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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河部落并不算很大的部落,但也有一两千人,若是一次迁入,只怕也会造成很大影响,所以我建议是一开始先让一两百人进入,后续再慢慢迁入,这个计划我打算在三年的时间之内完成。”
    焦榕没有说话,殷羽是反正听不懂,已经开始昏昏欲睡了,反倒是杭进,谨慎地提问道:“您是要让他们迁入哪里?”
    萧瑀叹了口气:“这我暂时还没有想到,虽然同意让他们自治,但毕竟进入了我们的腹地,也不能完全放任自流,可又不能专门派兵看守,实在是让人有些苦恼。”
    焦榕拿过地图,提了几个地方,但经过讨论后,也一一被否决了。
    萧瑀又道:“先不说这个,之前杭参将说让他们以何为生,我也觉得很重要,漠河部落虽然也是多靠养马放牧为生,但他们也同样有种植,听说族中还有人会冶炼,生存下来并不算难事。”
    焦榕眼睛一亮,说道:“月城如何?”
    不止萧瑀和杭进,连一旁打呵欠的殷羽都愣住了。月城算是比较贴近中原的城,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月城地处平原,四通八达,是整个天水郡最繁华的城。
    漠河部落虽然想要迁入天水郡,但恐怕从来都没想过要进入月城这么好的地方。
    萧瑀皱眉道:“为何?”
    焦榕侃侃而谈:“第一,月城虽繁华,但也不过是相比较天水郡其他地方来说的,漠北三郡不管哪一个都是地广人稀,郾城好歹还有军队,月城的人口只怕还比不上郾城。”
    萧瑀点点头:“还有呢?”
    “第二,月城相较来说离边境较远,那边的人对漠河部落的仇恨也不会这样大,大人想要他们通婚、融合,月城的人也被中原文化浸淫得更久一些,也更加事半功倍。”
    焦榕顿了顿:“至于第三,大人莫要忘了,郡守府可正在月城呢!”
    萧瑀恍然大悟:“办法虽好,但庞郡守只怕不会接这个烂摊子。”
    焦榕笑了笑没有说话,杭进接过他的话头说道:“也不是让漠河部落迁入月城之中,就在一旁的村里安顿下来便好。”
    殷羽也忍不住开口道:“这有什么区别,那个郡守只怕不会这样简单就答应的。”
    “若想要庞郡守答应,只怕还要大人出马才行了。”
    殷羽皱了皱眉:“我能做什么?你们难道让我去行贿?”
    杭进叹了口气:“那位庞郡守已经在天水郡待了十几年了,难道就没有想要动一动的想法吗?大人若要送他功劳,他难道还不接吗?”
    萧瑀本想说“这算什么功劳”,看到杭进的表情才反应过来,的确,不管这算不算功劳,只要那位庞郡守认为是功劳就行。
    看到萧瑀已经明白了,杭进才笑道:“若是大人准许,末将愿意去做这个说客。”
    萧瑀瞥了一眼焦榕,对方正拿着茶杯拂去上面的茶沫,焦榕未必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这件事让杭进去做的确是最合适的。
    萧瑀便同意下来,却又有些欲言又止。
    他向来是十分爽快的一个人,此刻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开口。
    萧珏要将三郡兵马化为十部,用以削弱宁国公在漠北的兵权,这件事萧瑀已经有上辈子的记忆。事实上,也正是这一点,激化了萧珏和谢祯的矛盾,再加上父皇暴毙,这才有了后来逼宫之事的发生。
    如今,这件事暂时还没有透露出来,但萧瑀相信萧珏绝不会半点准备都没做,杭进在漠北经营的这几年,绝不是在河源郡被打压这么简单。萧瑀将杭进调入天水郡,一方面的确是惜杭进的才华,另一方面也是要暂缓萧珏的脚步,只是他没有想到,萧珏竟然这样轻易就同意了。
    当然,就这一件事情,还不足以让萧瑀犹豫,他还在考虑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那就是改变军制。
    在大周,军职向来是父传子,所以武将家族往往在一处生活多年,关系亦是盘根错节,再加上这些年战事渐息,武将家族也越发臃肿庞大,腐败孳生。
    他上辈子听宁国公说过,虽然有着海上走私的巨额利润,但在贪污腐败的武将圈子里,这简直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宁国公也曾经考虑过精简军制,但结果却是,这些人宁愿资敌海寇,也不愿意损失自己一丝一毫。
    宁国公后来也是毫无办法,他最初也只是想要保护武将利益,谁知最后尾大不掉,反倒成为了拖累。这样中上层武将一直被人把持,让底下的将领没有出头之日,久了如何不会出问题?
