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竮自然大喜过望:
“程姑娘,你来了?”随着话音,疾步上前,就差伸手搂住程清芷了,哪有帝王的威严,活脱脱一个痴情的小伙子。
曹太后笑而不语,郭太后面露不悦,程秀之虽无奈,可此时计划已经进行了一半,临阵脱逃不仅不是好事,还是死罪。
郭太后的脸色已然不太好,这心目中的未来皇后人选正因为皇上的不小心而躺在榻上不能动弹,皇上却在此刻与他人卿卿我我。
“母后忘记了么,那日在行宫,母后见程姑娘被恶霸欺凌,命儿臣救下了程姑娘。”语气里自是宠溺,还有一抹娇羞,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之事。
唯独郭太后自始至终不信,实际上是不愿意相信。
“太后娘娘,朱竮拉过程清芷,”缓缓走至郭太后面前,朱竮身穿一件月白色织锦缎锦衣,腰间绑着一根苍紫色龙纹腰带,一头如风般的头发,有着一双黝黑深邃的,身躯伟岸,当真是清新俊逸英姿勃勃,和程清芷站在一起那正是天造地设,“那几日在行宫,儿臣和程姑娘两情相悦已经……”堂堂皇上,愣是娇滴滴的说不下去了。
此刻,郭太后才惊觉自己着了这小子的道了!
怪不得方才问自己那些个问题,自己一心扑在郭媗身上,以为皇上宠幸的是郭媗,心中还大喜,故而说出大婚立后之事,岂知皇上所指是程清芷,甚至早已得了她。
郭太后连退数步。
“姑母——”郭媗见郭太后失态,心生不忍,最终的目的只是让姑妈死了要立自己为后的这条心,不想郭太后因此伤身伤神。
“妹妹,皇上大婚,我国有后,虽然振奋人心,可也要注意身体。”曹太后体贴,几步上前,扶住了郭太后,她自然是喜欢程清芷的。
郭太后坐了下来,抬头望向四周。从郭媗受伤抬进猎宫,到此刻谈及皇上大婚,自己都在场,且步步都是得到过自己的首肯……郭太后稳住心神,这分明是算好了让自己和郭从武往里面跳,虽已明白,可也晚了。
无论如何,输了战场,气势不能败,起身笑着拉过曹太后的手道:
“姐姐说笑了,”郭太后拉着曹太后,“哀家也正为皇上的婚事犯愁,上次选秀就注意过程侍郎的妹妹,今日近看,果然容貌出众。”丝毫看不出任何不悦,甚至连惊讶都没有。
程清芷紧紧咬住下唇,方才来的路上,哥哥一再嘱咐无论听到什么样的言谈都要忍住,原来是为了和皇上大婚!立她为后?憋了许久,才将双眼的泪忍住。眼前净是许庭芳的容貌,许庭芳的一言一行,许庭芳风度翩翩的举止。皇上虽是人中之龙,且相貌才学自然不差,可非心中所念,那便如同行尸走肉。
“程爱卿,朕向你保证,这一生独宠程清芷一人,若有违背,早死无子,不入皇陵。”朱竮突然起身上前,举起右手认真说道。
“皇上万万不可——”两宫太后,程秀之慌忙阻止。这后宫怎可能独宠一人?只当是说笑罢了。
一切都在程秀之和郭媗的掌握之中,又有曹太后在后筹谋,狩猎结束,回宫就准备大婚事宜。已使人快马加鞭回宫准备,礼部等一一通知,只等皇上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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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此消息的还有许庭芳和简雁容。尤其是简雁容,有些不信。十五月圆,许庭芳搂着简雁容坐在屋顶上,看着远处的烟火绚丽的绽放。
“庭芳,程清芷对你可是情深意重……”
话未落,许庭芳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含住了简雁容的樱唇,牙齿肆意嗫咬,忽重忽轻,似故意惩罚她一般。简雁容宁愿被咬也不愿离开,自然是亲的其所,其乐融融。
“简雁容,从始至终我眼里只有一个你罢了。”许庭芳搂住简雁容的细腰,痴痴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明眸皓齿,虽无精致的妆容华丽的服饰,可那一颦一笑毫无敷衍,完全出自真心。
“许庭芳,从始至终我眼里只有你的两个笑涡罢了。”简雁容说完,伸手就去摸许庭芳的双颊,许庭芳温文尔雅,在旁人面前更是冷峻无边,只有在严容面前似孩童一般烂漫开心。故家中管家平日里都背地里称呼他为冰块脸,其实他的笑只为简雁容。
陶不弃这里日将济阳城好好玩了一番,方觉还是京城好。今天一早便跟在简雁容身后求她和自己一起回京,又是撒泼又是耍赖,最后竟又哭又闹的,简雁容哭笑不得。
最后没办法,只得又出一计。
“陶世子,皇上马上大婚立后,少了个下聘礼的人,听说找不到身份合适的人去,你若不回去……”简雁容露出一股难为之色来,“皇上岂不是很可怜?”说完叹了几声气,忧伤的转过头去看着许庭芳,嘿嘿一笑。
