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总,您的咖啡。”
徐维宾拎起咖啡杯,香浓的咖啡味窜上鼻端,他扬起一边唇角笑,“小郑你泡的咖啡真不错,比起之前那些秘书泡的速溶咖啡好太多了。”
郑若希听之一笑,她是专门学过泡咖啡的,因为……周淮安喜欢。
徐维宾把杯子轻轻放回桌上,向后靠上沙发舒适地长长吐出一口气,用一种慵懒的语调继续说:“听说你大学读的外语专业,英语八级?那你来我这里真的屈就了。”
郑若希听他这样说有些尴尬,只得应了声:“……也就这样了。”
“你别谦虚。”徐维宾微微一笑,“小郑有没有男朋友?如果没有的话,我介绍我侄子给你认识,他呢,也算是年轻有为,在本市经营一家游戏公司,他姓宋……”
“我离过一次婚,现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徐维宾一愣,看郑若希各方面条件都挺好的,他老婆来公司时也见过她好几次,还老叫他把郑若希介绍给她家侄子认识,可她竟离过一次婚,倒是可惜了。
郑若希并不觉得可惜。
一个曾被伤得体无完肤的不再轻易动心的女人,她很难再为另一个人怦然心动,并不会轻易投入一段新的感情。
她从徐维宾办公室出来,刚到下班时间,公司的同事陆续离开。
初春的雨天带着凉意,郑若希拥紧自己的外衣,撑着伞,融入人群中。
雨幕渐渐模糊了夜色,她独自行走在早已烂熟于心的街道,远处的野猫跃过马路,迅速消失。僻静的街道一辆过路的车都没有,整个世界陷入混浊潮湿之中,小雨打在伞上发出鼓点般的声音,成就幽静悠长的曲子。
然而,前方公寓大门外的一群人打破了万籁俱寂的夜。
地上散开好几把伞,被暴风冷雨打湿身的徐淑娴还跟房东杨姐扭打在一起,郑若然在旁边劝架,其他人都撑着伞围观。
郑若希愣了愣,随即跑进了雨中。
她想拉开厮打的俩人,被徐淑娴推了一把,狠狠地摔倒在地,手掌手肋火辣辣地痛,徐淑娴叫骂的声音继续飙升,句句都难于入耳。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郑若希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你们再打我就报警!”
她的伞早就被扔到角落,浑身被夜雾般的冷雨打湿,郑若希冷冷瞅着终于停下来却仍在对骂的俩人,“不打的话,都回家吧。”
郑若希收拾残局,先向房东杨姐道歉,给了杨姐几百块,又被杨姐责骂了顿才算完事。她回到家中,还要看徐淑娴的面色。
“嗳哟,你轻点……”徐淑娴边朝郑若然吼,边骂郑若希,“你去哪了?是不是给钱那个贱货?我真的白生白养你了,连你亲妈是谁都分不清?!”
郑若然故意加重了手劲的力度,疼得徐淑娴呲牙裂嘴,“你这么用力做什么?皮都被蹭掉了!”
她撇了撇嘴,“那你就别动,也别说话。”她抬眸看郑若希,“姐,你的手掌也擦伤了吧,我也给你贴止血贴。”
郑若希摇着头,坐在沙发处,捏了捏眉心,露出疲惫的表情问徐淑娴,“妈,你为什么要跟杨姐打架?”
徐淑娴讪讪地说:“我跟她说你的前夫是周淮安,她不信,还奚落我,让其他人跟着笑话我。”
就这样?
“才不是!”郑若然揭穿徐淑娴,“妈打牌输了钱,今天来是想让你给钱,还想要我在这边打寒假工挣生活费,她在楼下碰到杨姐他们,跟他们说前姐夫是周淮安……”
说到这里郑若然顿了顿,难以启齿地说:“……妈想借前姐夫的名义向杨姐他们借钱。”
郑若希的脸顿时结冰。
“郑若然,你给我闭嘴!”徐淑娴恼羞成怒,几乎当场就要教训郑若然,可她看到郑若希的表情,又忍了下来。
“不是欠了几万的赌债吗?”徐淑娴一向厚脸皮,“小希你给我钱不就解决了。”
郑若希怔了一下,接着笑开,刹那间恍然大悟地看着徐淑娴,“妈,你还真的把我当成摇钱树了?”
徐淑娴咕噜了句:“你跟着周淮安这么些年,我就不相信你没钱……”
“所以呢?这就是你有持无恐地去赌钱的理由?你想着输多少钱都没所谓,反正最后都会有人替你擦屁股是不是?!”
徐淑娴不乐意了,“你什么态度?再怎么说我都是你妈!”
“我不会给你钱。”
耐性告罄的徐淑娴终于发飙了,“你不给?那我就你闹到底!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些什么事,也有可能跑到若晨的学校当着他同学的面向他要钱!”
郑若希咬了咬牙,发不出一个音节。
她侧过头来看徐淑娴,“这些年周淮安给过你不少钱,你都用在哪?你不要跟我说你赌钱输光了!”仰角望去,灯光透进她的眼底,衬得她乌黑的眼珠越发湿润。
“你还好意思提?如果你不是跟周淮安离婚了,我会弄得这么狼狈?……都怪你!”
