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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清阑垂下了眼,就在沈灵均以为他不会回答以后,听见他轻声道。
    “我会出仕。”
    ————
    朱鹮单膝跪在东宫的太子寝殿内,垂着头道:“……事情经过便是如此,请殿下裁断。”
    萧珏脸色苍白地靠在床上,时不时地咳两声,过了一会才带着一丝喘息道:“看来,宁国公终于打算出手了。”
    “罢了,你辛苦了,退下吧……”
    朱鹮离开后,夜鸢才从厚厚的帐幔后头走出来,他紧锁着眉头,仿佛一点也不为这个消息高兴。
    萧珏又咳了一声:“夜鸢,鱼儿上钩了……你怎么却这副表情?”
    夜鸢跪在萧珏下首,满面羞愧:“是属下无能,这才让宁国公的探子接近了锦王殿下,属下……”
    “罢了。”萧珏淡淡道,“我当初思虑不周,这才留下这般隐患,与你没有多大关系……”
    夜鸢没有再说话,手却紧紧地握住了拳,萧瑀先前表明立场,又心甘情愿地送上自己的把柄,虽说夜鸢觉得有些可惜,但毕竟利大于弊。
    但如今,萧瑀的身上如今有了这么大的污点,他们先前一系列的计划通通作了废,甚至还为宁国公谢祯做了嫁衣。如今他出面支持萧瑀,如此雪中送炭如何不会得到萧瑀的感激,而他们,却因为先前的欺瞒,在两者之间划下了一道长长的鸿沟。
    这一局他们真是损失惨重。
    萧珏没有再说下去,他只是有些感慨自己这场病来得太不是时候,还未动手就已惨败。
    他叹了口气,将目光看向窗外,黑夜宛如一团化不开浓雾,无星无月,唯有廊上挂着一盏灯笼,泛着融融的暖意,在秋风中轻轻地晃动着。
    萧珏闭上眼,轻声道。
    “秋风乍起,然长夜未明啊……”
    ☆、第四十六章
    清晨,秋日的阳光穿透了纱帐,落在了帐子里交颈而卧的一双璧人脸上。
    萧瑀的眼睫动了动,然后睁开双眼,第一件事就是偏过头去看怀中的沈晏。沈晏的脸蛋粉嫩,在阳光下宛若透明,细看却发觉她眼角还残余着泪痕,一头青丝铺在脑后,只有几缕落在脸颊上,萧瑀轻轻地将那几缕头发拨到了她的耳后。
    沈晏似乎极其困倦,只是动了动眉头,咕哝了几句,就将脸埋进了被子中,却露出了脖颈上斑斑的吻痕。
    萧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昨夜闹得狠了,沈晏又是哭又是骂,后来直接晕过去。他想着让沈晏再睡一会,便小心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臂,悄无声息地下了床。
    走出房间,一排婢女捧着洗漱用品安静地等在厅中。
    萧瑀让人服侍着洗漱完,挥退了要摆饭的婢女,说道:“等王妃起来,我和她一块吃。”
    “是。”
    “安顺呢?”
    “安管家正在准备王妃回门的东西。”
    萧瑀恍然,只是心却不可避免地沉了沉。沈灵均是个极其负责的老师,萧瑀拜在他门下的确学到了不少,原本只是为了接近沈晏,最后却真的将沈灵均当成了老师,只是如今师生怕是要变仇雠了。
    沈晏也知道今日要回门,所以虽然浑身酸痛,还是早早地起了,洗漱完后与萧瑀坐在桌上吃饭,见到他凑过来,顿时气恼地偏过了头。
    萧瑀腆着脸奉上一碟点心:“元娘,这是你最爱吃的。”
    沈晏没理他,眉头抬了抬,一旁的婢女正要为她夹菜,萧瑀立刻抢过筷子:“我来我来!”
    沈晏忍无可忍:“萧瑀!”
    萧瑀无辜地看着她:“元娘,你还想吃什么?”
    沈晏挥了挥手,让婢女都退下,才咬着牙道:“你明知今日要回门,昨晚……昨晚……”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她的脸涨得通红,再也说不下去。
    萧瑀连忙过来搂住她,诚恳道歉:“我的错我的错,下次我一定听你的,轻一点……”
    “萧瑀!”
    萧瑀接住沈晏的粉拳,嬉闹一番后,他心头的沉重才稍稍散去了一些。
    ————
    吃过早饭,两人来到沈府,原本女子出嫁,娘家也要挂喜字,直到回门之后才能拿下,可他们看到沈府却是半点喜庆的东西都没有,整个府邸都显得有些萧瑟。
    沈晏忽然就有些怯了,站在门外久久未进去,萧瑀明白她的心情,也陪着她在门口站了一刻。
    只是,他们下车时就有仆役跑去里头报信,然而他们这么久没进去,沈灵均也不曾喊过一个人出来看看,可见他的态度。
    沈晏满脸苦涩,萧瑀不忍她再伤感下去,便轻声道:“咱们先进去吧!”