陶不弃性子直,且呆萌,一听皇上有事不得解,还未等简雁容说完已经消失在门外了。
“严容,陶世子回去,不会出什么乱子吧?”许庭芳有几许担忧。
“放心,皇上若是知道陶不弃愿意去,定会嘉奖靖国公一家。”严容依偎在许庭芳肩上,“程清芷嫁给皇上,定能受宠一生,女人一生得一人,那也值得了。”
皇后母仪天下,礼数自然不能少,定要遵照“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亲迎。
而程清芷先承受隆恩,才准备入宫,这行六礼之人必定要是自己人,说白了,也就是皇后入宫前给皇帝得了身子,万一被人知道了,岂不是颜面尽扫,以后如何在后宫立威。现在两宫皇太后自是知道了,钦天监的人更不会说出去,这是杀头的罪,皇上定能处理好。最后最重要的就是这问六礼之人了。
陶不弃恰恰适合。
靖国公对朱竮忠心耿耿,儿子陶不弃虽偶尔顽劣,但结实严容后学乖不少。此时简雁容见陶不弃离开,忙洋洋洒洒修书一封,使韩紫烟务必交于陶不弃手中,这封信是写给靖国公的。靖国公看完,必定会照做,封赏更是迟早的事。
送走了呆霸王,河督府清净不少,但又少了分生趣。书砚尚不知严容是女子,每日见自家公子不顾外人与其磨耳私语,只觉痛并快乐着,见一次就找一次韩紫烟,韩紫烟心疼他,也不说明,只天天煨汤,将许庭芳简雁容书砚三人养的白白胖胖。
见简雁容身体越来越好,韩紫烟的心竟舒畅了许多,程秀之的嘱咐早就抛在脑后,不是忘记,而是推迟,能推一天就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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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大婚大赦天下。
靖国公一家受封赏,极其富贵。
程秀之一跃成为国舅爷。
郭媗升为二品女官。
最满意的除了朱竮就是曹太后了。程清芷生性温婉,是母仪天下的不二人选。且郭媗不能为后,断了郭家想要控制朝政的念头,于里于外,都是好事。
且皇上果真如简雁容所说,遣了陶不弃去下聘,风光的不得了。
只是程清芷一路哭泣至后宫,朱竮心疼不已,只当是舍不得程秀之,便下了条命令程秀之可随时进宫看望皇后,对程清芷专宠至极。
只是程清芷依整日依旧郁郁寡欢,对皇上也是不冷不热,除了洞房花烛夜那晚只在没有办法才让朱竮碰了下身子,到现在都只是一味推辞。
朱竮不解。每日除了上朝和给太后请安,多数都是呆在皇后宫中,就算皇后不理他,他也高兴,皇后越是冷淡,他越是着迷,迷的找不到东西南北。
一日午后,曹太后要见他,匆忙从皇后宫中赶了过去,原来曹太后做了个噩梦,梦到许庭芳遇难,下落不明,吓得要皇上赶紧将许庭芳召回。朱竮好一阵安慰,又宣陶不弃进宫将许庭芳的近况详细讲述了一番,才打消了才太后的疑虑。心里又吃起醋来,只觉曹太后关心许庭芳甚过自己。
回到程清芷那,她已经歇下。案前墨迹未干,朱竮悄悄看去,只得四字——庭芳安好。朱竮气的直接回了御书房,这程清芷已经是自己的人了,还念念不忘许庭芳,母后更是对许庭芳关心不已。这些女人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许庭芳究竟有什么好的,这么多人对他用情至深。朱竮一用力,手中的翡翠杯尽碎,鲜血汩汩流了出来。
“皇上——”高拱奉茶进来,见朱竮流血,三魂丢了七魄赶紧传太医。
第七十五回
太医离开,朱竮盯着包扎的严实的右手,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高拱使奴才在仔细检查地面有没有碎了的瓷渣,以防再伤到龙体。
“皇上,皇后娘娘那……”高拱静静走上前来,若是往昔,此刻该是在皇后那里的。
朱竮不说话,右手的伤口隐约疼着,紧接着心口也一疼。他是皇上,不要后宫佳丽三千,只要程清芷的一颗真心。不偏不倚,程清芷的心却在许庭芳身上,甚至连自己母后的心都在许庭芳身上。
许庭芳的才干学识,朝中数一数二,此刻还不到除去他的时刻,但若要杀他,那也是一眨眼的事情。
“高拱,今晚有奏折要批阅。”朱竮不多说,转身走至御案坐下,右手受伤,左手飞快的翻阅着,面无表情,高拱识趣的将灯挑亮了些,退了出去。
程秀之得御令,前往后宫看皇后娘娘。
只见几个奴才抬着一块木板,上面似乎躺了一个人一动不动,正迎面而来,方向恰是从郭太后所在寝宫。
“你说说看,昨天还好好地,今儿个就得瘟疫死了……”
“就是,宝林才十四岁,她娘还不知道……”
“我们愁什么,听说郭太后会给她娘一大笔银两……”
“……”
“……”
接下来的话,程秀之没有听进去。宝林二字触动了他。若不是有宝林,他不可能知道郭太后和郭从武要给郭媗下药然后委身于皇上……此刻宝林死的蹊跷,定是郭太后有所察觉!
