁为人妇,能数得着的,也就是权兰婷了,叫郭氏这张嘴一说,以后女儿成了什么了?嘴贱无德之人?
“其实兰婷也不是全然胡说,贵府的莫老太太不是杨姑娘的祖母?杨姑娘当为其服五个月的‘小功’吧?”甘氏自认郭氏挤兑她可以,坏女儿的名声,那可万万不行,“就连王夫人也得为莫老夫人守上一年的孝吧?”
像杨家这种“不孝”之人,还有脸出现在佛堂之上?
“甘夫人看来是读过《礼记》的,”郭氏一笑,转头向上首的太子妃梅氏跟老康王妃一礼,“太子妃娘娘可能不知道,老娘娘还记得当年我那个嫂子闹着分家的事情吧?老娘娘当时还亲自将她请到王府里劝,她是怎么对您说的?”
想起当年莫氏的决然,老康王妃也叹息一声,“你大嫂那个人啊,当年委屈庆煌跟你了,”她看了一眼坐在一众贵妇之中的龙氏,“你那个姑母,是个高傲的性子,先世子不在了,便左了心性,愣是歪嘴说老侯爷应该将世子位传给她生的华伟,不应该传给二房,可华伟那个时候,两岁不到,恨不得太医成天在府里守着,哪能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当初别说是我了,就是太后也出面劝过老荣威侯……”
老康王妃说到这里,便没有再往下详说,可在座的都是勋亲,不用曲氏多解释,大家都知道爵位对一个家族的重要性,莫氏的长房再是嫡长,可老侯爷还在,世子先去了,舍弃正当年的次子,立一个病歪歪的孙子,这里头的风险太大了,连一旁坐着的龙氏,此时都红了脸,当年的事情闹的太大,自己的公公也一味帮着妹妹莫氏跟长兴侯府闹,搞得从此两府鲜少来往。
“当初莫氏亲口跟老身说,老侯爷处世不公,庆煌不友不悌,不但要分府,还要领着长房破门而出,当时老侯爷就气倒了,若不是老王爷还在,说若是莫氏敢再闹下去,以后有我康王府在一日,杨家长房休想留在盛京,这才吓住了她,”想到当初莫氏的模样,老康王妃也不禁摇头,“原先我也是想着,先世子病逝,留下莫氏孤儿寡妇,她太过伤痛,才迷了心性……”
郭氏静静的等老康王妃说完了,才道,“当年我那个大嫂,扬言出府自立,气病了老侯爷,是谓不孝,而现在,大家想来也都听说了,杨家西府两个读书的儿郎,都被革了功名,绝了仕途,莫氏做为祖母,难道不用负教养之责?这样不孝不慈不贤的人,我还留她在杨氏祖茔,也是看在她为大哥守节几十年的份儿上,看在我那个可怜的华伟侄儿在那儿站着的份儿上,至于叫我侯府子孙为其守制?”
郭氏傲然的环视四周,又将目光落在荣威侯夫人龙氏身上,按礼,她也是要为出嫁的姑姑守孝的,今天不也带着家里的姑娘出来了?“我长兴侯府的子孙,不为不孝不慈不贤之人守制!”
“你,郭老夫人,你太过分了,”甘夫人说不说话,龙氏却已经坐不住了,莫氏是荣威侯府的女儿,郭氏在老康王妃,太子妃,以及整个盛京城的贵夫人面前,给莫氏定了个“不孝,不慈,不贤”的罪名,那她们莫家的女儿,还要不要嫁人了?“分明是你不遵国礼,还想砌词狡辩,我姑母为夫守孝,教养子女,操持家业,哪一点儿对不起姓杨的了?”
“好啦,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老娘娘是替太后娘娘上香来的,不是断官司的,再说了,龙夫人,按国礼,您今天不也应该出现在这里,”太子妃梅氏不耐烦听这些女人们成天将自己的全副精力,都盯在别人的一举一动上,随时要寻出差错来,以此抬高自己,“还有,今天骄娘到这里来,也是我遣人传的话,骄娘到我这儿来,我还话问你呢!”
