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人买了媳妇没人管,甚至有些村镇干部还帮忙瞒着掖着,觉得是有利于当地的,可如今当地孩子被拐走了,有些人也就怕担责任,巴不得悄不吭声的,钱卫东自己不报警,村里干部和派出所也就装聋作哑,瞎迷糊过去就算了,大家都省事儿。”
“那他没想法子去找?他不是认得那些人贩子吗?”
“好像没找。一群亡命之徒,四处流窜的,估计钱卫东也不知道真实底细,没法找也不敢找。”
“不报警不吭声,也不想法子去找,就可怜这两个小孩了。”陆香穗拍着许清明的胸脯来气。
“别气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能怎么着?他们当父母的作死,祸害了孩子,谁也没办法。就算你去报警,钱卫东估计也不敢说实话,更别说那些吃干饭的警察能不能济用了。这么小的孩子,拐走了肯定是卖给没孩子的人家,也说不定落到殷实和善的人家,能好好善待他们。就钱卫东和陆香叶那样的亲生父母,我看也强不到哪儿去。”
“都是钱卫东该死!我姐还不是可怜。”陆香穗说。再怎么说,陆香叶失去了孩子,人也疯了,实在是够可怜的了。
然而许清明却沉默了一下,轻叹一声。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陆香叶失去了孩子是可怜,可钱卫东做的事情,她心里就没有数?被卖的姑娘是送到她家,买主从她家付钱领走的,她什么不知道?还不是助纣为虐,孩子被拐了她真就一点责任没有?”
“我姐……太没用了,根本就是钱卫东手底的菜,哪里能管了他。”陆香穗低头喃喃。
“香穗儿你记住,路都是人自己走出来的,像你姐那样的女人,悲剧也是她自己造成的。”许清明说着拍拍怀里的人,轻声安慰着她,“算了,事情反正已经出了,就别多想了。”
两人聊了这半天,窗外已经透进来一丝柔和的晨光,天色渐亮,想到陆香穗今天要上班,许清明便放开她,自己先起了床,因为昨天晚上就没洗漱,连衣服都没脱,西装和衬衫这会子都皱巴巴的,弄的像腌了一冬天的老咸菜。许清明便先动手给锅里煲上了小米粥,一边叫陆香穗起床,自己一边进了浴室,简单洗漱换了衣裳,出来时陆香穗也已经起来了,正在煎蛋。
这天早餐,陆香穗吃的不多,在许清明的监督诱哄下,她统共吃了小半碗米粥、一个煎荷包蛋,便拿了小背包,由许清明送她去上班。
“进去吧。”许清明嘴里说着,却抬手给她拉好围巾,乳白色的羊绒短大衣,配着浅湖蓝的绒线围巾,衬得她沉静中透出几分少女特有的鲜活灵动。这两年她个子长高了不少,可肉却没多长出来,人本来就瘦,如今更像是拉长了的细面条一样,纤细安静,整个人苗苗条条,亭亭玉立。
“嗯,我进去了。”陆香穗嘴里答应着,脚下却没动。
许清明送她来上班,一向会早个十来分钟,怕她迟到了匆忙,毕竟她现在实习,迟到可不好。反正也不晚的,陆香穗便忍不住有些腻歪,像往常很多次一样,有点舍不得跟二哥分开。
这几年下来,陆香穗整个人开朗了不少,在外头倒是不怎么多话,在许清明跟前却总是叽叽喳喳的各种欢快淘气。尤其是离开家出来读卫校以后,看着也坚强独立,然而小时候被漠视被虐待的经历却潜伏在她的性格深处,这使得她就像一只毛茸茸的雏鸟,总是自觉不自觉地想靠近许清明。一旦离开了,看着沉静稳重,其实心里却不够自信,并且总是少了一份安全感。
下意识的依赖。
不过也只是下意识的依赖。陆香穗决计不会在这医院大门口拉着许清明嗲嗲地撒娇,她毕竟容易羞涩的,在家里怎么撒娇磨人那是在家的事情对吧?两人该做什么都要去好好做,心里黏糊就足够了,行动上却不必要黏糊纠缠。
“去吧。早饭吃的少了,等会儿偷空吃点零食。”许清明说着手掌一翻,变魔术似的,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包小饼干,又塞给她一小瓶蜂王浆。这不是许清明公司里生产销售的那种,这是陆香穗独家拥有的,新鲜天然没经过加工的蜂王浆,顶多是为了口味加进去一些蜂蜜。甚至有时候是许清明亲手采的,总担心她瘦,要多补补。
陆香穗往大门走了几步,却又转身停住,两只乌黑晶亮的大眼睛望着许清明,小声问道:“二哥,你说我姐的病能治好吗?”
“谁知道呢。穗儿,就算是你姐,你有你走的路,她有她走的路,有很多事情你也无能为力。再说你得记住,陆家那样对你,你跟陆家早就没什么关系了。”
许清明掌握的情况就是,陆香叶疯得很厉害。陆香叶疯疯癫癫,娘家也不管,钱卫东更是嫌弃她,人前人后没少打骂,怎么可能拿钱出来给陆香叶治病?反正许清明是绝对不会再让陆香穗再跟陆家和钱卫东扯上一星半点联系,膈应。他们又没欠了谁的,只想保护他们自己的幸福罢了。
“嗯,二哥,我懂。”陆香叶点点头,转身走进医院大门。许清明看着她纤瘦秀气的背影,宠溺地一笑,便也上车离开。
☆、 第49章 协助调查
因为大宝、小宝被拐的事情,陆香穗好一阵子心情低落,便忍不住想要回家乡去看看陆香叶,虽说她也帮不上什么,可这事总搁在心里放不下。她跟许清明一提,许清明就直接说不行。
“你去看了又能做什么?听说疯得都不认人了,去了她也恐怕不认识你。”
看着陆香穗低垂的眼睛,许清明心里不忍她难过,想了想又说:“这样吧,你别去,我叫村里的干部去管管,告诫钱卫东不要虐待她,送她去治病。”
“能行?”陆香穗的语气并不是质疑,更多的是确认。在她心目中,二哥什么事情都能办到的。
这事情许清明还真不难办到,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影响,对许沟村的村干部说句话,还是肯定管用的,谅他们也不敢不重视。他其实根本不想跟陆家的人和事粘上一点儿边,只是不舍得让陆香穗心情不好罢了。
其实陆香叶疯的这么重,本来就被丢孩子的事情刺激疯了,可后来却加上钱卫东的厌弃虐待,再没有任何治疗措施,也就越来也严重了。许清明便在一个机会,跟许沟村的村干部提了一句,说村里孩子被拐了你们不报案,钱卫东虐待精神病人你们不干涉,不管不问的,要是陆香叶哪天死了,老百姓还不得指着鼻子骂你们?
