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叶琉涟微疑一声,看来二人有故事呀。
“要不你去追苏子衾吧,你俩本就青梅竹马,这么好的一株窝边草便宜了别人多可惜。”
一言既出叶琉涟顿时噎语,绿裳看向慕暖的眼神瞬地锐利了些。
慕暖对于敌意的嗅觉是十分敏锐的,即刻捕捉到了旁侧传来的视线迅速侧视,绿裳来不及收敛的敌意就这么硬生生撞进了她的眼底。
只是慕暖虽看见了却逆了性子并未说什么,反观叶琉涟噎语后脸色微红对着绿裳道:“你先下去吧,我与你家小姐还有话要说。”
绿裳看看自家小姐又看看慕暖有些担忧。
“行了,我还能吃了你家小姐不成?”慕暖拽起绿裳硬生生把她推出了门。
在即将两脚迈出屋门的那一刻绿裳推拒着门边挣扎着回头求救:“小姐!”
然而叶琉涟只是笑着摆手:“没事,你且在外面候着吧。”
门砰地一下被关上,堵住了屋外的那双焦急的视线。
慕暖关好门后蓦地回身沉下了脸,用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道:“你喜欢苏子衾!”
叶琉涟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不是……”
慕暖错步上前猛地一拍桌子凑近她道:“我虽莽撞但不是傻子,从第一次看到女扮男装的你时我就预感到你们俩之间肯定不简单,果然!”
“我……”叶琉涟开口想辩解,尾音余止,最终还是没有否认下来。
“虽说我一开始对你不太友好,但城郊比试后是真心拿你相待的,你居然骗我!”说完后,慕暖看着叶琉涟微微无措的样子紧抿的唇角因忍笑而不住颤抖。
叶琉涟一开始只是心事被撞破的慌乱,慢慢地平复过来后才想自己为什么发杵呢,便用同样的动作顶了回去:“但那日之后我们也没再见过面呐,何况这不算骗你,我也是刚刚才发现自己喜欢他的。再说,他现在仍是名草无主我凭什么就不能喜欢他了?”
绿裳在门口自然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心里倏地蹦了两下,她的猜测果然是没错的,幸好早早做了准备。
屋内二人目光相视的胶着还在继续,最终以慕暖忍不住的笑声先败下了阵势:“行了行了,我不逗你了,他是你的行了吧。”心下想着原来叶琉涟的失情丹针对的是苏子衾啊。
叶琉涟被她突转的态度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兀自呆愣看她捂着肚子笑的欢快。
“哈哈哈。”慕暖捂着肚子笑的停不下来,“你好像我家的大黄哦,每次我要抢了骨头就龇牙咧嘴地跟我宣示主权。”
“……”叶琉涟满脸黑线不做声,她居然拿狗与自己比较。
慕暖笑着笑着就蹲了下去,头埋的低低的:“我呀,真的是很欣赏他呢,几乎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可是还是不行,便只能死缠烂打了。”
气氛骤然又变地伤感起来,叶琉涟就这么站在原地被她几次瞬变的语气左一晃又一晃弄的有些晕乎乎的,最后跟着蹲到了她前面安慰道:“别难过,他虽然看起来温文谦和其实骨子里对人确实是偏冷淡的,不是你不好。”
叶琉涟本来以为她哭了,可是慕暖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干干净净的完全没有泪痕。
“他是唯一一个打过了我又对此不甚在意的人了,我第二次见到他时还是主动跟他搭话的呢,你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吗?”
叶琉涟想起风筝节那日,在茶馆和苏子衾避雨时的听闻回道:“你是哪位?”
慕暖有些哀怨:“瞧,连你都知道了。”
“抱歉。”叶琉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得蹲走两步凑近了,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没事啦,你不用道歉,我也没世人以为的那么喜欢他。”
“欸?”叶琉涟微睁大眼睛表示不解,“你刚才还说真的很喜欢他呢。”
慕暖保持蹲姿未动,双臂在膝前的部位交错回忆着往事缓缓说道:“所以我才说欣赏啊,纯粹的仰慕罢了,就跟长安街的那些小女儿家一样一样的,也许是我这人骨子里有些霸道吧,所以从小到大对于喜欢的人或事物都有一种强烈的占有欲,所以对那些觊觎他的人就凶了些。”
叶琉涟十分不和适宜地在她间歇时插话道:“不是一般地凶了些。”
慕暖的脸随即耷拉了下来,叶琉涟急忙捂着嘴:“我不说话了,你继续。”
见叶琉涟自己封口慕暖才重回气氛中继续道:“可是吧,我越接近他,自身的那种占有欲就会越淡。怎么说呢,就像是井里的月亮,看着好美好美好像抱回家,可是真当接近了伸手去捞却又只能抓得满手空,可一会儿再看他还是好端端地在那里,如此反复多次之后便再也不想尝试了。”
叶琉涟听到她这个直白的比喻不住地点头表示认同,她也经常会有这种感觉,总觉得苏子衾站在那虚无缥缈间转瞬就会消失不见:“那你何不早早放开呢?”
