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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静静看着拔都。
    “不必你们帮忙。”段岭说,“我也会和他一战。”
    段岭翻身,骑上奔霄,赫连博等人与他道别,纷纷离开。
    “回去将这封信送给宗真。”段岭说,“感谢他的相助。”
    耶律鲁在马上抱拳,丹增旺杰则带着与大陈的修好合约,朝段岭挥手离去。
    段岭始终策马立于平原道前,眼望拔都等人离开,拔都一行人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成为天边的小黑点。
    但那数个小黑点似乎停下了,不再往前。也许拔都正在回头看他,也许没有,谁知道呢?
    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段岭才拨转马头,回去他的江州,回去他的家园。
    是年冬,陈太子李若归朝,大赦天下。
    越明年,陈帝开恩科,擢选四方人才,东宫广募宾客。是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朝廷却课以重税,抽调江南、江州、西川、山东、河北兵马,征军十万。
    靖武四年,太子亲赴河北,厉兵秣马,集四方军至二十万数。辽、元各自备战。
    靖武五年秋,大军开赴浔北,元初交锋,受陈、辽联盟袭击,仓促退回上京路北将军岭。
    十二月,陈、元大军于将军岭下展开会战,史称幽州之战开启,此战乃是陈国上梓之辱后,与外族投入兵力最多、规模最大的一场战役。
    第228章 终·为欢几何
    两年后。
    陈国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会猎于将军岭下,对面则是如山海壮阔的元军。
    两军黑压压四十万人,没有一匹马嘶鸣,雪花纷纷扬扬地飞了起来,在段岭的记忆里,那首曲子再次悠扬响起。
    元军让开一条路,布儿赤金拔都一身铠甲,排众而出。段岭则驾驭战马,来到阵前,二人遥遥对峙。
    狂风飞起,陈军、元军的旗帜猎猎飘扬,凛冽作响。
    “该开战了。”段岭轻轻地说。
    武独一身黑铠,不紧不慢,来到段岭身旁。
    暴雪飞卷,在那遥远的天际,仿佛有千万战神之灵如同流星般拖着白光坠落,每一颗来到阵前之时,俱化作守护南陈大地多年的身影,他们驾驭骏马,踏空而来。
    “该开战了!”不知是谁的声音喝道,“打吧!”
    谢宥一身黑甲,来到阵前。
    “我大陈儿郎们——!”段岭的声音与谢宥的断喝重合在一处。
    陈军山呼海啸。
    星辰的银河化作无边无际的光风,那一人,驾驭白虎,展开战神的双翅,在浩瀚光尘中翱翔。
    西极白虎,天下刀兵之主!
    那人从天地相接的尽头踏空飞来,闪烁着照耀战场的银色光辉。
    “可愿为陛下死?”
    又是齐声怒吼,排山倒海,地裂天崩。
    “我儿。”
    那温柔的声音在段岭的身边响起,李渐鸿一身光甲,披星戴月,化作虚幻的英灵,倒提镇山河,朝战阵中飞来。
    “爹。”段岭的瞳孔倒映出那绚烂的星空与亘古不变的银河。
    它总归是在那里。
    千万年,一如往昔。
    “开战。”段岭手中镇山河遥遥一指远方。
    霎时间南陈二十万将士,在那世世代代战死的英魂护佑之下,杀向了元军。
    千里之外的江州,漫天飘起细雪,李衍秋站在后殿楼上,眼望小雪纷纷扬扬。
    “今天他们应当也到将军岭了。”李衍秋说,“三哥,愿你保佑若儿。”
    将军岭下的雪原之中,双方的前锋军在号角之下发起冲锋,新的征北军踏起飞扬的雪粉,撞进了战阵里。
    无数个瞬间凝固于这一场战役之中,史官记载了许多片断,郑彦率军包抄,杀进敌阵,受伤退回。武独鏖战不敌,被撞落马下,段岭冲来,救走武独。元军监军帖木儿被武独一剑斩死。
    钦察台手下罕末帖儿被射死,麾下军队死战不退。
    谢宥率军迂回袭击元军侧翼,在布儿赤金的应变与指挥下苦战未竟全功……
    四十万大军先在将军岭下一战,令万里雪原染遍鲜血,峡谷入口处已成巨大的绞肉机。陈军几乎一接触,便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然而元军死战不退,被悬崖上郑彦率领的侧翼军驱逐,坠下悬崖时,引发了一场连环发生的雪崩。
    数百元军坠下悬崖,雪崩掩埋了上万元兵,陈军也因此被切断。
    段岭带兵埋伏,袭击拔都,双方一个照面,段岭将拔都射落马下,阿木古冲来,拼死抢回拔都,回归己方阵中。
    “抓住他!”有人用元语吼道,“只要抓住他!我们就赢了!”
    至此,元军已是强弩之末,算上雪崩掩埋的人数,已不足十二万,然而背水一战,竟是拼死不退,在一片混乱中仍想着先抓住陈国太子,瓦解对方的攻势。
    陈军遭遇了更为猛烈的抵抗,主力军被冲散,武独率领的前锋军与段岭率领的中军遭到雪崩阻隔。
    “殿下!他们追来了!”有人吼道。
    “多少人?!”段岭身边仅剩两千余人,剩下的都在谢宥身边。
    “两万!”有人吼道。
    “绕过峡谷!”段岭果断喝道,“尽快与前锋军会合!我们已经赢了!这是他们最后的兵力!”
