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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女儿被邪气侵身,小孩抵抗力弱,魂魄不稳。就在那个时候,三魂走了一魂,她所见到的正是自己阴魂所感之事,说是真的也行,说是一场梦也不错。我救她之后,给她做了安魂术,现在没事了。”义叔淡淡道。
    小女孩她爸听得一愣一愣的,手里烟头烧的老长,烟灰落在裤子上,赶紧扑搂。
    “马师傅,我女儿真的没事了?”他不甘心继续问。
    “没事了。”义叔说:“就算半夜走坟地圈子,她也不会中邪。经过我的调理,她对阴邪之气的免疫力上了一个档次。”
    小女孩的爸爸感恩戴德,就差没把义叔供起来。好不容易把他打发走了,义叔跟义婶在柜台后面咬了咬耳朵,商量什么。我正要走,他叫住我:“小齐,明天记得早点过来,公司开个会。”
    我答应一声,心里纳闷,店里一共仨人,开的哪门子会。
    第二天一大早,我刚进门,看到屋里来了不少人,除了义叔义婶两口子,还有王婶和执尸队的四个小伙子,还有几个人脸很生,见都没见过。
    义叔看我到了,便说:“咱们开个简短的早会,人凑齐一次不容易。这次会议就一个主题,公司要进新员工了,就是小齐。他是我战友的孩子,跟了我几天,我观察一下,这孩子不错,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不但机灵还有担当,从今天起,他就算咱们正式的同事。小齐啊,做个自我介绍,让大家认识认识。”
    我瞅瞅这一屋子的人,走到前面,磕磕巴巴做了一番介绍。说我叫齐翔,以前在职业学校学烹饪,毕业以后在饭店切墩,现在来到公司,希望和大家交朋友。
    王婶说:“大家给小齐呱唧呱唧。”
    一群人鼓掌。这时,执尸队的那个胖子问:“小齐,你饭做的咋样,啥时候给我们露一手。”
    义叔在旁边说:“小齐,这个胖子叫王庸,是执尸队的老前辈。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好沾小便宜。”
    王庸火了:“义叔不带这么埋汰人的。”
    大家都起哄。我心里热乎乎的,感觉到这是一个大家庭,虽然屋子里挂满了花圈和骨灰盒,可此时爱意浓浓,十分温馨。
    开完会人都散了,义叔单独把我叫到后面:“小齐,你刚来,就先不跟你签劳动合同了。你家婶子现在在公司管人事,她说你有半年的考察期。你现在也算半个正式员工,咱们这底薪少,我给你开三千,不过提成另算,非常丰厚。”
    他掏出红包递给我,我拆开看,里面有三百块钱。
    “小齐,上次那个活儿你跑前跑后,表现不错,这算是提成钱,你拿好。”义叔说:“你跟我只要好好干,叔肯定给你带出来,让你挣大钱。”
    三百块钱还不够塞牙缝的,不过一想那个活儿我也没怎么出力,就是跟着义叔来回跑腿,人家能给钱就不错了,说不给也没有话说。行啊,要啥自行车。
    义叔看我把钱收了,问:“那天给小女孩驱邪,我发现一个情况,你靠近那女孩,她就表现很强烈,你一离开,她就平复了许多。”
    我想了想说:“可能是和我的八字有关系。”我跟义叔说,小时候老爹带我算过命,算命的说我命太冲。
    义叔要了我的八字,掐着手指头眯着眼算了算,脸色有些凝重,不过没说什么。他拍着我的肩:“小齐,你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叔以后肯定好好带你。”末了,他又嘱咐我给家里打个电话,把正式员工的事说一下。
    我给老爸打了电话,老爸挺满意,勤勉我好好努力。
    我算是踏踏实实在这里干了。
    时间很快,我在公司干了半个多月,活儿还挺多,几乎隔两天就得处理一起丧事,我跟着义叔跑流程。其实丧事细说起来并不复杂,尤其城市人没有农村那么多讲究。不过就是收尸,送殡仪馆,准备相关事宜,火化,墓地落葬。
    大概流程就是这样,当然也没有说得这么简单,每个环节包含了很多细节。我们的工作,本质上说是和人打交道的,什么人都能遇见,各种幺蛾子层出不穷。会不会法术都是次要的,主要是世间法,社会经验。
    义叔这方面真的是大拿,面对各种纠纷,各种奇葩人,处理起来都有条斯理,颇有章法。他长得也成熟,气场镇得住。
    跟了这段时间,我觉得自己也能独立跑活,和义叔说了,他还是不放心,说我来的时间短,主要是社会经验太少,看着他处理起来容易,真要让我上,指定抓瞎,还不定捅多大篓子。
    还得历练。他对我说。义叔告诉我,做咱们这一行说白了就是做业务。做业务的首要奥义是什么?就是取信于人。你都得不到对方的信任,还怎么从他兜里掏钱?做这一行什么人最吃香,就是面相成熟,能镇得住场面的老油条,为什么上医院大家都爱找老医生,不见得他医术多么高明,可就是看着让人踏实。小齐,看看你嫩的,小脸溜光,胡子还没长齐呢。
    我不服气,说话有点冲:“义叔,你的意思是等我熬到你这样的岁数才能接活?”
