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上亦点头道:“就是这话了。只是有一件你可要仔细。尔等身边只怕已出了奸细了,不然以关大人如此的小心谨慎,如何还能被人挟持了去的?”
都指挥使的脸上白了白。
薛云上自然瞧见了,又道:“奉劝大人一句,这回护送宝贝人选,可当真要小心了。非心腹中的心腹皆不可用。”
都指挥使慌忙拱手应“是”。
薛云上见这位都指挥使乱了心神,又道:“关大人如今不知在谁手中,不管结果如何,这番变故我定是要上呈殿下的。一遍殿下早拟对策,不至于被人以此打个措手不及。所以还要大人在各处官道关卡上,行个方便了。”
都指挥使擦了擦汗,为难道:“只是……只是殿下曾有示下,天龙石一日不到手,绝不可松开云南各处要道。”
薛云上冷哼一声,道:“既如此,倘若歹人从关大人口中得知了天龙石的下落,早尔等一步于御前告发了殿下,私占天龙石包藏祸心。让殿下一时不可应对的罪过,我也不能为大人开脱了。”
闻言,都指挥使又迟疑了,好半晌才道:“钦差大人说得是。我这就预备下人为大人送信。”
薛云上却摇头道:“不,你身边既已有了内鬼了,我是再不信你的了。以保险起见,我预备以土司狡诈,尔等兵力不足为由,奏请皇上下旨命安南王出兵相助。这般一来,我的人便能以八百里加急进京,一路既快又保险。完了,还能神不知鬼觉地将消息交给殿下。”
都指挥使听了虽面上不好看,但不得不说薛云上此法的确保险,于是忙道:“大人所言及是。”
说罢,薛云上起身,拱手道:“那件宝贝到底才是重中之重,大人可要小心再小心。”
都指挥使打叠起一堆的“是”,完了这才去了。
待都指挥使用一去,唐知贯便到了。
薛云上将两封密函给唐知贯,说明那封是给皇帝得,那封是给熙皇子的,这才又道:“你改换下头面混入宁大人的侍卫中,以八百里加急送入京中。待禀明了皇上,再胡乱找个面生的将这信给殿下便完了。”
唐知贯拱手应道:“是。”
薛云上道:“待天龙石一出了云南,便将关晨放了吧。”
唐知贯道:“属下明白。”说罢,唐知贯便去了。
见唐知贯去了,薛云上靠在椅背,闭眼揉着眉心。
叶胜男才端着一碗酥酪进来了,见薛云上如此疲惫自然心疼,放下手中的托盘,便过去帮着薛云上揉按穴道。
薛云上早觉察叶胜男近来了,只是还不睁眼,只抬手握住揉按在他太阳穴上的手,道:“这两日童神医给你施针,可有觉着如何了?”
叶胜男站薛云上来后头,自然瞧不见叶胜男脸上的变化,只听她道:“我倒是不觉如何,就是夜里睡得总算是没那么死了,知道些警醒了。”
薛云上睁眼回头道:“可见还是有些效用的。”
叶胜男不愿薛云上担心,便顺着他的话点头了,完了这才将酥酪端了过来,道:“这是安南王让人送来的,说是比宫里的都好。”
薛云上也知道叶胜男不愿再说起她病的沉重,便一面吃,一面同叶胜男说起今日他们二人的斋饭菜式,就仿若寻常那寻常百姓的夫妻一般,让人觉着和睦安心。
云南都指挥使还是有些手段的,在假天龙石送出云南的地界后,薛云上才得到了消息。
就在薛云上得消息后的那天夜里,关晨就发现看守他的人似乎有些怠慢了,还敢吃起酒来。末了,还都吃醉了,倒在桌上就睡了。
关晨自然知道机不可失,轻手轻脚地走近看守,只是那监牢栅栏令他不过只能伸出一臂,离勾取到看守钥匙竟然还有一掌之距,关晨十分着急,在牢房中直团团转的。