    沈晏点了点头。
    两人一进大厅,就看到主位上坐着的脸色铁青的沈灵均,而一旁下首坐着的,却是还未离开的慕清阑。
    萧瑀眉头一皱,不等沈晏说话,已经先行了大礼,只是他伏在地面上却迟迟听不到沈灵均喊他起身的话,心知沈灵均还在气头上,他也不敢擅自起身,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跪了大半个时辰,沈灵均才余怒未消地叫了起。
    虽然心中有气,但女儿已经嫁给了他,沈灵均也没办法做得太过分,所以给了萧瑀下马威后,便平静地接了他们的茶,还给了红封。
    萧瑀受宠若惊,沈晏却心知肚明,于是愈发觉得愧疚,觉得自己对不起父亲每一件事为她做得考虑。
    在见慕清阑的时候,沈晏心中愧疚更重,若是没有她,表哥原本不该受到这样的屈辱,可如今,他的表情却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
    “表哥……”沈晏嚅嗫道。
    慕清阑拿出一支桃木雕成的簪子,对沈晏说道:“原本是打算新婚之后,亲手替你簪上的,可如今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沈晏接过簪子,眼泪如同滚珠一般落了下来,她哭着道:“表哥……是我对不住你……”
    慕清阑叹了口气:“元娘,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沈晏泪眼朦胧,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旁边忍耐已久的萧瑀往身边一带:“不准!”
    慕清阑没有说话,沈灵均已经怒不可遏地开口了:“你凭什么不准!若非你,今日跪在我跟前敬茶的就是清阑!”
    萧瑀满肚子怒气,却偏偏不能拿老丈人怎么样,只能用眼神凌迟慕清阑。
    慕清阑理都没理,直接带着沈晏走了出去。两人一直走到一株桃树下才停住。
    沈晏仍在抽泣着,慕清阑看着她的侧脸却有些出神。
    他小的时候其实是很不喜欢沈晏的,甚至因为母亲太喜欢这个表妹,还偷偷地欺负过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地在意起她来,他不喜欢别人的触碰,但那个人若是沈晏,他便会从心底里透出开心来。
    只是,沈晏并不喜欢他。
    慕清阑性格温和,虽然有些失落,但他还是很好地将这些情绪埋在心底,哪怕明知道错过了沈晏,他可能再也碰不到另外一个牵着手就能开心的女孩子了。
    但沈晏竟然答应了求亲,长久的渴盼得到了实现,慕清阑的心仿佛飘在了云端,充满喜悦却又没有实感,而萧瑀在最后一刻打破了他的美梦,曾经触手可及却又失去的痛苦远远高于得不到。
    思及此,慕清阑开口道:“元娘,我明日就要归家了。”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其实我早就该走了,只是总是不甘心,还想再见你一面。”
    沈晏羞愧地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清阑也不需要她回答,径自说道:“回去之后我会好好温书,参加下一次的科举。”
    沈晏惊讶地抬起头来,仿佛不可置信:“表哥,你……你是认真的?”
    “是。”
    慕清阑性格平和,不喜与他人争执,所以哪怕他学识再强,也不曾动过半点出仕的念头,只想着在青松书院教书育人,沈晏咬了咬唇,低声问道:“……为什么?”
    慕清阑淡淡道:“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我与萧瑀不死不休。”
    沈晏急切道:“表哥,你……”在看到慕清阑脸上流露出的痛楚,她才知自己失言,脸色苍白地退了两步。
    慕清阑看着她,轻声道:“元娘,你果然是喜欢他的。”
    “我……”沈晏百口莫辩。
    慕清阑却笑了笑:“也好,我总算能够死心。”
    他不等沈晏再说话,拱了拱手,离开了院子。
    ————
    因为慕清阑的事情,沈晏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又加上沈灵均面色不佳,之后的气氛一直都维持在一个很尴尬的状态。
    等到他们即将归家,沈灵均才对他们说道:“过几日,我会辞去御史大夫一职,和清阑一起回延陵郡。”
    沈晏吃惊道:“爹爹!这是为何?”
    沈灵均叹息一声,萧瑀是他的学生,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自己又有何颜面留在朝中,更别提,虽然现在众人还将沈晏当做是受害者,可已经有些风言风语传了出来,为了女儿的名声,他也只能辞官明志。
    这些沈灵均没有细说,可沈晏稍微想一想就明白过来,眼眶顿时又红了:“爹爹,是女儿不孝。”
    沈灵均摇了摇头,才看向萧瑀,这大概是自萧瑀进门后他第一次正眼看他,他的怒气已经压了下去,语重心长道:“锦王殿下,你用了这样的法子娶了元娘,让她无父母亲朋的祝福,无风光无限的嫁礼,作为父亲,我永远都无法原谅你。”
    “但是,我今日不得不把元娘交到你的手中,只希望你能好好保护她,永远不叫她伤心,日后她为你生儿育女打理中馈,也望你能够护她一生无忧。”
    萧瑀重重地点了点头。
    沈灵均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元娘如今为人妻,日后也要为人母,你没有娘亲,爹爹也不在身边,要坚强起来。”
    “女儿知道了。”
    沈灵均又叹息一声:“好了,你们早些回去吧!”
    萧瑀扶着沈晏上了马车,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一时无言,直到快到王府,才听见安顺的声音。
    “殿下,娘娘,兵部的文书到了,明日就要启程!”
    ☆、第四十七章
    东宫内,太子太傅薛龄将近日要处置的事情交给萧珏,想了想才说道:“臣接到消息,兵部已经将锦王殿下的调令给发下去了。”
    萧珏执笔的手顿了顿,才平静地说道:“宁国公怎么有些着急了?”
    “锦王殿下立场不明,想来宁国公也是不敢完全信任他的。”
    萧珏停了笔,偏头看向旁边:“宣詹事,你的意见呢?”
    宣泽本来一直在沉默,听到萧珏问起,才缓缓开口道:“下官想,这恐怕是宁国公对殿下的一种试探。”
    “哦?”
    “漠北三郡,其中扶风郡一直被宁国公牢牢握在手里,但河源郡因为闵家的缘故,是倾向于殿下的,至于天水郡,这些年来,您与宁国公互相牵制,反倒让天水郡成为了中立之地,不管对于您还是宁国公,它的地位都是十分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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