程秀之思前想后,不觉有什么遗漏。
那日故意在花园流连,从而认识了郭太后的婢女,而宝林正是其中之一。因程秀之相貌英俊,仰慕他的宫女不计其数,宝林心思单纯,当然也心生爱慕,几次接触下来,有意无意的问一些太后的事情,从而知道了郭太后要立郭媗为后的计划。
宝林一定是受了严刑逼供。想到此处,程秀之装作内急,往方才那几人方向跑去,“嘭”的一声,木板落地。公公正准备发作,一看是程侍郎,忙反过来认错。程秀之微微看去,的的确确是宝林,露出白布的那一只手臂居然没有一块是好的,鲜血淋漓……
果然死前受了虐打。
程秀之心中一阵愧疚,想起那日自己故意被树枝刮伤,宝林帮自己包扎的那一块帕子,连程清芷那里也不去了,直奔宫外。
依宫规,得瘟疫死的宫女是要抬出宫外,大火烧尽然后深埋的,程秀之一路尾随,直直看到宝林化作一缕青烟。
刹那间,程秀之突然发觉,心中所念的报仇只是生与死的较量和无辜者的陪葬,失神的回了程府。一连几日,称病不上朝。
郭太后既已知实情,为何还不对皇后下手?难道是顾及郭媗脸上的伤痕?郭媗脸上的伤痕并不是真的,那些都只是表面现象,二人的计策而已……
程秀之半倚在御赐的镶金红木雕花象牙长椅上,只觉烦心。
“严容,倒杯茶来!”
许久,方回过神,严容已许久不在府中了。心里又似被小猫抓挠一番,小妖精不在,失落无比。
“爷,”欢哥上来,“依您吩咐,将……”欢哥将事禀报完,只觉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值得爷为他立碑。
程秀之离开火场回府后,直嘱几个亲信趁天黑去焚烧宝林处收殓了她,且寻了处有瀑布的风水宝地下葬立碑,只是碑上并无题字。
大仇未报,再多的疑虑会死更多的人。严重的忧伤一闪而过,吩咐道:“今日之事,不得外传。”语调极其冰冷,欢哥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看错了,他明明看到主子眼中那一抹神伤的,并未多问,躬身退出。
容哥不在,谁都进不了程秀之的身。
朱竮越来越倚重程秀之,朝中大小事务均与其亲商。外人看来,定是因为程秀之乃国舅爷的缘故,何况程秀之原本就是朝廷栋梁,只是这情势似乎有些出了许临风的意料。
夜深人静,许临风差人送信至派下官员手中,末了只来了一位大人……其余的不是婉拒就是装病,这才多久,自己派下的官员竟然都被程秀之收入麾下,且是自己亲手送过去的。
自己大意了!原本只是以为皇上处罚自己只是表面现象,原来是步步为营,让自己逐步失势。一夜未眠,第二日直奔皇宫。
自己是两朝元老,朱竮想动他也非那么容易。许临风不请自来,只是朝堂之上并非如初,官员明里对许临风仍是恭敬有加,实则处处拥护的是程秀之。果然程秀之平日里往自己府中跑,是有目的的,真的是大意了,此时发觉失势,却为时已晚。
原本去见曹太后,也计划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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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统府内。
简重烨掰着手指坐在院中,痛哭流涕,一会靠着邵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会在府内来回走动,时不时去找下陈擎。如此原因只有一个——住了这么久,一分银子也没赚到。
这陈擎的府邸外面看来风光无比,里面实则寒陋的很,倒不是穷,而是缺个女主人来打理。简氏夫妇原本过来,只是为报保命,以为三五天就能出去的,孰知都快三五月了,都没有让他们出去的意思,难道要一起在这都统府天荒地老?
二人想至此处,老泪纵横。若不是周遭百姓早知陈擎父母早已仙逝,定以为陈府有白事了。
且不说他俩不愿住这陈府,陈擎还不愿意给他们住呢!昔日里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卸甲换装,庭院当中舞刀弄枪一番,热了袍子一脱,爽意无边,这简氏一家人住进来,伊始还有个简蕊珠,自己诸多不便,还患了眼疾似得冲自己挤眉弄眼,将自己吓了一跳不说,现在简氏夫妇日日在庭院中恸哭,他都大半个月没摸刀枪了,自己的武艺肯定是退步了,若是皇上有需要,自己岂不是从武官变成了文官,文官自己也不会啊……
不!陈擎扶着院中的树干,站在简氏夫妇身旁,心痛无比,只差落泪。
这简家人长住,也不是办法,得进宫面圣。
第七十六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