这时,关晨就看到了给他送来饭食里的筷箸,便灵机一动,连忙拾起筷箸又过去想要挑取看守衣袖内的钥匙。
关晨觉着是几番惊险的,可总算是让他逃出来了。
待逃出了那个寨子后,关晨好不容易才遇到了人,许以重金,才让人将他送到了薛云上跟前。
在都指挥使的陪同下,薛云上仔细问清的来龙去脉,道:“依关大人所说,挟持了你的人应该是那些个造反土司蛮夷。”
关晨道:“没错。在逃出他们寨子时,我还偷听到了一两句。他们见矿山已被平定似乎有不安,正打算大举进攻了。就是进攻不成,他们也留了退路。预备着若不能成事,他们便逃往暹罗。”
薛云上点头道:“幸亏我等已有先见之明,以八百里加急急报上京,让皇上下旨,令安南王出兵驰援了。”
闻言,关晨却是一怔,看了看都指挥使,“八百里加急?殿下可是还说,‘那件东西’一日不到手,云南一日戒严。”
都指挥使那里会听不出关晨对他的质问,就听都指挥使鼻子内哼了一声,不冷不热道:“那时大人还不知在哪儿。钦差大人与我也不知关大人会不会因此不慎吐露了什么,自然要想法告知殿下,以便今早想出应对之法了。”
薛云上起身,走到关晨面前,道:“虽说如今‘那件东西’已出了云南,但只要一日不到殿下手中,还要委屈关大人几日了。”
关晨一惊,忙又镇静道:“不知钦差大人此话何意?”
就见都指挥使拍了拍手,少顷就有两侍卫进来。
薛云上这才又踅身回座,笑道:“倘若宝贝顺利到殿下手上,自然是皆大欢喜,薛某也在这恭贺二位大人了。”
说着,薛云上收起所有笑意,道:“可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殿下问起,我等自然也得有个交待不是。”
关晨心中虽恼恨,可也知道倘若是别人,他也会如此的。
是故,在都指挥使将他押下,关晨倒是并未挣扎,只道:“他日定见我的清白,但若并非我的过错,而是二位大人违逆殿下的旨意擅将消息送出,走漏的风声。那时又如何?”
薛云上向上一拱手,“那时自有我领罪。”
说罢,关晨冷哼了一声,这才随便都指挥使去了。
只是在路上,关晨不甘心还对都指挥使道:“薛云上那小子你也不可全信了。”
都指挥使道:“这是自然。只是关老弟也不必如此,到底都是为了殿下谋事的。”便完了。
而唐知贯揣着密函一路马不停蹄,回道京城时已是夜半更深。
只是皇上听闻有云南送来的八百里加急,还是披衣起身了。
御前总管太监宋志来是打小便伺候在皇上身边的人来,可还是头一回见皇上如此羸弱。
就见皇上只是看了那加急密折,当下便吐血厥了过去。
皇帝忽然病倒,宫里可是翻了天了。
熙皇子当天夜里便知道了,连夜进宫侍疾,可皇上虽醒来了,却不见他。
听闻旨意,熙皇子虽不悦,可听说皇上连后宫如今母凭子贵的晋升为贤妃的杜才人都不见,他才悻悻出宫去了。
只宋志来在跟前伺候的皇帝,此时反复只有一句话,“因果报应不爽,当真是因果报应不爽。当年朕用假天龙石挑起兄弟纷争,如今……咳咳……”?
☆、第 152 章
? 皇帝这一病,便近十日不曾早朝,朝政也全赖了内阁,一味只由杜贤妃陪伴。
杜贤妃倒是个明白的,总不时让人将才两个月大的二皇子抱来,逗皇帝乐上一乐。
宫里的事儿,多少是瞒得住人的?
