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陆香穗对这她们的培训便格外用心。
这天,陆香穗正在指导几个小姑娘练习找血管扎针,耿嫂子忽然匆匆跑进了来。
“香穗儿,你赶紧去帮一把,陆香叶她……唉,反正弄得满身是伤,也不知用不用转院,连我都慌了,也找不到她男人,你还是去看看吧。”
陆香穗愣了愣,一边放下手中的工作往外跑,一边问到:“怎么回事儿?”
“谁知道呀!几个邻居给送来卫生室的,我一看,身上头上好几处伤口,我们卫生室没法处理,又找不到钱卫东,我只好自己把她送这儿来了。”
陆香穗也来不及再多问,匆忙跑进外科包扎室,第一眼真没认出是陆香叶,只见一个满头乱发的女人,脏污的衣服上满是鲜血,脸朝里,蜷缩着身子躺在手术床上。
陆香穗走到里侧,赫然看到陆香叶从额头横过眼皮,一直到左边脸颊一条长长的伤口,狰狞弯曲的很是吓人,肩头衣服扯破了,露出一条手指长的伤口,再仔细看,手臂上,小腿上,全都有或深或浅的伤口,从伤口的情况来看,估计是被什么锐利的东西刮伤的,看样子在村卫生室已经初步包扎止血了。
“陆护士,你赶紧来跟我搭把手,她这伤口太复杂,咱们没有人做过器械护士,我一个人根本没法缝合。”
值班的医生本身也是赤脚医生出身,平时处理个小伤小病还好,一个人要处理这样多且复杂的伤口,的确是忙不过来了。陆香穗顾不上多说,连忙走过去,准备好手术缝合的物品,跟医生一起对伤口进行仔细的清洗消毒。
一通忙碌,他们缝合了陆香叶身上的好几处伤口,幸运的是脸上的伤口没伤到眼球,处理好了之后没用转院。从始至终,陆香叶一直是半昏迷状态,缝合伤口的时候也只是哼哼了几声,眼睛都没睁开一下。
陆香穗发现,陆香叶身上除了这些伤口,腿上背上还有好几块淤青,看那样子,猜也猜得到是钱卫东打的。
看着陆香叶送进病房,扎上吊针,陆香穗洗干净手,才顾得上跟耿嫂子细说。耿嫂子说,陆香叶是被村里人在她自家院墙外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几个妇女把她送到了村卫生室。
“她们几个妇女说,最近她病情加重,疯的厉害,钱卫东就把她锁在家里,吃喝也不怎么管她。估计是发疯了,或者饿急了,也不知怎么从他们家院墙上爬出来,手臂和腿上的伤口,应该是他家院墙上栽着碎玻璃划伤的。脸上的伤口不像是玻璃划的,可能是摔伤或者石头刮伤的。”
当地农村人有在院墙上栽碎玻璃的习惯,防小偷爬墙。
耿嫂子恨恨地说,钱卫东现在就是个浪荡的混混,杀猪的营生也不认真做了,经常一走就好几天,坑蒙拐骗,到处鬼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陆香叶估计是锁在家里饿急了。
陆香穗静静地听着,沉默着,半天才慢慢吐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钱卫东这混蛋,怎么还没死呀!”
耿嫂子没说话,叹口气拍了拍陆香穗的肩膀,心里也是同情又无奈。当初陆家五千块钱把闺女卖了,十里八村谁不知道?陆香穗跟陆家和钱卫东家那些恩怨是非,耿嫂子多少也是知道的,陆香叶如今的处境,钱卫东虐待,她娘家不管不问,旁人又怎么管?陆香穗这样一个跟娘家断绝了来往的姑娘,又怎么去管这件事?
