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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远安牵着莫晗的手,走过苍翠葱郁的菩提树下,低声细语地与她讲解:“待会儿入殿门时先迈右脚,再迈左脚。殿内不得大声喧哗,不能用手指佛像,出殿时从侧门走。”
    莫晗一边笑骂他迷信,一边将他每句话谨记在心,按部就班地去做。
    庄严肃穆的大殿内,香烟缭绕。
    周远安在佛前长跪不起,双手虔诚合十,嘴里不停诵念着什么。
    暮色渐渐笼罩大地,山头的最后一抹佛光浸染了他清隽的脸庞,能够洗净一切瑕疵与污亵,那样出落凡尘、遗世独立。
    莫晗默立于旁,仅仅是看着他的脸,亦觉得心中一片美好宁静,远离纷扰。
    周远安是个有信仰的人,他性格虽内向,但从不空虚。
    过往的二十年中,即使人缘寡淡、遭受秕言谬说,他自淡看云卷云舒,宠辱不惊。
    心里秉持着一份依托,终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日。
    或许是爱屋及乌,莫晗忽然觉得这里是个很适合长居的处所。
    以后若有时间,她也愿常来觐拜这片净土,抛却浮华,寻回本心。
    离开寺庙时,莫晗忽觉肚子痛,去厕所一趟,才发现是好事到访。
    她暗叫不好,以前听人说过,女子来月经时忌讳拜佛,因身不洁,是种不恭敬的行为。
    周远安在外等候,莫晗忧心忡忡地走出来,告诉他事由。
    周远安听后仅笑笑,宽慰她:“这只是种说法,佛心宽容,不会追究的。”
    莫晗却不以为然。
    后来发生的事也证明她的担忧不是没有依据的。
    她至今仍认为,一定是因为她那天无意触犯了神灵,才让厄运降临在莫小杨的头上。
    ☆、47|第 47 章
    大一下学期的课程繁琐许多,这一点仅从作业量上就能体现出来。
    莫晗学的专业是人物形象设计,名字听起来是她所擅长的,原以为化化妆、搭配搭配衣服就能应付过去,然而一门学问远不可能像她想得这样浅薄。
    莫晗这半个月画设计稿画得快吐出来,凡是涉及到用电脑才能完成的作业则更加头大。她没有买电脑,只能求助于周远安。
    周日晚上,莫晗坐在周远安宿舍里,一边啃香蕉一边对着电脑犯愁。
    ps、ai、cdr这些绘图软件,她一概是门外汉。老师向来只教理论不教实践,丢下个作业让他们自己回去慢慢摸索。
    原本以为无所不能的周远安可以帮上忙,结果他也算半个电脑白痴,平常除了帮学生会打打表格之外,没有别的用处。
    最后宿舍里一个技术宅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拍拍周远安的肩膀,“走走走,我来帮你们弄。”
    周远安谦恭地站起身给他让位,室友顺势丢给周远安一条内裤,交换说:“你去帮我吹衣服。”
    进入四月后,桐关接连下了几场雨。
    好几日不出太阳,天气潮湿,衣服挂在阳台上干不了。
    满柜子衣服的女生们可以有恃无恐,可对于两套衣服打天下的男生们来说就遭殃了,不得不靠电吹风吹干。
    周远安宿舍这几个大男生很擅于苦中作乐,三个人共用一台电吹风。
    其中一人拿着电吹风对着裤筒吹,另一人站在裤脚处蹭“二手风”,还有个人更可怜,直接用纸叠了把小扇子,人造风。
    此时周远安正代替了室友,满脸无奈地拿着小扇子扇他的内裤。
    这种幽默人生的态度非常值得学习,莫晗在旁边笑得腰都快弯下来。
    莫晗洗了盆草莓慰劳他,一边喂进嘴里一边问:“明天我在酒吧有演出,来捧场吗?”
    周远安问:“唱什么歌?”
    “就平常那些歌呗,还能是什么歌。”
    周远安一时抿唇不语。
    看出他欲言又止,莫晗撞撞他的胳膊,“你想说什么?”
    周远安沉默须臾,才问:“你不是说写首歌送我么,写好了没有?”