    两万元军沿着山谷斜坡发动了冲锋,大雪如同海啸一般卷来,段岭在亲卫的掩护下冲向峡谷尽头。
    “我来!”述律端喝道,“你走!殿下!”
    段岭回头望,述律端已再次组织起冲锋,抵挡追来的两万元军,双方一接触便开始混战,更有元军越过防线,朝段岭冲来。
    亲兵保护段岭,冲向峡谷尽头,然而峡谷前方,又有上千人朝他们发动了冲锋。
    “奔霄!看你的了!”段岭喝道。
    流箭射中了段岭,却被白虎明光铠挡住,段岭拼死冲进了战阵之中,眼看一人左臂以布重重包裹,抡起一把斩马剑,朝段岭冲来,并凭着那斩马剑的力道,朝他当头斩下!
    斩马剑挑起一道光,段岭看到持剑的阿木古满是血污的脸,然而他已无法再后退,只得侧着肩膀去硬扛阿木古的那一剑!
    眼看那一剑的力道就要把他的肩膀斩得粉碎,一道黑影掠过,一脚踏上马鞍,顺手抱起段岭,左手一拳揍在剑上,“当”的巨响,震得段岭耳膜剧痛。
    那人将他抱在身前,飞跃,离开奔霄,奔霄则冲进了战阵内,带着上千名追兵离开。
    段岭被带得在雪地中翻滚,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与他手指相扣,将他拖出了雪地,段岭无名指一滑,感觉到那人缺了一根小手指。
    “杀了他们!”阿木古吼道。
    “郎俊侠?!”段岭颤声道。
    郎俊侠一身涤得发白的武袍,袍子破破烂烂。
    “你跟了我多久?”段岭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嘘。”郎俊侠说,“不要问。”
    他的眼中带着笑意,右手撮在唇间,打了个唿哨,奔霄去而复回。
    “上马!”郎俊侠喝道,再次把段岭推上马,继而翻身上去。
    “准备射箭!”郎俊侠道,“你冷不冷?”
    段岭身穿铠甲,眉毛、头发上全是雪花。奔霄一个疾停,面朝阿木古带领的上千名元军。
    “不……不冷。”段岭说,“我很暖和。”
    “你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郎俊侠说,“弓箭呢?”
    段岭摘下长弓,抓在手中,阿木古将巨剑抛在雪中,抽出腰畔长刀,元军齐齐退后,准备冲锋。
    “你死定了,太子。”阿木古说,“再没有人能保护你了。”
    “还有我呢。”郎俊侠喃喃道,他骑着马,身后带着段岭,清澈的眼中映出面前上千名元兵,以及山崖上出现的弓箭手,个个弯弓搭箭,朝向中间。
    段岭把弓箭朝向远处,紧张得不敢呼吸。
    “看见信了么?”郎俊侠说。
    “什么?”段岭皱眉问。
    郎俊侠静了一会儿,说:“就在青锋剑的剑鞘里,这把剑不大好使,我尽量挡一会儿,这次轮到你保护我了,段岭,阿木古交给我,杂兵就交给你了。”
    段岭的心跳似乎停了,放出了第一箭,紧接着郎俊侠喝道:“驾!”
    奔霄带着两人,冲向峡谷出口,与此同时,千名元军发动了冲锋,在阿木古的带领下,朝他们冲来!
    段岭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敌阵放箭,一箭接着一箭。
    双方短兵相接的那一瞬间,郎俊侠侧身撞向阿木古,长剑上挑,迎向他的长刀!
    “这一生里,总会有人保护你,不必你站在我的面前……”
    “保护不了你。便是我失责,若有那一天,我不死,也会有人来杀我,倒是无妨,我死了以后,自然还会有人,前赴后继地来替你挡刀吞剑……”
    那声音极其遥远,却又仿佛就在耳畔。
    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郎俊侠与阿木古互换一剑。
    阿木古一刀捅进了郎俊侠的胸膛,郎俊侠右手猛然抓住刀锋,手掌并合,一锁,刀刃瞬间卡在了他的肋骨中央,未能穿过他的肩胛,伤及背后的段岭。
    紧接着郎俊侠漂亮地一挑,以长剑无声无息地刺穿了阿木古的咽喉。
    奔霄就这样冲过了敌阵,一骑绝尘,扬起雪粉疾冲而去,将追兵远远甩在身后。段岭回头看,喊道:“咱们冲出来了!”
    “很……好。”郎俊侠说。
    “你受伤了!郎俊侠!”段岭朝身前一摸,满手都是血,郎俊侠的背脊露出极短的一截刀刃。
    奔霄越冲越远,冲进了树林,再冲出后,跃出悬崖,紧接着在积满大雪的斜坡上朝下冲去,沿途激起疯狂的雪浪,直带着两人冲向谷地。
    深谷的雪地中,郎俊侠侧身一栽,摔倒在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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