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院子里面出来,往前没走几步,正好与西院的大嫂打了个照面。大嫂见她提了个篮子,以为她要去岗上赶集,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一下,很是不解,张嘴就问了一声:“晓红,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你们学校下午不上课啊?”
“怎么不上课。刚才我爸回来说,我家三姐生了个女孩儿,老太太去伺候月子了。他到村里去买鸡蛋,结果一个都没买到,就让我到村里打听打听,看看谁家卖鸡蛋,要是有的话,帮他买回二百回来。我这不正要去超市看看。”大嫂这人很是精明,她知道晓红和婆婆之间有矛盾,也没多问。她点点头,用手撩了撩前额的头发,猛一抬头,笑着对晓红说:“不就是买二百鸡蛋,这还用这跑那颠的,你一会儿到前院恒嫂家去看看,她家养的鸡多,鸡蛋多得吃不完,前几天,恒嫂来我家还说要卖鸡蛋呢!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了!”
这倒是一个好的消息。孙晓红正愁没地方去呢,现在听大嫂这么一说,她心里一阵高兴。没想到任铁嘴走了半个屯子都没半好的事情,她在家门口就搞定了。这就是所谓的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
“行!大嫂,多亏你提醒我,要是能在家门口买到鸡蛋,我也就不用去岗上张罗了,我现在这就去看看。”有这样的好事儿,何乐而不为呢,孙晓红顿时兴奋起来。
“赶紧去看看吧!现在的鸡蛋这么不好买,去晚了可真就没了!我就说嘛,还是书读得越多,人就越懂事。大姑姐生孩子,到处给买鸡蛋。现在,想你这样的兄弟媳妇,还真是没有几个了!”大嫂啧啧地说完,就回院去了。
孙晓红抿嘴一校,她赶紧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恒嫂家的门口停了下来。别看是一个胡同住着,婆婆整天干涉自己的自由,整天打消息针,目的就是不让自己和这些人来往,她和恒嫂只在胡同里见过几面,而且互相打个招呼就过去了,从来没到她家里来过。今天要不是为了给三大姑姐买鸡蛋下奶,这个胡同的人,她还从来没有接触过。
她站在院门前面,先是犹豫了一下,紧接着推开院门走了进去。恒嫂听见院门的响动,马上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她见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孙晓红,居然手里拎了一个空篮子,一个人来到门前。知道她来家里有事找自己,就笑着说:“这不是晓红吗,快点儿进屋吧,很长时间也不见你出门溜达了,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啊?”
恒嫂这个人性格很直,她心里有啥说啥。孙晓红听她这么一问,她笑了笑,她马上回应:“恒嫂,我来找你确实有点儿急事。小浩她三姐生个女孩,我爸让我给她买二百鸡蛋。刚才,我在胡同里面碰见西院的大嫂,她说你们家养的鸡多,也攒了不少鸡蛋,不知道卖不卖,就让我过来问问。要是卖的话,你就给我捡二百个吧!”出于礼貌,孙晓红笑着说道。
“有,还有不少呢。你先在屋子里面等我一会儿,我到仓房里面去一趟”恒嫂听了,满心欢喜,她正愁自己家里的那些鸡蛋没地方销售呢。晓红登门来买,省得自己跑到集市上去叫卖了。于是,她把孙晓红让进屋子里面,转身去了仓房。
不一会儿,她就从仓房里面提了一大筐鸡蛋走了进来。“这几天的鸡蛋,都在这儿呢,要是没有二百个,你再到别处少买点?”孙晓红往篮子里面一看。“哇!”这么多鸡蛋,别说二百个,就是三百个也绰绰有余。她要是把这些鸡蛋拎回去,可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恒嫂,那你你先给我查二百个吧!”说着孙晓红把空篮子拎了过来。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恒嫂查够了二百鸡蛋,再往筐里一看,也没剩下几个,就高兴地对孙晓红说:“我看你这人真是挺有福的,不慌不忙就把鸡蛋给买好了。你看看小浩他爸,平时就知道喝酒玩嘴皮子功夫,连几个鸡蛋都买不着。要不咋说‘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呢!”
人的名,树的影,好人赖人,旁观者自有公道。听恒嫂这么说任铁嘴,孙晓红没有说话,她只是笑笑。她原来以为就自己对他印象,看来整个胡同里的人,都知道他好吃懒做,不然恒嫂怎么会在背地里这么说他呢!