“因为父亲从小就告诉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得有始有终,不能轻言放弃,所以我就觉得要是就这么放弃了岂不违背了父亲的训诫。”慕暖说到这侧头看了一眼叶琉涟后回正脑袋又小声道,“尤其是那些个特别会无事生非的世家子弟,必定会逮着机会尽情嘲笑我的,所以忍着忍着就一直没放弃。”
叶琉涟忍不住抿嘴笑了两笑,想来后面的才是关键吧。
“我是真心当你是朋友才跟你说这些的,你可不许同别人讲。”慕暖听到旁侧的笑声立刻转头去看,但见叶琉涟笑中是满满的善意,提起的心便放了回去,她就知道叶琉涟与旁人不同,她的眼光准没错。
因为刚才那段话极小声,二人又是背对着房门的方向蹲下的,绿裳不会武功也就肯定听不到的,于此叶琉涟继续给她定心丸:“放心吧,这话你不说,便绝无你我之外的第二人知道。”
慕暖与她对视的眸子含了笑,其间又微杂了些落寞:“我在长安就只有你一个朋友。”
“沈秋灵不是么,我总见着你们俩在一起。”
“才不呢。”慕暖摇头,“她是因为她父亲,以前是太乐丞,我随军出征回来后才知道她父亲现在已是太乐令了。那人总想着让自己的女儿攀龙附凤便能跟着出人头地了,但是以沈秋灵的身份很多场合都去不了,我见她是个乖巧的正好需要个伴儿便一直带上她了。”
“这样啊。”叶琉涟这才晓得其中关系,原来慕暖的心思比看上去要细腻的多了,只是被她的莽撞掩盖住罢了。
“其实这次赐婚我虽有怨但也是不排斥的,正好给了我一个放弃苏子衾的台阶,让她们嘲笑不了我,不然真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叶琉涟闻此揶揄地斜觑了她一眼:“原来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慕大小姐还怕这个啊!”
“嘘嘘嘘。”慕暖急忙伸手重新压住她的嘴巴并看向后面房门的位置,“你的贴身婢女还在门口呢。”
叶琉涟扯开她的双手憋笑地小声回复她道:“知道啦知道啦,你的面子最大!”
慕暖满意起身,却因蹲的久了而双脚有些发麻,反观叶琉涟亦然,二人对视一眼不禁又笑开了,一种郁结解开后舒散的对笑,至此再无芥蒂。
叶琉涟已思考了一宿自己失忆这回事,而起床后无论是父亲还是兄长都避着她,冥冥中便也猜测到了事实。
“我昨天是怎么回事?”
“大夫说你曾服用过失情丹,然而昨天与三表哥饭食之时,小二误将送去三楼的催情之物送入了你们的房间,失情丹与其大克,便有了你后来的症状。”
叶琉涟记起去年生辰前曾因父亲质问她是否喜欢苏子衾之事而大吵一架,可今晨去福隐寺归来,去寻叶琉清他却避而不见,再与慕暖所说之事联系起来,心中已有大概。
慕暖开始时的生气本就是装的,在昨日见到苏子衾对她真切的焦急之后就知道自己肯定是没戏了,她亲眼看着苏子衾掩饰不住的关心也没什么感觉,反而看他抱着叶琉涟的画面特别和谐,现在可好,叶琉涟的失情丹也解了,二人可以终成眷属了。
哦,不对,还有个云浅,她看苏子衾的眼神那么赤果果,自己想不知道她的心思都难,想象了一下云浅或其他人与苏子衾站在一起的画面顿时全身一阵恶寒,果然她还是只能接受叶琉涟。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苏子衾的啊。”慕暖心里的好奇种子开始破土了,便期待地看着叶琉涟。
“大约去年的这个时候前两天。”叶琉涟也毫不掩饰地实话实说,不过想到苏子衾曾说过的话又有些失落,“不过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那她喜欢的人一定是你,我可以打赌!”
叶琉涟看到慕暖十分笃定的样子微愣,想想苏子衾对喜欢的那个女子描述的确实模棱两可,顿时心里突地升起一线希望,莫非……
慕暖看着她些微羞涩的浅笑,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比了个拇指,然而三公主嘛……
“你可认得三公主云浅?”