顿了顿,许清明便在村干部忐忑的表情下又追加了一句,说钱卫东之前做了什么事,你们可以装不知道,本村里两个孩子被拐卖了,你们难不成也能装不知道?万一哪天再牵扯出来,上边追查了,你们作为一村干部,还不得担个不作为的责任?
村干部一听,可不是嘛,钱卫东贩卖人口的勾当他们可以装不知道,可本村两个小孩被拐卖了他们装不知道也不可能啊,真要哪天东窗事发,比如人贩子因为别的案子被逮住,牵扯出来了,他们还真要担些责任。
这么一想,村干部便又报告了派出所,警察来调查时,钱卫东果然把自己干得那些勾当全瞒下了,只说自家两个孩子一时没照看好,不知被什么人拐走了。公.安倒是立了案,可两个孩子却一直也没消息。
村干部倒也告诫钱卫东,让他送陆香叶去治病来着,可钱卫东应付了一阵子,送陆香叶去住了几天精神病院,便拿没钱做借口又把人弄了回来,停了药,还四处找村干部哭穷要救济,终究陆香叶也没能得到有效的治疗。
陆香穗再见到陆香叶,已经是大年节前的时候了。年前他们回镇上跟大哥大嫂一家团聚过年,大年三十这天,一家人开车去许沟村给许清明的父母上坟,正好在村里的大街上遇到了陆香叶。
陆香叶披着个破旧的黄大衣,脏兮兮的露着棉花,十冬腊月的,她脚上靸拉着凉拖鞋,正在村中的十字路口坐着,周围远远躲着几个旁观的妇女,陆香叶坐在泥地上,手里拿着根树枝,一边敲打着泥地一边嘴里不停地咒骂什么。
要不是围观的妇女提醒,陆香穗差点没认出来陆香叶。她连忙叫许清明停车,许清明看了她一眼,心里虽然不赞成,还是停住了车,看着陆香穗下车走过去,许清明连忙也跟着下去。精神病人什么事可难说,他怕万一陆香叶发起疯来,伤着陆香穗。
陆香穗走到陆香叶跟前,伸手想把她从冰冷的泥地上拉起来,没拉动。陆香叶呆愣愣地盯着陆香穗看了半天,把手里的树枝一丢,一把抱着陆香穗的腿就大哭起来,哭得像个小孩子似的,一边哭一边唔唔不清地胡言乱语。
“奶……我听话……奶,你疼我,奶…奶……”
陆香穗心里一酸,便忍不住也想哭。陆家的奶奶去世早,当时陆香穗才两三岁,对那个奶奶根本没什么印象,但当时陆香叶已经八.九岁了,肯定是记得的。据说陆家奶奶很疼孩子,孙子疼,对陆香叶这个孙女还算慈爱。也难怪疯癫的陆香叶乱喊奶奶,大约在她记忆中,奶奶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爱和温暖了。
陆香穗扭过头,抹了一下眼泪。许清明就陪在她身边,一边保护地把她拥进怀里,一边小心地试着想把她和陆香叶分开,谁知他刚一伸手拉陆香叶,陆香叶就突然放开陆香穗,一把抱住他的腿又撕又打,一边撕打一边哭喊着:
“打死你,打死你,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后边车上的许大嫂这时也下了车,见此情景连忙过来拉住陆香叶,旁边几个站着看的妇女一看是许清明他们,今时不同往日,知道人家现在发达了,自然高看一眼,便也赶紧上前了,帮着拉住了陆香叶。陆香叶被几个妇女拉住,竭斯底里地哭嚎打滚起来。许清明赶紧看看怀里的陆香穗,却见她一张小脸早已经挂满了泪花。
几个妇女便纷纷说着,说陆香叶平时都被钱卫东锁在家里的,不知怎么今天跑了出来。许清明一边安慰陆香穗,一边叫许大嫂从他车上拿了些糖果点心之类的过年的东西给几个妇女,拜托她们把陆香叶送回家去。
这件事弄的陆香穗一个年节都没过好,她现在跟陆家和钱卫东的关系,自然不好直接去管,可陆家也任由着钱卫东作践虐待自家闺女,别说帮着照看了,哼都不哼一声,也真是够无情无耻的了。
结果在村里发生的这一幕,倒是把钱卫东的贼心给引出来了。
过了年正月初二,因为陆香穗要值班,许清明便带着陆香穗回到了市区的家,初三这天许大嫂打来电话,说钱卫东来找过他们。
“……他说香穗果然念着亲姐妹情分呢,肯定心软得管……他直接就跟我说,清明如今是大老板了,挣大钱的,手指缝里头撒出来一点点钱,也够他和陆香叶花的了,还说只要清明给他钱,他保证立马送陆香叶去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