鸡蛋查好以后,孙晓红从衣兜里面掏出那二百元钱,把它交到了恒嫂的手里。她抬手看了看腕子上面的手表。她下午还要上班,和恒嫂寒暄几句后,拎着这满满的一篮子鸡蛋,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家里。
当她打开屋门的时候,看见任铁嘴早已经回来了。这个时候,他正仰卧在炕头上,把两只手压在后脑勺的下面闭目养神呢。他听见铁门的声音,立刻从炕头上爬了起来。他眯着眼睛,见孙晓红将一篮子鸡蛋拎了回来,他心里一阵窃喜,这回他不用出去跑腿儿学舌儿了。
“这是二百鸡蛋,在恒嫂家里买的。这是剩余的钱!我都给你放在这儿了,你再好好查查,我下午还有课上,我得先走了。”孙晓红进屋以后,她把这篮子鸡蛋往炕沿上一放,把剩余的钱也放在炕上就去上班了。
任铁嘴见孙晓红走出了院子,他心里这个气呀。自己跑了一上午都没买回来的鸡蛋,孙晓红居然连胡同都没出,就拎了回来,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她的能力。他突然觉得以前自己那么对她,确实有些过分。可是他刚刚有那么一点点的良心发现,就被一种莫名的嫉妒心给覆盖了。
“不就是在家门口买了几个鸡蛋吗?她还不应该这么做啊!”他心里也知道,孙晓红的办事能力很强。别看她平时不爱说话,关键时候,她只要一张嘴,条条道道,往眼前一摆,没有掰扯不明白的事情。好人都撅在歹人手,想到自己和老伴,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地欺负她,也挺心虚的。
自从孙晓红迈进这个家门,一晃都快到一年了。在这一年当中,她把家中每一个人的脾气都摸得清清楚楚的。如果自己再往前赶的话,彻底惹恼了她,还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呢!别看孙晓红表面上不动声色,她在心里跟自己暗暗较劲,他又不是看不出来。
现在还好,他们老两口还没有把孙晓红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也应该收收场了。任铁嘴这样想着,他从炕头上抓起那几张揉皱了的纸币,连查都没查一下,就放到了自己的衣兜里面。接着,把笨拙的身子,往炕里一仰,眼睛一闭,整个人又到梦里喝酒划拳去了。他在炕头上昏昏沉沉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如果没人喊他,都能睡到第二天早上。
太阳已经偏西,他终于睁开了眼睛。还没等从炕头上爬起来,就听见西院的大嫂隔着介比墙,朝这边的院子里面喊道:“晓红,你买着鸡蛋了吗?”看来,她还在惦记中午的事情。任铁嘴听见喊声后,迷迷糊糊地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他的前脚还没等迈出门来,闷声闷气的声音,已经传到了墙的那边:“她大嫂,你咋知道晓红买着鸡蛋了呢?她都跟你说啥了!”
“她能跟我说啥,就说她三姐生小孩儿,想给她买二百鸡蛋!我就让她去前院的恒嫂家问问。我叫她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她到底买着鸡蛋没有?要是买着了,我就放心了!”西院的大嫂不停地解释说。任铁嘴老两口儿,在家里怎样对待孙晓红,她也早有耳闻。现在过来趴墙问问,顺便关心关心她,也没什么不好!
西院大嫂就是觉得任铁嘴实在有点儿过分。儿子和儿媳妇都在外面上班,他可倒好,躺在炕头上啥活都不想干,就知道喝酒撒泼拉横车,真是个夜夜愁哇!
“买着了,买着了,我看还都挺新鲜的呢!”任铁嘴不停地点着头说。
“买着了就好!听说你家老三又生了个闺女,她真是想不开呀!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一个接着一个的生,以后孩子们都长大了,又吃又喝又上学的,家里又没有来钱路,这可咋整?”西院大嫂很不理解地说。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她可是真能操心啊。
任铁嘴却不以为然说:“现在家家都生一个孩子,多孤单啊。多生几个也没什么不好。孩子长大以后,家里有啥事儿,还能有个伴儿多好,总比单枪匹马的日子好过多了!”这倒是人铁嘴的心里话。他这辈子就他老哥一个,家里有什么事儿,都是老伴做主,他充其量就是一个跑腿学舌的,啥家都当不起来。要不也不能把老伴惯得飞扬跋扈的,跟个泼妇一样不讲道理。
“那倒也是,不过家里孩子多,花销就大,年年就种那么几垄有数的地,也真是费劲呀!”多儿多女多冤家。西院大嫂并不赞成任铁嘴的看法,就摇摇头说。
“人家的公婆非得儿媳妇要生个儿子,咱能有啥办法.生就生呗,反正大伙拉扯着,咋还不能把孩子养大。”他也太能吹了,自己一天啥活儿都不想干,还异想天开地想帮助女儿拉扯孩子,这不是胡扯吗?西院大嫂听了,也觉得好笑,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鸡蛋买着了,是不是也得给孩子做条被子捂捂啊?”大嫂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人铁嘴,他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说:“对呀,你说我这脑子怎么就这么不好使呢,你要是不提醒我,我怎么都没想到还有这件事儿呢!我现在就去西岗的超市里面看看,要是有棉花和花布的话,就扯回几尺,再给孩子做条被子送去!”说着,他转身要走。
大嫂见他急成这样,笑着说:“你老姑娘给你生个外孙女,这家伙把你乐得,都快找不着北了。你去买吧,一会儿你把布和棉花买回来,要是不会做的话,你就给我送来,我帮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