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成彦抬头望过去,但见她带着哭音嘟囔着:“怎么办啊,真的找不到了……那么好的东西被我给弄丢了……我明明收起来的,就用兽皮包好放在这儿的……被我弄丢了……”
圆月就这样失魂落魄地嘟囔了几天之后,忽一日在自己那堆被翻烂了的一堆兽皮中找到了那个小包袱,她惊喜地把兽皮打开,那漂亮的饰物好端端一点儿没见损坏。
圆月兴奋地跳了起来,也不去想这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一大堆被她翻了无数次的兽皮里,只举着那块金镶玉腰坠兴奋地对关成彦道:“关成彦!你看!我找着了找着了!就在那儿呢,我肯定是看漏了,肯定是一着急就看漏了!我没弄丢!你看!你看啊!”
关成彦冲她露了个随意的笑容,道:“找着就好。”
那是他故意藏起来的,这腰坠他最重要的东西,虽然在这儿一文不值,但若失了这个他回到自己的时代是要被问罪的。他怕自己送圆月到了獠牙的部落之后会生了退缩之心没有勇气再回来这儿,怕自己生了诸如“别处未必没有回去的途径”这样的念头,然后慢慢的连回去的意念也被现实打磨得消失殆尽。他想把这块皇帝御赐的腰坠留在这洞中,给自己一个牵制,只要他还存有一丝回去的信念,就必须再回到这儿来。
但是,看着圆月为了“弄丢”他的宝贝而自责的模样,他又心软了,忍了两天之后,终于还是偷偷地把这东西放了回去。他说不出这是出于对圆月的怜惜,还是在内心深处给自己寻的另一个退缩的借口。
关成彦蹙了蹙眉头,他好像越来越多愁善感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他忙深呼了一口气,让自己抛开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圆月自不知关成彦的心思,东西找到了,她再不能给弄丢了,她立时动手把这腰坠做成了一条项链,欢喜地挂在了自己脖子上,想了想又摘下来,凑到关成彦身边恋恋不舍地递过去,道:“我给你做了个项链,你挂在脖子上会很好看,这样也不会丢了。”
关成彦接过来随手扔在了一边。圆月道:“你不戴吗?很好看,等回头寻几根漂亮的羽毛做装饰会更好看。”
关成彦道:“不用麻烦了。”
圆月道:“收着的话可能又像之前那样放忘了地方,你这么随随便便的一放,也可能就真丢了……”说着坐到他旁边拿起项链商量道,“要不……我帮你戴着吧……”见关成彦不应,又忙道,“你放心,你没说送给我我肯定不强拿的,我就是先帮你戴着,我肯定特别小心,绝对不弄丢弄坏了!”
看着圆月目光中的期待,关成彦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想让她戴戴也不妨碍,便应道:“那你就先帮我戴着吧。”
圆月咧嘴一乐,凑过去在关成彦脸上叭地亲了一口。
关成彦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圆月并不在意,捧着项链小兔子似的蹦走了,一边往洞外跑一边道:“我拿去河边洗一洗擦一擦肯定能更亮,也许看到什么好东西和这搭配的……也许会捡到漂亮的鸟毛也说不定……哎呦……”已经出了洞的她显然摔了一跤,不甚在意地爬起来,大喊,“没事儿没事儿,我没事儿……”随后欢喜地跑远了。
关成彦摇头笑了笑,又反应到自己才被圆月亲了好像应该介意一下,他抹了抹被圆月亲过的地方,可又觉有些做作,因为他发现自己并不如何讨厌排斥她那一吻,大概是习惯了她这种以他女人自居而与他的相处方式吧。
只说圆月去洗项链的小河就在他们山洞不远,河水很浅,最深处也只没到人腰腹而已。两人日常吃水清洁都靠这小河,冬天的时候二人凿了冰存在洞里供他们饮用,如今河面开始解冻,两人在河边凿了一个洞,饮水比深冬方便多了,只洗澡擦身却仍是不能。
又过了半个多月,河水彻底解了封,虽然仍是冷得慎人,可忍了一冬的关成彦还是迫不及待地去河里洗澡。
关成彦知道圆月怕水冷,最近都不会来这儿洗澡擦身,可又怕她来洗衣取水什么的撞见,是以来之前还特意跟她说了一下他来这儿洗澡了。关成彦想,这蛮荒时代的人就算再开放,到底在私/处围了遮羞布,这便说明他们还是有男女意识,有羞耻心的,既然他说来洗澡,那作为一个尚未有过男人的少女,圆月总还是要避着些。
关成彦想得很对,却只忽略了一点,圆月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不假,但是这个少女已然把他认为自己的男人了,所以自己的男人洗澡她有什么可避忌的呢!于是,在关成彦光着身子在河里正洗得正欢的时候,少女圆月扭搭扭搭地来河边洗衣裳了。
时关成彦正背着身子,听见身后动静还当有野兽出没,什么也没想腾地站起、转身。
少女圆月站在河边直勾勾地望着他,目光很坦然地向下望了他私/处一眼,眸中掠过一丝惊色,随即又做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咧开嘴向他露了个灿烂的笑容。
关成彦大惊之下忙蹲回了河里,脱口吼道:“谁让你来的!”