叶琉涟摇头。
慕暖见她不识就善意提醒她道:“那你可得小心些了,我见她对苏子衾有意呢。”
“欸?”
慕暖见她说到自己的事就愣头青的样子一巴掌乎开她的脑袋:“赶紧把苏子衾牵到手吧,省的给了她可乘之机。”
“她是你的表姐妹吧。”叶琉涟思索着她们的关系道。
慕暖听到这个称谓却十分厌恶地别过脸:“别跟我提这个,那人假惺惺的!”
叶琉涟扁扁嘴不语,看来慕暖定是吃过她的亏呀。
“反正你小心些她就是了,若说我霸道的话她可比我霸道多了,还不是明着来,一边嘴甜着一边拐那些弯弯绕绕的,宫里这套很吃香,皇祖母和舅舅都特别地偏袒她!”
叶琉涟心中暗暗记下这个名字:“我知道啦。”
至此,两个女孩早已互相卸下心防,闺阁间的其他话也慢慢打开来……
☆、今秋戟阳折枝上 (1)
建章宫。
内侍总管迈着整齐的小碎步悄声走到皇帝身边道:“陛下,三公主求见。”
皇帝停下批阅奏折,一指微微抵了抵额间捻揉继而伸了伸胳膊活动了下筋骨:“宣。”
云浅踏着正午日色进的殿,脸上禁不住的喜色与明亮的殿室相称得彰。
“浅儿可是有何喜事,瞧把你乐的。”皇帝十分喜爱这个女儿,看到她就心情瞬好。
云浅照矩礼后才揣着欢欣小步上前道:“还有什么喜事能比见到父皇更令人开心的呢!”
“哈哈哈。”皇帝大笑着手指点点她的方向道,“你这个小嘴儿啊,天天跟抹了蜜似的,可吾就是爱听。”
“我只是实话实说嘛!”云浅看他笑的开心继续堆蜜糖。
“行啦行啦,你就别给我带高帽了。”皇帝起身十分宠爱地拍拍她小脑袋,“有什么喜事你就别兜着了,还不快快与朕说来。”
云浅听此一言端着羞态娇滴滴道:“不知浅儿寻到了意中人算不算喜事呢?”
“哦?”皇帝看着云浅小女儿的模样不禁好奇,“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这是哪家的公子把浅儿的魂儿给勾去了,说出来听听,吾给你把把关。”
“是……苏丞相的公子。”云浅想起苏子衾的话试探地说了一句观察着父皇的反应。
皇帝听后颜笑道:“嗯,他不错。”
抛却脑中一瞬而过的想头,皇帝想云浅一直在宫中哪里能和苏子衾有所交集,她喜欢的必定是苏丞相的长子苏成轩了。他为人忠厚老实,总最要的是衷心,也不知那老狐狸是如何养出这么个儿子的,竟与他的性情分毫不像。最近更是因为在剿匪中立了功,由南宫卫侍立擢升他为卫尉丞。
虽然他也曾想过他是丞相的儿子,若是过分器重他了以后若想削弱丞相势力便多有麻烦,可是青年才俊着实争气,让他不得不惜才啊。加上丞相虽与御史有破冰之相,但经御史一案迁分房舍后似乎也就冷落了些,倒是无足近忧。再观朝堂,有如苏丞相一般见识与谋略的大臣着实不多见,倒也难寻替代之人。
云浅听得此话后十分雀跃,可转瞬就见父皇陷入沉思,便也不多扰静候一旁乖乖间立。
皇帝回过神来唤内侍总管道:“宣苏成轩。”
云浅一愣,苏成轩?她怎么忘了苏丞相有两个儿子了,敢情父皇是误会了,便急忙纠正道:“父皇,错了错了,不是他。”
皇帝闻言眸光一凛:“不是他,那就是苏家二公子了?”
云浅并未发觉皇帝严重的阴翳还在欢欣点头:“是了。”
“大胆!”
皇帝嚯地猛拍了一下桌案吓的云浅立刻就跪倒在地不知所措。
“父皇。”云浅用自己惯用装可怜这招看向皇帝,然而一贯通用的这招此刻却未起任何作用,皇帝依旧在盛怒当中。
“苏丞二公子一直深居简出鲜少入宫,单就今年而论他也只有在太后寿宴之日入了来,那日你还抱病未得参席,你们又是如何相识的?”
“我……”云浅拜倒,眼睛急转而忧,不知如何作答,原本她首次去琴店见到万美人的贴身婢女,还以为那个嘴碎的美人必定会把自己偷偷出宫之事告诉父皇,可等到古琴事发,父皇处也没有说什么还以为他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呢,如今看来可能根本就是不知自己私自出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