    义叔眯着眼看我:“那倒不必,要想男人成熟有个很简便的方法,就是女人。这样吧,你什么时候谈了对象,我什么时候再考虑。”
    我鼻子没气歪了,头一次听说出来打工要想升迁必须先找对象的。也行吧,这段时间我就当学习了。
    挣的钱少,又租了房子,每一分钱我都精打细算。不能总叫外卖,不卫生不说,还浪费钱,味道也不咋地,还没有我用脚趾头做得好吃。我买了个小电磁炉。
    这天下了班,我买了两包挂面,下在电磁炉里,打了两个鸡蛋。外面天寒地冻,小屋里温暖如春,我吹着口哨,用筷子搅动面条,快好的时候,倒点陈醋,放点香油,那味道绝了。
    这时来了电话,一看是义叔的,我接通后问怎么回事。
    义叔问:“小齐,执尸队的活你愿不愿干?”
    我被问愣了:“怎么了?”
    “是这样,”义叔说:“现在有个活儿很急。原来执尸队的小李子,爹得病了,他回老家了,现在四个人少了一个,三缺一。你呢要是愿干,我就让你去,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再考虑别人。”
    我愣了一下说:“给钱就行。”
    “哈哈。”义叔在电话里笑:“放心吧,出一趟活就给一趟的工钱,绝对不少你一分。”
    第七章 收了吊死鬼
    义叔说,如果我愿意去,他让车一会儿到楼下接我,让我等通知。
    我热好了面条刚吃两口,电话来了,是王庸打来的,说拉尸车在小区门口,让我赶紧下来。我面条也不吃了,裹上棉袄出了门。
    到小区口,看到金杯车停着,王庸招呼我上车。
    车里是执尸队三个人,王庸招呼我到后排座,他裹着大衣,嘴里打着哈欠。我问他们这是上哪干活,王庸揉着惺忪的眼说:“刚才接到通知,码头附近一个厂房里发现两具尸体,让咱们去收尸。”
    我顿时兴趣大增问怎么回事。
    王庸摇摇头:“不知道。咱们任务很简单,等警察法医什么的登完记处理好现场,咱们就把尸体抬到车上拉到殡仪馆停尸间,工作就算完事了。”
    我心头有个疑问,一直解不开,趁这个机会就问了。我问他们,公司这个执尸队全市就这一家吗?
    开车的叫老黄,他本来不姓黄,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讲黄色笑话,一套一套的,说三天不带重样,大家起个外号叫老黄。
    老黄说:“你还不知道义叔的背景吧,他跟殡仪馆馆长是老战友,凭这个关系,咱们公司和殡仪馆是对口单位。咱们是三线小城市,殡仪馆养不了那么多人,就外聘咱们公司的执尸队给刑警队打零工。如果发现尸体,咱们就负责把尸体送到殡仪馆,殡仪馆那边结算工钱。如果天天都能来活儿,咱哥们就发喽。”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外号叫土哥,插着袖筒假寐,靠着椅背说:“老黄,你丫嘴上积点德吧。”
    “对了。”王庸说:“小齐,咱们出现场有个规矩。”
    “什么?”我好奇地问。
    “互相之间不能喊真名,”王庸说:“以防被脏东西跟上。一会儿到了凶案现场,你可千万别喊我名,听见没有。我也不能喊你小齐或是齐翔。”
    “那叫什么?”