圆月一愣,随即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理所当然道:“来洗啊,一冬没洗了……”说完又捡起关成彦脱到河边的衣裳,好心地道,“我帮你把这件也洗了吧,这两天太阳足,明天就能干。”
关成彦忙喊道:“用不着,你给我放下!”
圆月被吼得有点儿懵,小心翼翼地把关成彦的衣裳又放了回去,自己站也不是蹲也不是,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关成彦命令道:“你现在给我回洞去!我回去之前你不许出来!听到没有!”
圆月被关成彦吓住了,懵懵地点了点头,抱着一大堆准备要洗的东西,逃也似的跑走了。
关成彦确认圆月确实跑没影儿了才匆忙上岸,嘴里骂咧咧地穿上了衣裳,只骂这蛮荒时代的女人怎的这么没羞臊,他明明告诉她他来洗澡的,她还特意跑来参观了!
骂完之后,关成彦又像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样介意起对方看向自己私/处的眼神,她那一瞬间的惊色,显然不是因为不经意撞见男人赤/裸而生的惊慌,却与当日獠牙和部落里男人们看见他那儿的眼神如出一辙。关成彦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妈的!大小什么的也得看看体型再比吧!
被女人惊于大小总比被男人惊于大小更让人羞愤,以至于这件事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关成彦心中一个小小的芥蒂,直到后来在床上彻底征服了自己的女人之后,他才在一晚缠绵过后回忆当年时说起这段往事。
时他的小娘子窝在他怀里认真回想了一下,嘿嘿一乐道:“我当时就是惊奇,别看你上面光秃秃的,下面倒还是有毛啊……”
☆、第十二章
出于羞愤,关成彦一连几天都没给圆月好脸色。圆月想了很久,觉得有可能是因为她看到他洗澡了,但是她并不能理解,如果说他下面光秃秃被看到会恼羞成怒还说得过去,可他下面跟别的男人没什么两样,让她看看有什么可生气的呢?更何况他还是她的男人,以前磐石可都很乐意给她看呢,还乐意她摸一摸什么的……圆月左思右想,觉得这大概是风俗不一样,可能是他们部落有这个规矩。
于是,她很诚恳地跟关成彦道歉:“关成彦,你别生我的气了吧,我因为不知道你们部落的规矩才看的,以后我小心些,你洗澡的时候我都躲得远远的。”
关成彦实在是不愿再提起那件事,但是鉴于他对她的了解,他若不应的话,她大概会喋喋不休个没完,便只赧着脸色应了一声。
见关成彦应了,圆月便道果真是有这个规矩,不禁问出了心中疑问:“男人和女人不许看到对方身体的话……那怀孩子的时候要怎么办呢?两个人是闭着眼做吗?”