    这个想法在萧瑀心中盘旋已久,但他不曾和萧珏说过,因为他知道萧珏也有他的办法,打散掉武将的利益团体,再各个击破,事实上,萧珏也已经开始这样做了。
    可是萧瑀却是打算从根子上就要改变这种现象,类似于文官的升迁考核制度,他只是略微地提了提,却不想杭进和焦榕都是眼睛一亮。
    杭进道:“若是如此,下层武将即便出身平民,亦有出头之日。”
    焦榕也点点头道:“虽然计划还有些粗糙,但并不是不可行。”
    萧瑀有些惊讶:“你们都看好?”
    “其实末将曾经就想过这样的问题,如今战事渐少,许多武将便贪图安逸享乐,反倒疏忽了练兵,若到了用兵之日,只怕麾下就无多少可用之兵了。用这样的方法好歹让他们能有所警惕,不至于毫无危机感。”焦榕说。
    他们几人之中,焦榕的父亲也曾是赫赫有名的一方将领,他这样说自然是有依据的。
    他与杭进都对此持了肯定意见,好歹给萧瑀多了一些信心。
    杭进又道:“大人既然这样想,何不在天水郡先采用起来?”
    萧瑀一愣:“这……”
    焦榕也道:“如今天水郡好歹是自己的地盘,大人若是能以此做出一些成绩,日后与陛下提出此建议的时候,也不至于口说无凭。”
    萧瑀心里动了动,缓缓地点头:“如此的确可以尝试一下。”
    “只是,此事由谁负责呢?”
    三人面面相觑,杭进出自缇卫,不曾接触过相关知识,萧瑀虽说是皇族,但自幼就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最后只能丢到焦榕身上。
    焦榕无奈道:“末将……尽力试试吧。”
    萧瑀拍了拍他的肩膀:“靠你了。”
    此时,他们尚且不知道,他们在天水郡做出的这些事情,对后世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第六十二章
    第二天,杭进就带着人出发去月城郡守府了,而作为难兄难弟,焦榕则在萧瑀的暗中支持下,小范围地在底层军官中开始实行武官考核制度。
    就在这一切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萧瑀却收到了一封来自朔京的信。
    这封信并非沈晏或者姜皇后等人写的,来信之人是赵老七,也就是萧瑀留给沈晏那五百私兵的头领,送信也不是派人一站一站从驿站送过来,而是派了一个私兵,日月兼程将信送到了萧瑀手中。
    信中只写了沈晏被姜皇后派人请进皇宫,至今已经一天一夜未归,派人去宫中询问原因,也是无功而返。赵老七奉命保护沈晏,在发现事情匪夷所思后,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虽然他留在朔京想办法,可他终归不过是一个私兵首领,对方是当朝皇后,他也束手无策,只能写信求助萧瑀。
    这一封信是在沈晏被抓的当天就被赵老七当机立断派人送了出来。萧瑀不怀疑赵老七的判断,当时正因为他为人机灵果断,所以才留下来保护沈晏。
    萧瑀拿到信后顿时惊怒交加,恨不得立即回到朔京,可当他真的骑着马冲到城门口时,却突然停下了。
    如果是从前的萧瑀,大概真的不管不顾就跑回去了,但当他真正成为郡尉,他却不能置手下三万兵马于不顾。
    杭进去了郡守府,不管庞郡守最终会不会同意,他们都必须要想出法子来,这关乎着整个漠河部落,也关乎着他对于整个漠北未来的设想。焦榕的武官考核制度才刚刚开始,在还没有出成绩之前,他如何能够甩手不干?
    萧瑀大概从未经历过如此两难的事情,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绝不相信沈晏能做什么错事,让她受到如此遭遇,思来想去,唯有自己的原因,
    前世的沈晏何曾有过这样的经历,想想她因为自己被掳去滇西,如今又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哪怕萧瑀想安慰自己,这与他无关都说不出口。
    他娶沈晏,原本就只是为了让她这辈子过得幸福,哪里想得到会让她吃这么多苦,萧瑀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等他牵着马回到郡尉府时,焦榕和殷羽也差不多知道了这件事。
    殷羽已经拿着包裹,准备跟着萧瑀回京救沈晏了。
    萧瑀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放回去。”
    殷羽愣住:“恩公?”
    萧瑀紧紧地握住拳头,双眼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我说放回去!听不懂吗!”