所以没多久,宫里内外便都说起,皇上对二皇子的爱惜和看重,只怕要比熙皇子当年了。
熙皇子听闻这些话,心里自然是大不悦的。
只是熙皇子几番进宫,却都不得见到皇帝,便越发添了焦躁,一时间就是皇子妃肖氏也得了挂落,好生没脸。
皇子府中的幕僚卿客听说了,自然有劝的,可有劝熙皇子安心的,也有劝熙皇子居安思危的。
其中以赵庚最是危言耸听,所以他便不敢在人前这般劝熙皇子,只每每熙皇子一人时,这才对熙皇子说:“如今看来,不利就不利在殿下没了能在皇上耳边多多为殿下美言的人,这才让杜贤妃母子钻了空,在皇上跟前拔了头筹。现下那杜贤妃不过是牛刀小试,便让皇上对殿下离心了。再假以时日,只怕殿下在皇上跟前连立足之地都没了。”
熙皇子原来就一肚子火,再一听这话越发不得了,直把杜贤妃骂做是妖妃,对杜贤妃母子的恨越发入骨了,只待有一日便将这二人吞吃入腹。
直到进了十一月,皇帝这才将息好了,重新开始早朝了。
可宋志来便发现,病愈后头回早朝回来的皇帝并未再像从前一般,便批阅奏折的。
就见皇帝只一个劲儿的端坐在御案后,说得好听是在沉思,实则是再发呆。
直到唐知贯进来回禀说,云南的那件东西,今儿终究秘密送进京来了。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闻言只让原来就是大病初愈的皇帝,气色越发不好了。
唐知贯也不敢多言,只默默跪在地上,好半日才听皇帝疲惫十分地唤宋志来。
宋志来连忙上前躬身答应。
皇帝又看了许久腰间的东西,最后一狠心才将东西摘了下来递给宋志来,“这是朕赏熙儿的,以表他近来的孝心。”
宋志来怔了怔,完了再不敢迟疑,上前去接时,见竟是这个物件,只觉又得了一惊。
所以在宋志来接过那物件时,不由得战战兢兢了起来。
直到出了御书房,将那物件放进锦盒中合上了,宋志来眼不见了,这才安心了些,掏出帕子就在脸上一通揩拭。
宋志来的小徒弟原就是宋志来的侄儿,虽是个机灵的,但到底年纪小少不更事,又仗着宋志来疼爱他,便玩笑道:“叔,你这是咋的了?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得了万岁爷的玉玺了。”
话音未落,那小徒弟就给宋志来给死死捂住嘴了,“早告诉过你在这宫里胡吣不得,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徒弟忙点头,待宋志来松开他了,才小声问道:“叔,这到底什么不得了的,让您老这般敬畏?”
宋志来又小心将锦盒那锦缎包袱裹了起来,才又道:“这东西虽不比玉玺,却也是不得了的东西。”
说罢,宋志来这才领着人出宫去了。
也是宋志来来得巧,云南都指挥使让人秘密押送来的假天龙石正好先他一步进了皇子府。
所以熙皇子一时间再顾不得什么宋志来,只说更衣再来接旨。
让宋志来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而在皇子府内一个隐秘的暗室内,熙皇子如获至宝般的激动便不必说了,他的几个的心腹,在被削开了半边的石头里,看到了如龙的翠玉时,早惊恐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赵庚不过是佯装的。
熙皇子也早迫不及待地用手抚上了玉龙,激动慢慢就被贪婪所取代了。
见熙皇子如此形景,赵庚心下一动,连忙就跪下了,直道:“此乃天龙石,得天龙石者得天下。可见殿下果然才是真龙天子。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余下的人见状也连忙跪地高呼熙皇子为真龙天子。
熙皇子自然大悦,更觉前些日子得淤积在胸的郁气,一时间也消散了不少。
熙皇子回身虚扶一把,让赵庚等人起身,笑道:“先头云南来信,我还有担心不已,如今总算是放心了。他日荣登大宝,尔等便是首功。”
赵庚又领着几人叩首谢恩。
虽说此间不时有赵庚从中搅和,但能成熙皇子的幕僚心腹的,又岂会都是些没见识的。
其中就以一个最是擅长玉石的,叫霍胥的人就起了疑心。
霍胥家中便是做玉石生意的,所以不少玉石的原石他都是见过的,从小耳濡目染之下,便也得了八九分的家学渊源。
乍一看那天龙石原石时,霍胥并未看出什么,只是再看那原石头的表皮似有相互矛盾之处,他才起了疑心,且越看越觉着这应是老手做出来的赝品。
但看熙皇子如此欢喜,霍胥又不好明白说出来扫兴,心中一转便道:“殿下,此等珍宝殿下还需今早开解出来,收藏好才保险。”
熙皇子没有不答应的,道:“正是这话了。只是那些个匠人我是信不过的。霍先生家里可是玉石世家,此番还要先生亲自出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