关成彦脸上一黑,暗道他就知道不应该搭理她的。
关成彦到底没能给圆月解惑,圆月只能自己凭空想象一男一女闭着眼交欢的场面,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关成彦经常被圆月毫无征兆的爆笑声吓住,他惊诧地侧目,但见她一脸红扑扑地捂着嘴笑,偶尔瞄他两眼,随即红着脸笑得更开怀了。
关成彦被笑得发毛,只想:算了,以后还是多跟她说说话好了。
一个月后,关成彦和圆月启程上路了。其实按关成彦的计划,半个月前就能走的,只圆月太过“勤俭持家”,洞里所有的东西一样没丢,全被她整理打包准备带着上路。关成彦看着眼前这些东西,想象他和圆月背着抱着拎着挂着顶着抬着,别说遇到什么危险,只这么走上一天或就先累死一个。在关成彦的命令下,圆月又非常不情愿地一件件往外拿,有的东西拿出来又放回去,再拿出来再放回去,就这样纠结于什么该带什么该弃,生生耗了半个月的时间。最后她仍不忘殷切地叮嘱:“等咱们找到部落安顿好了再回来拿,我都藏好了收好了,咱们再回来拿啊!”
关成彦在离开的前一天,特意去了他当日初到这个时代出现的地方,那儿亦如这一年多来的每一天,平静无常,转身离开时他忽然有一种心酸难受,好像这一离开他便与自己的时代渐行渐远了。
除了这份惆怅伤感,关成彦倒也似圆月一样兴奋于即将开始的旅程,一来是终于可以结束单调枯燥的生活去迎接未知,二来想到能再见到獠牙和那些兄弟他也由衷地感到期待。
两人一路向南,走走停停,关成彦发现圆月似乎并不如何急切地希望找到部落,她经常会发现某个地方实在是太适合居住,然后便忘了二人行程的目的,拉着他说:“关成彦!咱们住在这儿吧!你看,比咱们原来的那个山洞还好呢!”
他不答应,她便找出各种各样的借口,有时候听起来有些道理:
“关成彦,我累死了,我再也走不动了,咱们就在这儿歇两天吧。”
“关成彦,咱们有多少天没洗澡了?这儿有条河,咱们在这儿洗几天澡吧。”
“关成彦,我觉得咱们的食物可能不多了,要不咱们在这儿住些日子,你去打猎存点儿食物吧。”
“关成彦,草鞋要坏掉了,咱们住下来编俩双新的再走吧。”
“关成彦,这儿的果子很好吃,你发现没有?”
有时候有些胡搅蛮缠:
“关成彦!我不能走了!我受难日到了!”
“你受难日十天前才过。”
“那是又来了!你不知道吧,有的时候就会这样,我们女人很辛苦!”
“关成彦!我受难日到啦!”
“你受难日还有七八天才到呢。”
“这回是提前啦!提前也很正常!”
有时候完全是耍赖:
“关成彦!我喜欢这棵树!我要住下来!”
她念叨的次数多了,他便也受了她的影响似的,只想反正也不知獠牙的部落具体在哪儿落脚,与其急着赶路,倒不如走走停停,也好有机会四处看看,免得不小心错过了。
两人有时歇三五日,有时歇十来天,最多的一次一住便是一个月。
夜晚,两人坐在洞口吃着新鲜的烤肉看星星。
“关成彦,其实我觉得咱们这样也挺好的……”圆月坐在大石头上,悠哉地晃着腿,道,“虽然我也很想找到部落,和部落里的人在一起,那样能更安全,还能更容易的获得猎物,不用你像今天那样为了捕杀那头野猪而那么辛苦,还搞得受伤了……”
“可是啊,关成彦,我觉得就咱们俩个人也挺好的,真的!你看你这么厉害,这一头猎物就够咱们两人吃好久的呢,咱们冬天也不怕啊,就像去年冬天,咱们不就很平安的渡过了吗?所以啊,咱们两个就能在这天地间生存……”
她回头望他,眨巴着大眼睛等他答话,他不置可否地回了个笑容,只做认真地继续烤肉。
圆月复又喃喃低语:“回去的话就不是咱们两个人了,还有别人,有男人也有女人……”
关成彦假装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把烤好的肉递过去道:“再要一块儿吗?”
圆月笑着摇了摇头,转回头望向远方,忽然开口道:“关成彦!”
“嗯?”关成彦抬头望过去。
圆月没有回头,仍是唇角上扬地目视前方,又大声念了一遍:“关成彦!”