    “外号。比如老黄,土哥,我也有个外号,不太好听,叫铁公鸡。”王庸说:“铁公鸡就铁公鸡吧,总比让脏东西沾上强。我也得给你起个外号。”他眯着眼思考。
    老黄开着车突然嘿嘿笑:“我想出一个,翔不就是粪便的意思吗,以后管齐翔叫菊花得了。”
    “去你大爷的。”我大骂。
    土哥道:“小齐你也别生气,咱们这行有说道,名越贱越好。菊花是不好听,折中一下,叫你老菊吧,这名还挺雅。”
    王庸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老菊行。”
    说着话,到了码头。现在虽是寒冬,可到了年节,码头正是繁忙的时候,各种大头车呼啸而过,震得玻璃都在颤抖。
    老黄开着车到了事发地点,这是个普通的大仓库,门口拉着黄色警戒线,旁边停着警车,打着闪。
    我一眼看到了熟人,正是小警察吴岳,过去跟他打了招呼。
    吴岳冻得在地上跺脚:“你们先进去看看吧,不着急收尸,一会儿还得等法医。”
    我们四个人挑过警戒线进到仓库。仓库一共两道门,外面堆积着各种纸箱子,进到里面,看到闪光灯在闪烁,几个穿着黑衣服的刑警拍照。顺着闪光灯去看,大门的门梁上吊死了两个人。
    两位死者穿着一样的衣服,上身是大红的棉袄,下身白裤子,脚上还有皮鞋。居然连发型都一模一样。乍一看还以为是双胞胎。
    地上倒着两把椅子,应该是两人为了上吊自杀踹翻的。
    我第一次经历这种场合,冷风吹过,鸡皮疙瘩起来,全身不舒服,像感冒一样发烫。
    恐不恐怖另说,关键这场景实在是膈应人。充满了负能量,石头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土哥是我们的领队,他跟刑警队的同志打招呼。他们非常熟悉,刑警队的朋友给我们讲是怎么回事。就在几十分钟之前,接到报案,有人在仓库里发现了尸体。出警后,经过初步的调查,认定这两个人属于自杀,详细情况还要等法医来鉴定。
    据他们了解的情况是,这两个人是父子,开了一家贸易公司,现在生意破产,所欠债务是天文数字,又到了年底,各路人马都在问他们要钱。两人想不开,走投无路,上吊自杀。
    王庸点着烟,吐出口烟圈,感叹说:“这就是命啊,是够衰的。”
    土哥咳嗽一声:“注意口德。”
    这时外面车响,法医到了。法医进来扫了一眼,指挥我们:“把尸体先解下来。”
    我一股火顶上脑门,那么多警察在旁边插着手看着,没有一个动的,合着他们也嫌晦气,全指着我们干。
    王庸碰了碰我,他看出我面色不善,低声说:“兄弟,咱就是吃这碗饭的,你要是受不了下次就不带你了。”
    我强打精神,学着他们几个的样子,戴上白手套,蒙上白口罩。来到尸体前,土哥示意王庸和老黄搬爸爸这具尸体,他和我搬儿子这具尸体。
    到了近前,虽然有口罩挡着,我还是闻到一股类似动物园的怪味。
    循着味低头一看,差点没吐了。死的这个小伙子,大概二十多岁,面白无须,味道是哪来的呢,原来他尿裤子了。
    白色裤子的裤裆处有黑色的湿润,污了一大片,散发出浓浓的味道,能熏人一跟头。
    土哥看我不舒服,轻声道:“没事,人上吊之后都会失禁。以后你再出活,别穿自家衣服,执尸队有工作服。”
    我看看自己的棉袄,干完这趟活儿是不能要了。
    土哥让我扶着尸体,他踩着椅子上去剪绳子。我全身颤抖,不敢碰尸体,不知为什么,靠尸体越近越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冷意。
    土哥看着我,那意思是我如果不扶,他也不上去剪绳子,就这么等着。
    我没办法,来都来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家吃面条呢。看着眼前的尸体,脑海里浮现出面条的样子,还有香油的味道,胃里突然一阵发紧,幸亏我意志力强,差点吐出来。
    我硬着头皮,从后面抱住尸体,刚一沾手,突然发现不对劲。我头皮都炸了,大叫一声跳到一边。
    所有人看我,刑警队的警察不耐烦:“土哥,这是新来的吗,能干就干,不能干趁早打发走。”
    土哥瞪我:“又怎么了?”
    我指着尸体磕巴:“他,他不是上吊死的。”
    法医走过来:“怎么回事?”
    我指着尸体的手腕。这个小伙子的右手鲜血淋漓,整只手血肉模糊。他的手腕处,割开一个大口子,两边翻翻着,像是小孩嘴唇。法医说:“这人死意很绝,怕上吊不死,又割了腕。”
    我怕血沾到自己,小心抱住尸体,土哥爬上椅子,用剪子绞断绳子。尸体真是死沉死沉的,一股大力传来,我用尽全力抱住,尸体整个躺在怀里。我头晕目眩,全凭一股意志力顶着。
    王庸他们轻车熟路,拿出白单子,铺在地上,大家一起把两具尸体放到单子上。
    我扶着膝盖,在旁边喘着气,看他们忙活。警察们闲聊着,已经对这个案子不关心了。从我这个角度,突然发现王庸做了一个很隐蔽的小动作。
    他以极快的速度从一具尸体的裤兜里掏出黑色皮夹子,手一翻,皮夹子就不见了,不知让他藏哪了。
    我心里一惊,我靠,这小子居然连死人的便宜都沾。
    等我们忙活完了,法医上前检查尸体,旁边有人啪啪照相。法医草草看看,案子不复杂,确实没什么可看。法医填了几个单子,就走了。刑警队也要收工,招呼我们把尸体送到殡仪馆。
    我们几个把尸体抬到外面,土哥打开金杯车后车门,我们把裹着白单子的两具尸体放到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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