    他这幅表情活像吃不到糖的小孩,心里憋屈,又强忍着不表现出来。
    莫晗不由好笑,说:“别急嘛,正在收尾了,你再等等吧,精益求精。”
    周远安妥协地点点头,“好吧。”
    “那你明天到底来不来?”莫晗随即问。
    周远安想了想,说:“明晚有课,可能去不了。”
    莫晗同情地撇撇嘴,没想到建筑系的课居然排得这么慢,连晚上都没自由。
    他没时间就算了,不勉强。
    做完作业后,莫晗向周远安的室友道了声谢,一身轻松地回到女生宿舍。
    其他几个人正在发愤忘食地赶作业,莫晗高正无忧地哼着小调,涂起指甲油,幸福感就是这么对比出来的。
    第二天晚,莫晗下课后直接坐车到酒吧门口,与乐队成员会合。
    从学校到车站有一段距离,她背着把吉他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身行头回头率很高。
    等车时,她视线漫无目的地飘荡在马路对面,突然紧紧一收。
    莫晗用力眯了眯眼,不确定自己看到的那个人是不是周远安。
    十米外的那家甜品店灯光温馨敞亮,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握着杯奶茶,与三个漂亮女生同桌。
    他们不知在谈论什么,周远安时不时点头微笑,气氛看起来相当融洽。
    莫晗皱起眉头,全身血液往天灵盖冲。
    这就是他所谓的晚上有课?
    莫晗毫不犹豫地给他打电话。
    没一会儿,她看着远处的周远安拿起手机,对女伴们说了句什么,然后才接起电话。
    莫晗开门见山地问:“你确定你今晚有课?”
    周远安回答:“是啊,怎么了?”
    “没事。”
    莫晗说完,冷冷挂了电话。
    这个周远安,竟然学会跟她玩花花肠子了?
    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人行灯不知何时才能变成绿色。
    莫晗抱起双臂盯着对面从从容容的周远安,一肚子火被时间消磨得慢慢流失。
    没一会儿,一辆公交车缓缓停靠在路边。莫晗犹豫几秒,又看了周远安一眼,最后投币上了车。
    她决定先忍一忍,等今晚回来再跟他算账。
    酒吧前面,其他成员来得都很准时,等人到齐后,他们从侧门进去。
    说来也巧,莫晗那天晚上演唱的曲目正是孙燕姿的《开始懂了》。
    “相信你只是怕伤害我
    不是骗我
    很爱过谁会舍得
    把我的梦摇醒了
    宣布幸福不会来了”
    选择排练这首歌时,她刚从孚州回来,背负着对陶悦的歉意、对周远安的质疑,歌词一度唱出了她的心境。
    今天晚上或许是触景生情,久违的矛盾与酸涩又占领了她的心头,歌里的味道更加婉转悱恻。
    莫晗有点厌烦这样的自己,最近常因为一点小小的不如意而情绪波动。尤其是与周远安有关的事,动不动就乱吃飞醋。
    她开始想要独占他的温柔,却忘了自己的初衷正是希望他能对别人敞开心怀。
    贪婪是人的通病,在贪婪中变得迷茫、冲突,却无法割舍。
    情这一字,一旦沾染,就如上瘾的毒酒。
    没有解药,只能糜烂在肚子里,自己慢慢消化。
    演唱结束后,大k一边收电子琴一边跟莫晗搭话:“莫爷怎么把这歌唱得这么凄凉,难不成失恋了?”
    阿峰暗暗白了他一眼,又看向莫晗,察言观色地问话:“小安今天怎么没陪你来?”
    莫晗“哼”一声,没好气地率先走下舞台,“他忙着陪美女,哪有空理我?”
    一行人从酒吧侧门出来时,莫晗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心里一动,拿出手机看,显示的却是郑老师的名字。
    莫晗说不清是失落还是紧张,估计莫小杨又闯祸了,连忙接了电话。
    郑老师给她带来一个噩耗:“莫小杨从今天早上开始高烧不退,刚刚晕迷过去,我正在送他去医院的路上,你也赶紧过来吧。”
    *
    虽然避开了交通高峰期,可市中心的车辆仍堵得水泄不动,莫晗耽搁了半个多小时才赶到省城医院。
    见到莫小杨时,他已经住进了隔离室里,全副武装的护士站在他身旁,正在调慢点滴的速度。
    莫小杨躺在床上,脸色像一张白纸,两颊消瘦得凹陷下去。
    即使在睡梦中他仍旧皱着眉头,神情透出不一般的痛苦。
    莫晗的脸贴在玻璃窗上,看着他孤独一人,却无法伸手触碰,一颗心紧紧揪起。
    郑老师站在她身后,轻声说:“医生初步诊断过了,有可能是脑膜炎。”
    “脑膜炎?”莫晗呐呐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词,“他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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