郑若希没幻听。
徐淑娴这番话比之前无心骂她“废物”更刺耳,更令她气血翻涌,这样指责的词令她坠入深渊,那最黑暗的地方埋藏着她的怨怼。
为什么徐淑娴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嫁给周淮安这两年,在经济方面她从来都抬不起头,她被周淮安家族嫌弃出身低,有个厚脸皮又贪得无厌的母亲。
周淮安……或多或少都会因为这样才觉得她上不了台面,所以从无带她出席过任何的宴会。
她还没从回忆中抽离,就听到郑若然的声音——“妈,你别说了!”郑若然一把扯着徐淑娴的手臂,“我们回去吧。”
“我不走!她不给钱我就不回去!我是她亲妈,她必须赡养我,她没钱就管周淮安要啊……”
一直没做声的郑若希看着她们消失在门口,她走过去关门,听到敲门声一次次地响起,以及不断传来徐淑娴的叫门声。
“开门!郑若希你给我开门!郑若希……”
郑若希背对着大门任凭徐淑娴在外面叫喊,她咬紧手背,背靠门坐下,敲门声改为拍门声,一下下地扑打在她后背。
过了几分钟,或者十多分钟,门外没有再传来任何的声响。
☆、第05章 天恒
郑若希皱着眉头揉着眼睛,伸手摸索在床头柜处不断震动的手机,她打了个呵欠,目光涣散地望向窗外——一片漆黑。
她迷糊地喂了声。
“郑若希?”
“我是。”也许被吵嚷的背景音扑灭了她微弱的应答,那头又问了句:“郑若希,是你吗?”
虽然那人的嗓音沙哑,但她还是听出了这是萧曼君的声音。郑若希亮起灯,抬眸看了眼挂钟,她已经很久没跟萧曼君联系,对方也极少主动找她,尤其在这个时间点。
郑若希走神的当口,萧曼君又喂了几声。
“萧总,我是郑若希。”她坐起身,伸手亮起灯,掀起被子要起来。
那头的萧曼君问:“我在酒店……你现在能不能过来接我?”
“可以,我这就过去。”郑若希断然地答应,赤脚踩在地上,拿起搁在椅子处的衣服一边穿一边问:“萧总,你在哪呢?”从电话那头可以判断出萧曼君走到比较僻静的地方。
“我在御景国际酒店。”
郑若希按下扩音器,边换上牛仔裤,一边又在问萧曼君:“你在酒店包厢还是套房?”她拉上裤子拉链,拿起手机又喂了几声,那头依旧没有声响。
她握着手机竖起耳朵仔细听,还是一片静默。
“喂喂萧总?”
“我在包厢。”
“厢房号码多少?”
萧曼君转头向旁边的谁问厢房号码,那边的声音很模糊,郑若希听不清,那道声音的主人应该是个男人,她在脑海搜索和萧曼君共同认识的人之中谁拥有这把嗓音,陈助理?抑或李副总?
“你来1918包厢找我。”
御景国际酒店里,郑若希从电梯出来,望向走廊尽头正是1918厢房,那道紧闭着门随着她注视的目光猛地被打开。
最先入郑若希眼眸里的是一个男人,黑发的男人也往她这边望来,“你是萧总的朋友?”陌生男人皱了皱眉道:“她喝醉了,你进来一下。”
包厢里只剩下萧曼君。
郑若希不自觉地看过去,细细地瞧着那个身材挺拔的男人,他伸手扶起萧曼君,那双指节粗犷的大掌和还算得上年轻俊秀的脸形成强烈的反差。
“你过来扶她!”男人不满地皱眉,嘴角微微一抿,又指派郑若希,“你送她回家。”
郑若希快步上前扶萧曼君,那男人放开了手,萧曼君毫不客气地整个人靠在她肩上,她步伐踉跄了下,扭头问那个男人,“你能不能……”
“不能。”他打断郑若希的请求,“我不喜欢和不太熟稔的女人有亲密的接触。”
她盯住他的双手,似是无声地控诉着他的双手刚刚就碰过萧曼君。
“刚才碰了她一下已经是极限。”男人又将萧曼君的车钥匙递给她,“她的车停在酒店外。”
郑若希接过钥匙,那个男人已转身离开。
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萧曼君扶入宽大的车后座,郑若希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然后转身坐回前面,扣上安全带,发动车子,问:“萧总,你需要解酒药吗?”
萧曼君摇了摇头,降下车窗,凉风扫去一点酒意,她在微醺中清醒过来,“今晚多谢你了。”
郑若希微微一笑,“很少见萧总你这样。”她当然是指一向严于律己的萧曼君也会放纵喝醉。
萧曼君一哂,扬起大拇指,“当这号人物也要应酬。”她向椅背靠去,随口问:“你在老徐那边还习惯吗?”
“挺好的。”郑若希握紧方向盘,“……我还想找份兼职做。”
“哦?老徐给你的工资很低?”
郑若希向后视镜一瞥,萧曼君的表情跃入她眼底,那是嘲讽的笑。她除了肩负一家人的生计,还有个好吃懒做,贪得无厌又沉迷赌博的母亲。也是,像萧曼君这样的人又怎会懂为了生计而劳碌奔波的艰辛。
“你除了英语八级,好像还懂些其他外语?”萧曼君以手支额,用微醺的眼睛看她,“我有个朋友开游戏公司的,他需要个临时的翻译助理。”
“具体翻译些什么,这要问他了。”
萧曼君挑了下嘴角,意思意思地笑了笑,“我这个朋友你也见过,他就是刚才的男人——宋天恒。”
姓宋吗?
郑若希随意地笑笑,缓慢地开着车,凉爽的夜风吹开车内浑浊的倦意,彼此没有再说话。
这天,她按着萧曼君给的地址来到未来顾主的家。
静谧的郊区楼盘在拆迁改造前居住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而被比邻而居的高档别墅区的房地产土壕收购后,经过整改包装后,又吹捧成世外桃源般的居住环境,倒是吸引了不少有钱人争相购买,成为继半山豪华别墅之后又一地标性的高档楼群。
郑若希站在雕花铁门前,按了按门铃。半响后,扩音器终于传来男人慵懒的单音词——“谁?”
“宋先生,你好,我叫郑若希,萧总介绍我来应聘你的临时翻译……”
“在酒店见过面的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