耿嫂子跟陆香穗说,她回去打算找一下村干部和妇联,陆香叶弄成这样子,实在是叫谁也看不下去了。
“不过你也知道,就钱卫东那人,就算村里和妇联肯管,估计也没什么用。香穗,她估计要在这医院住几天,也没别的法子,还得你先照看一下,我回去想办法通知钱卫东。”
“嫂子,医院这边我能照顾,通知钱卫东也没用,你别白费那工夫了。”陆香穗说。这事情正赶上,值班医生和护士这会子也都知道她和陆香叶是姐妹,不管有什么恩怨纠纷,陆香叶在医院期间她也不能不闻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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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香穗回去和许清明说了这事,许清明思索半天,也没说什么,默许了她给陆香叶付医药费。钱他自然不在乎,事有特殊,陆香穗照看一下也是没法子的事。
然而这么下去,即便不牵扯上他们,总也不是个事儿。许清明琢磨着,得想个什么法子收拾钱卫东这小子,能解决一下陆香叶的事,也好让陆香穗安心地抽身出来。而收拾钱卫东,明面上却还不能跟他和香穗扯上关系。
陆香叶在医院里才住了两天,大多时间都在软塌塌地昏睡,有两次醒来时看着陆香穗笑,也不知还能不能认出她来。陆香穗亲自给她护理伤口,给她准备了饭食,付了医药费。
两天之后,陆香穗午休后来上班,一进病房就听一个小护士说陆香穗出院了。
“怎么会出院了?”陆香穗急忙问。
“她男人来接走的,硬是弄上平板车拉走了,就我和小刘两个值班的护士也拦不住,她男人还说,他可没钱付医药费,反正人也不是他送进来的,医院爱问谁要钱问谁要去,反正他不给。”
小护士说着撇嘴:“陆护士你不知道,那男人真凶,满脸横肉,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骂她怎么就事儿多,倒八辈子霉怎么摊上这种男人呀!”
钱卫东看样子不知道陆香穗把医药费、住院费付了,还以为欠着医院的钱呢,硬是不顾陆香叶死活把她弄走了。
陆香穗气得难受。下午许清明来接她下班的时候听说了,便只是拧眉无语,脸色难看的很。
许清明想到的不是眼下陆香叶的遭遇,而是面对钱卫东这样一个混蛋,陆香穗前世该是受了什么样的罪,才会那样毫不留恋地,以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即使重活一世,即使此时此刻他的香穗好好地生活在他的怀抱里,许清明想起这一切,心头还是一阵阵刺痛。
“这样的人,真该一刀捅死他。”陆香穗发狠。
许清明看了看陆香穗,不禁微微一笑。想当初他把陆香穗从陆家带出来,她也就是个温顺怯懦的性子,在陆振英手里吃够了苦,而现在,她却绝不再是当初那个逆来顺受的女孩了。
因为他用无微不至地宠溺呵护,教会了她一个女人到底该怎样活着。
许清明相信,今时今日,就算离开他的保护,眼前的陆香穗,也绝不会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弱女子了。
再厉害些才好呢,许清明默默地想,除了对他的温柔乖巧,面对其他人的话,他巴不得把小媳妇养成个小辣椒才好。
他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安慰道:“行了,别生气了,生气也没用,这事我会想法子解决的。”
☆、第53章 突然变故
钱卫东不管不顾地硬是把陆香叶弄出了医院,让陆香穗又气又恨,就算那不是她姐,是不相干的旁人好了,这事情也实在是够让人气愤的。原因种种,她却又没法子直接去管,许清明看她生气,便答应会想法子解决。
想要长久地解决陆香叶的事情,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碰上钱卫东那样的混蛋和陆家那一堆极品,想利利索索解决这件事,又不想把自己和香穗牵涉进去,不好直接出面,许清明一时半会还真没想着好法子。
但看着香穗儿皱眉发狠生气的样子,许清明便又觉得,不管怎样先得收拾一下钱卫东再说。
于是钱卫东把陆香叶弄回家的第二天,莫名其妙便被本家几个老长辈叫去,喝斥他不务正业、虐待疯病的老婆,坏名声四处传,丢得老钱家祖坟都没脸,骂着骂着还让几个本家叔伯兄弟动了手,硬是把钱卫东一顿好揍。
钱卫东纵然凶横,可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被揍的够呛不说,连申诉抱怨的地儿都没有,早些年农村讲究所谓的“家族”,本家的老长辈要管教晚辈,钱卫东自己浑身错处,说到老天边也没用。
紧接着没过两天,当地派出所和妇联一起找到钱卫东,又是把他好一顿训诫喝斥,虐待精神病人犯法,要再犯的话抓到证据够拘留判刑的了。不光这样,连他平常吃酒打牌的几个流氓混混,忽然也夹起尾巴远着他了。
钱卫东也不傻,一琢磨这是有人在背后给他上眼药啊。陆香叶娘家三个弟弟,一对半的窝囊怂包,陆振英这两年忙着跟大儿媳斗法,忙着收拾俩小儿子的烂摊子,根本也没空闲去顾陆香叶的死活。并且能轻易使唤动那些人的,自然也不是一般人,难不成跟许清明、陆香穗有关系?