这一回关成彦没有应,只静静地望着她。
“关成彦!关成彦!关成彦!”圆月一连念了几遍,一声高过一声,滞了片刻,转回头望着他咧嘴笑了,只道,“你这名字倒还挺好听的”
“啊?”关成彦一怔,不知她怎的忽然说起这个。
圆月笑道:“我一开始时觉得这名字什么意义都没有很奇怪,叫起来也奇怪,可是时间久了又觉得其实还挺顺口挺好听的……而且啊,我喊‘关成彦’的时候,总觉得这三个字不是无意义的发音,而是有意思的,可是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说不好……就是一种感觉……”
关成彦笑了笑,正想要给她解释自己名字的意义,说一说他爹娘当初为给他起名而生的小小战争,只他还没开口,便又被圆月打断。
“哈拉哇!”圆月望着他笑道。
关成彦一愣,一时不明所以。
圆月不好意思地笑道:“不好听吗?我给咱们孩子起的名字。”说着又解释道,“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想好自己孩子的名字了,可是后来都被别人给占用了。将来咱们回到你们的部落,生了孩子得按你们的规矩起名吧……我就觉着‘哈拉哇’这名字挺顺口的……‘哈拉哇’,‘哈拉哇’!喊出来也挺响亮……”
关成彦怔怔地望着圆月,梦境和现实一下子重合在一起,他想着当日自己那个荒唐的怪梦,想着那一大群的孩子,‘关哎呦’,‘关吧唧’,‘关哗啦’……
哈拉哇,哈拉哇……关哈拉哇?
关成彦噗地笑了出来。
圆月愣了愣,见他笑得开心便也嘿嘿地跟着笑了笑,只笑了几声又有些惶惶,扯着嘴角小心地道:“是好听啊……还是好笑啊……”
关成彦笑得收不住,却也说不清是因为这名字本身太过好笑,还是因为圆月说的话居然和他那梦中的如出一辙,又或是那荒唐怪梦的荒唐收场让他捧腹。他笑了半天,见圆月讪讪地似有些恼羞成怒的模样方停了笑声,佯作正经地点头道:“好听,是好听。”
圆月涨红了脸,道:“你骗人!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是嘲笑我呢!”说完腾地站起来,一扭身,气呼呼地回洞了。
关成彦回头望向洞口,扬眉等待着。
果然,没一会儿便听圆月从洞里生气地大喊:“有什么好笑的!我想了好几天呢!哈拉哇有什么好笑的!关成彦还好笑呢!我都没笑话你,你还敢笑话我!我告诉你,其实你那名字特别好笑,我刚刚说的都是安慰你呢!我根本就没觉得好听!关成彦是这世界上最难听最好笑的名字啦!”
☆、第十三章
关成彦和圆月走走停停,从初春走过盛夏,眼瞅着又入了秋。这一日,两人被一条水流湍急地大河拦住了去路。
圆月耸了耸肩膀,没所谓地道:“得,过不去了。”说着转身沿着河岸往西走,边走边道,“咱们换道吧,或者回去也行,要不咱们在才见那个山洞住下来,等冬天大河封了冰咱们再走……不过也不知道河对岸的情况怎么样啊,万一咱们冬天过去了,在那边没有栖身之地可能会冻死……又或者咱们等来年春天再走,那时候河水还不知道会不会这么急……不过我不会游水,这水一看就很深……对了,你会游水吗?”
圆月自顾自地说了半天,一回头才发现关成彦并未跟上来,却也不在岸上,而是下到水里往河中走了老远了,眼见着河水没到了他的胸口,圆月着急了,边往回跑边喊:“谁让你下去的啊!快上来!快上来!你要被河水冲走的啊!关成彦!关成彦!”
关成彦又往前试了试方转身往回走,甫一上岸便被圆月瞪着眼睛呵斥道:“你怎么敢下去啊!万一被水冲走了怎么办!或者被淹着了怎么办!我不会游水也救不到你!你要死了怎么办啊!吓死我了!”
关成彦道:“你放心,我心里有谱,这水太急,我一个人空手倒能游过去,只带着你和咱们这些东西怕是没辙了。”
圆月觉得自己被他说成了累赘似的,撇了撇嘴不太高兴,故意呛道:“你一个人过去有什么用,你带不了我回去,你部落里的人还是会不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