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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追仍怒视着他,他的目光挪回她面上:“我知道你要什么了,不打扰了。”
    他言罢转身便走了,阿追怔怔地滞了一会儿,手上的匕首狠掷了出去:“嬴焕!你个刚愎自用两面三刀的伪君子!你要报复最好直接冲我来,敢动怀哥哥我让你连戚国也保不住!”
    然而没有得到回复,他半步不停地径自往前走着,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了。
    .
    国府西边最偏僻处的一方院子里,姜怀抬头望着头顶上的月朗星稀,掐指一算才知,这样的日子竟已持续了近三个月了。
    也对。戚军夜袭那时才刚入秋,但现在枝头的树叶都已落尽了,寒风也刮了好几阵,冬天是不远了。
    姜怀想着,叹了口气,身后传来轻笑:“还在想着你的小国巫?她可没工夫想你。”
    姜怀听出语中的不满,挑眉而未回头:“祖父别这样说,她过得也不易。”
    “不易?你说她过得不易?”姜晋气得拍桌子,连白花花的胡子都跟着抖了起来,“你堂堂一国之君被圈在这一方院里,她可照样占着一半国府——你还说她过得不易?你气死我算了!”
    “祖父!”姜怀禁不住喝了一声,静静神,又实在没兴趣同他多做争执,便道,“我没想她,我是在想弦国。”
    “嗤,这还差不多。”老弦公颜色稍霁,自斟自饮地灌下一杯酒,啧嘴又说,“不过就算是为弦国,你也用不着太发愁,悲春伤秋的没意思。来听你爷爷说——这国巫呢,是月主赐下来庇佑咱弦国的,从生到死她都只能庇佑弦国,不管她愿不愿意,这由不得她!”
    这话倒让姜怀听得一愣,皱眉回过头:“祖父什么意思?”
    姜晋又饮了一杯:“唉,你啊你啊!”他连连摇头,“我问你,她到戚国之后,是不是出入随意、能随便见人,能吃喝玩乐包小倌?”
    姜怀疑惑地点头承认:“是。”
    姜晋又说:“那我再问你,她在咱弦国的时候,从小到大,是不是都一直住在这国府后头,不出门也见不着外人,能见到的人来来回回就那么些?”
    “……是。”姜怀又点了头,疑惑却更深了。
    这是二人都很清楚的事,阿追从五岁到十七岁的那十二年里,离开国府的时候几乎只有祭祀。其他时候,别说找玩伴是他们召人进来,就是她想逛集市,也是在国府里为她专开个集市。
    从姜怀的父亲还在世时便是这样做的。此时姜晋提起来,却让姜怀忽然觉得另有隐情。
    姜怀有些心悸:“祖父您到底想说什么?”
    姜晋仍是边摇头边笑:“反正你放心就是。这嬴焕夺了弦国啊,没他的好处;杀了咱爷俩,更没他的好处;若再一时兴起在弦国图个城什么的……”
    姜晋“呵”了一声:“那他估计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姜怀愈听愈是云里雾里,还要再行追问,姜晋却拎着酒壶慢悠悠地往屋里去了,显然是不想让他问。
    .
    立冬时,军中突然被一道喜讯淹没——上将军雁逸醒了!
    将士们皆是欢欣鼓舞,甚至有将领专程请命,要为此解禁酒令三日,庆祝上将军劫后余生。
    戚王准了这请奏,然则国府里其实并不轻松。
    雁逸昏迷了太久,身子已然太虚了。所谓的醒了,当真只是“醒了”而已——第一日,他只是眼睛睁开了小半刻就又睡过去,连话也没能说出一句。
    但这也确实是个好转。而且他有了意识,能进补的东西便也多了些。
    又歇了七八日,在阿追喂他鸡汤的时候,他的手忽地握过来,吓了阿追一跳!
    “……上将军。”她愕色分明地赶忙反握住,见他嘴唇翕动忙贴过去,听了许久,终于听到一声颤颤巍巍的:“阿……阿追……”
    阿追顷刻间涌出眼泪来!
    雁逸笑了一声,声音逐渐平稳:“不要你照顾我,你出去吧。”
    “没关系。”阿追哽咽着抹了把眼泪,“你是想救我才受的这伤……”
    “行了。”雁逸道。他的声音太虚,阿追一听他说话便不敢继续争下去,只得先听他说。
    雁逸缓了一息:“我不想让你看着我这样……像个废人一样。”
    阿追哑了一瞬,眼泪涌得更厉害了:“谁说你废人了……你让我在这儿待着吧。这几个月我每天都在盼着你醒……”
    她现下当真只觉得他醒过来就怎样都好了,全然无心在一起他。
    “你一直不醒,我怕死了……”阿追边抹眼泪边笑,“我吓得连占卜你能不能醒来都做不到,只一想你,心里就全是乱的。我苦等了几个月,现在你醒了就想让我走了?门都没有!”
    她还染着眼泪的手握到他手上,雁逸微微一栗。
    他终是不再劝了,偏首看向榻边的窗户,透过窗纱,依稀可见枯枝嶙峋。
    他想,她在这里也很好。其实他醒来那日,便是说得出话的,闭口不言的这段时日,本就是因私心作祟,想留她多待一会儿。
    可是留她再久,又有什么用……
    疾风呼呼刮着,他记得行军时常在山间听到这样的风声;偶尔可闻护卫巡逻时踏出的脚步声,他也会想起领兵出征时千军万马齐行时如浪汹涌的声音。
    打了胜仗便回家娶妻生子,这是军中士兵闲侃时常说及的话题……
    那些意气风发、金戈铁马的日子,离得那样近,只在几个月前而已,却又走得那样快。
    就像是一切都被一阵秋风刮走了,他睡过了一个金秋,再睁眼时,喜欢的姑娘与他闭眼前一样,可他已虚弱得提不起剑,更担不动那身甲胄。
    “阿追……”他叹了一声,阖上眼,有许多话想告诉她,但她耳朵再次贴过来的时候,他却又说不出了。
    .
    正殿前,嬴焕听完胡涤的耳语,略一点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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