    焦榕也皱起眉头:“大人可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瑀摇了摇头,赵老七的信写得很仓促,并未给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焦榕也有些发愁,他太了解萧瑀了,不管他做什么决定,只怕心里都不好受。
    三人之中顿时陷入了沉默,殷羽焦急万分,却不知该做如何举动,焦榕若有所思,萧瑀则紧紧地捏着拳,仿佛在最终下决定。
    最终,萧瑀抬起头说道:“近来战事不会过于频繁,郡尉府中除了漠河部落这一件事,其他的日常事务你们二人都应该可以应付……”
    他这么一说,其他两人都知道他的决定了,焦榕正想说话,被萧瑀给制止下来:“先听我说完。”
    “郡尉府暂由焦榕负责,殷羽作为你的副手,我房中有一份关于漠河部落迁徙的计划,等到杭进回来,你们三人商量着办吧。”他顿了顿,“武官考核制度还是要实行下去,如今三营已经焕然一新,过一段时间,等真的出了效果,再全军一同使用吧。”
    萧瑀是知道自己一旦回京,先不说功劳肯定被一撸到底,虽说有皇族身份,命肯定是能保住的,但其他的就说不定了,至少他是不会想要再回漠北了。
    焦榕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得道:“大人如此做,可值得?”
    萧瑀在漠北虽然还不到三年,可如今他在天水郡已经是说一不二的郡尉,灭掉了大周边患的赫连部落,军功赫赫,还有漠河部落的迁徙,武官考核制度的实行,他在如日中天的时候,要下这样一个决定,等于亲手毁掉自己这三年来的一切努力。
    萧瑀轻轻一笑:“说不上值不值得,我只知道,我一定要这样去做。”
    焦榕已经读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轻叹一口气,不再说话。
    萧瑀又对殷羽说道:“我回京后,你切不可这样懒散,凡事多听焦将军的,听到没?”
    殷羽急道:“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萧瑀摇摇头道:“不行。”
    “为什么?”
    萧瑀没有说话,他尚且有天大的军功还有皇族身份,违抗军令的后果还不可知,何况殷羽?
    他看了一眼焦榕,焦榕点点头,表示会想办法劝服殷羽。
    萧瑀便对殷羽道:“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事和焦将军说。”
    殷羽见他神情严肃,虽然心中仍有不服,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抱了拳便离开了。
    等到殷羽离开,萧瑀才对焦榕说道:“如今,焦将军可否告知,你究竟是在哪一方阵营中?”
    焦榕一愣。
    萧瑀原本不想这么早和焦榕摊牌的,焦榕此人文武双全,他虽然第一次见面没有想起他的身份,可后来在天水郡见到他时,萧瑀还是想起来的,他们倒也算志趣相投,尤其焦榕这个人相处起来极其轻松,萧瑀也一直没有多想。
    直到焦榕开始实行武将考核制度,他看似是被迫接受了这个任务,可他走出的每一步都仿佛深思熟虑一般,试问一个贸然接手这种事情的人,便是再天赋异禀,也绝不会毫不犯错,除非他早有此意,并且背后有人支持。
    其实焦榕不说,萧瑀也大概能够猜到了,只是多少心中觉得心灰意冷,这才不甘心地要亲口问焦榕。
    焦榕看到他的表情,就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倒也没有矫情,点头承认道:“我是太子一方的人。”
    萧瑀深深地出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放下心来还是更加失落。
    焦榕又说道:“我家是武将家族,我爹当年也是镇守一方,我们兄弟三人,我大哥继承了我爹的位置,从小跟我爹习的是战场杀敌之术,他的上峰却是个自负的草包,我大哥性子过于耿直,几次顶撞,被他怀恨在心,竟然找了个机会,把我大哥给杀害了。”
    萧瑀一愣,他与焦榕相交已久,却从未听过他说自家的事情,除了知道他出身武将家庭,其他的便是一无所知。
    “我二哥当时在我大哥帐下做一名先锋,素有忠勇之名,我大哥的上峰怕他报复,在他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之时,派人暗箭刺杀了他。我的两名兄长都是英豪,却没有死在战场,而是死在一个草包手里,何其憋屈!”
    焦榕大约不曾与他人说过自家之事,所以情绪一时激动起来:“我幼年身体不好,我爹也知道如今军中贪腐横行,所以让我从文,只是我实在不甘心,才没有遵从我爹的遗愿,太子殿下虽然也不能保证军中不再有贪腐,可总比如今要好,大人你说是吗?!”
    萧瑀无话可说,他上辈子也是有过亲身经历的,宁国公也与他说过自己的担忧,这个法子当时就是他提出来的,没想到皇兄所想也相差无几,这两人若非立场对立,恐怕日后真能君臣相得。
    焦榕表明了立场,萧瑀反倒放下心来,他本就担忧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最后反而成为朝斗的砝码,但听到焦榕说的话,他的担心竟然消失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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