不管怎么,钱卫东缩缩头,暂时老实了几天。不过依着陆香穗的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恐怕就故态复萌,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按陆香穗的想法,这混蛋坑蒙拐骗,作恶多端,索性就拿他个证据送他去做大牢好了。
“送他去做大牢,前边拐卖人口的事儿没证据,眼下虐待的事儿吧,她娘家不管,陆香叶自己不能举证,我们又不好出面,钱卫东有的是狡辩的法子。”许清明说着摇头,“再说了,送他去做牢,陆香叶就有人管了?陆家能管她?”
许清明的想法里,他和香穗好好的日子,陆家的人,包括陆香叶,死活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才没有那个同情心当烂好人。眼不见心不烦,可眼下这事叫香穗亲眼见着了,她心里很难不去想。
解救陆香叶不难,他们出一笔钱,给她送去精神病院养着,可陆香叶就像是一根泥水里快要淹死的枯草,你把这棵草拉出来,就要带起一堆淤泥来,钱卫东,还有陆家那一些子。陆香穗心里思索着,便默然无语。
法子可以慢慢想,然而这个天气,陆香叶那满身的伤却等不得,陆香叶便只好私下里拜托了耿嫂子,叫耿嫂子去照看着,给陆香叶打消炎针,伤口换药。从耿嫂子嘴里听说,钱卫东被收拾这一通子之后,倒是老实了些,一天里好歹能给陆香叶拿几个煎饼,暂时饿不着。
一个多星期之后,耿嫂子打电话到医院找陆香穗,说陆香叶的伤口可以拆线了。
“她那些伤口,拆线我这技术不行啊,要不我想法子把她送医院去?我寻思,要不你来一趟更方便?拆完了线,我再给她护理几天,估计就没问题了。”
陆香穗知道这阵子耿嫂子每天去照顾陆香叶,根本也是出于同情,村医务室的工作也够忙了,送疯疯癫癫的陆香叶来医院又要麻烦一番子,她去的话,几分钟的工夫就能拆完线,就算不是她姐,她也总还是一名护士,不好推脱,这点小事陆香穗没用多想,便答应了去一趟。
陆香穗给许清明打了个电话,却没人接,估摸着他正有事忙,陆香穗便也没当回事,就带上必要的工具药品,骑上自行车去了许沟村。她进村先去找了耿嫂子,耿嫂子便赶紧收拾了一下,两人相伴往钱卫东家走去。
要说钱卫东家,陆香穗小的时候也来过,可自从跟着许清明离开陆家,虽说在许沟村住了快两年,她还是头一回来,印象中钱卫东家的四间平房,在这个贫困山村里算是很不错的了,可这几年下来,推开门便有一种浓浓的萧条陈旧之感,院子里长满了杂草,两间堂屋门都关着,靠东墙两间低矮的小厢房,左边一间锅屋没有门,右边一间门关着,黑铁门锁挂在门环上,但是没有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