这下连郭氏都纳闷了,什么时候太子妃遣人往侯府去过啊,只见杨骄微微一笑,仿佛自己真的接到过梅氏的传话一般,走到她跟前一礼,“臣女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未曾见召,臣女不敢贸然过来请安。”
“你是个懂礼的,”梅氏含笑拍了拍杨骄的手臂,向曲氏道,“这孩子生的好福相,那天在太后宫里,妾身一见就喜欢上了。”边说,边从自己腕上取出一只翡翠镯子,亲自给杨骄戴上,“那天我也没顾得上赏你什么,这只玉镯还是以前太后娘娘赏我的,给你戴吧。”
梅氏出言帮杨骄倒没有特别的用意,一是不喜欢偏向顾贵妃母子的延安侯一家,二呢,就是不但自己的侄女儿马蕊娘说杨骄好,就连周承辉都对杨骄格外的亲切,甚至跟她说,自己在康王府提高了警惕,还是听到了箬风楼里传来的琵琶声,而这琵琶,事后梅氏问马蕊娘,原来是杨骄弹的,这样的姑娘,无意中救了自己的儿子,梅氏没办法不去喜欢。
“香馥最会调理人儿,这骄娘,何止是你,连我看着也喜欢,”老康王妃连看都没再看龙氏跟甘氏,接了太子妃的话夸奖杨骄,“只是啊,她这个性子却不像香馥,香馥可没有这么快的手脚,”想到花枝招展的权兰婷被杨骄泼了一身水,曲氏忍不住直笑,“我那两个孙女啊,都被她们母妃养的跟两只猫似的,一点儿都不像咱们武将家的丫头。”
自己真是陪坐一旁,都会被婆婆无端拉出来教训几句,而且周蓓儿也不是自己教养的好不好?丁湘云委屈的不能再委屈了,又不好跟曲氏对口,只有向着甘夫人苦笑。
权兰婷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被人劈头扣了一碗茶,不但没有人惩罚杨骄,她反而落了个爱嚼舌的了,再看看上首坐的宗亲们,居然没有一个为自己抱不平的,羞怒之下,捂着脸跑出了正堂。
“兰婷,”甘氏正准备带着女儿告退呢,没想到女儿先沉不住气跑了,“太子妃娘娘,老娘娘,臣妾的女儿身子不适,就先告退了。”
再次回到闺秀们呆的禅房,杨骄正看到莫清漪冲自己苦笑,莫清漪在西府的时候,对杨骄就很和善的,但今天郭氏痛骂了莫氏,只怕两家以后只能反目成仇了。
“你不用说,前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见杨骄看着自己,莫清漪冲她摆摆手,“今天莫家落到这个田地,也是她们母女咎由自取,西府老太太毕竟是长辈,原本我是不来的,伯母想带她女儿出来,若是留我一个在府里,岂不要显得她女儿不懂事了?”为了莫清婉的名声,莫清漪便被强拉了来。
现在倒好,那对母女走了,却将自己“忘”在了莲华寺。
“这还不算,刚才权兰婷也是被莫清婉当了枪使,”自己平白无故的被带了出来,又因为莫清婉跟着坏了名声,说不气是假的,她看了一眼周围留神听她跟杨骄说话的姑娘们,“权姑娘今天也实在是冤枉,帮人出头,却被人带累了。”
自己平白被连累,也不介意帮莫清婉再树上一个敌人。
☆、第68章 六十九梅林
六十九、
中午大家一道在莲华寺用了素斋,老王妃跟太子妃还要听主持大师悟性讲经,禅房里的闺秀们大多都陪着自己母亲一起去了,马蕊娘也要去陪太子妃。而杨骄,却没有这个雅兴,不是她不信神佛,若没有神佛,她也不可能再次回到过去,只是神佛既然将她送了回来,便是要她做该做的事,至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合神佛的意思,等她再次合了眼才说吧,现在对她来说,叫那些意图祸害自己亲人的遭报应,便是她的禅,她的道!
“你在找我?”杨骄才进莲华寺的梅林,就看到周承辉慢慢从林中走出,脸上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戏谑。
她确实心里在想能不能想办法联系周承辉,但到梅林里来,却不是因为知道周承辉在这里好不好?虽然心不虚,可杨骄还是红了脸,狠狠的瞪了周承辉一眼道,“国公爷哪里是臣女说找就能找得到的?”
“那你还是想找我了?”好像为了显示自己并没有想要找他,杨骄站的直直的,头也仰的高高的,可那通红的脸就完全暴露在自己眼前了,周承辉轻笑出声,“今天你可是露了大脸了,来找我炫耀?”
“臣女为什么要找你炫耀?那权兰婷被人一撺掇就替人出头了,收拾她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被一个小孩子笑话,杨骄再沉稳,也不由动了意气,“其实臣女不应该往她身上泼茶,为那样的人,坏臣女自己的名声不值得,因此也不会因为这个向任何人炫耀!”
当时也是想给那些暗地里嘀咕长兴侯府的人一点儿颜色看看,杨骄才出的手,现在想想,换个法子也未必不能解决,现在好了,她又成了前世那个跋扈的长兴侯府骄女了。
收拾延安侯府的姑娘,在周承辉眼里根本不是个事儿,可长兴侯府到底是没落了,没有了强势的家族,杨骄行事到底有些底气不足,周承辉掸掸身上顠落的花瓣,掩下无端泛起的心疼,“那你可痛快?你想想,若是换个法子,可有现在痛快?”
“自是没有,”不论是示弱告状,还是借别人的手为自己出头,都没有直接打了权兰婷的脸痛快,“臣女就这样,”杨骄跟周承辉比划着,“拿着茶碗一下子扣到她脸上了,当时她吓的,”想想当时的情景,杨骄忍不住笑的弯了腰。
一个侯府贵女,被人拿茶碗扣在脸上,周承辉也跟着笑起来,“幸亏你是一个姑娘,若是我,只怕那茶碗当时就拍碎在她脸上了!”
“那权姑娘的花容月貌可就不能看了,”想像一下若是被一个男人拿茶碗拍在脸上,杨骄都觉得脸疼的很,“以后只怕整个盛京的姑娘,看到臣女都要绕道儿走了。”
“那些人,真离你远些,也落个清静,”想到成天东家赏花,西府赋诗的莺莺燕燕们,周承辉忍不住摇头,替杨骄庆幸的同时,又有些担心道,“只是你这个年纪,正是出来走动交际的时候,若是以后接不到花帖,有你后悔的。”
她这个年纪?若是杨骄记得不错,周承辉好像比她还小,居然这么老气横秋的跟她说话,“这个国公爷大可放心,以前围着臣女的莺莺燕燕不知凡几,有了今天这一杯茶,臣女也可以好好读些书了。”
杨骄说话行事,倒也确实像是个真正读过书胸有城府的,周承辉颔首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些无谓的场合,去了也是浪费光阴,真不如好好读书写字有意思呢。”
听周承辉说写字,杨骄不由想起清河公主那儿他抄的青词来,忍不住赞道,“没想到国公爷小小年纪竟然有一笔好字,”平时没少苦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