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颊白得吓人,透着一种灰败的死气,嘴唇毫无血色,眼底都是青影,满是血丝的眼白映的黑眼珠黑得奇怪。
“你……这是怎么了?”玉婵带着恐惧和惊异,问。
“我哪有怎么,大早上的,怎么一惊一乍的。”
玉婵摸了摸安玲珑的额头,入手的是黏糊糊的冷汗,心里更是担忧:“你是不是不舒服?不要忍着啊,我去找季公子过来!”
安玲珑抓住玉婵在她脸上、身上乱摸的手,说:“你怎么莫名其妙的?我好得很,你找季檀做什么?”
“可是你的脸色很不好——你是不是忘了吃药了?是不是头疼?”
安玲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不要大惊小怪的。我吃了药,一点不舒服的地方都没有,你也别去找季檀,免得他在我耳朵边叨叨,吵得我反而难受了。现在是战事最紧张的时期,我不仅要抓紧时间调动军队,还要按时向朝廷汇报战况,怎么敢掉以轻心?恐怕是这几天太忙了,天气又冷,身体有些吃不消,等过了这几天就好了。”
“真的?”玉婵被安玲珑安抚了几句,想着最近安玲珑确实记性好了许多,心情也放松了。
安玲珑发誓一样地说:“真的,比真金还真!”
“那好吧,”玉婵说,“若是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可千万跟我说。”
“好好好,绝不瞒着你!”
玉婵监督者安玲珑把一大碗热粥喝完,吃了两个小饼,看她胃口还不错,彻底放下心来,拿着空碗出去了。
玉婵刚刚走出门,安玲珑喉咙里压抑了半天的热气就涌了上来,胃里翻江倒海的。她先是剧烈地咳嗽,越咳嗽越厉害,简直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紧接着就将刚吃的食物一并吐了出来,临了还带出两口酸水。
满眼都是雾蒙蒙的感觉,安玲珑撑着上身趴在案桌上,脑袋里撕裂般的疼痛让她直冒冷汗,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呼吸也急促起来。她的眼前模糊不清,门外呼呼的风声似乎离她越来越远。
怕自己昏睡过去,安玲珑从地图下面拿出了一根针来——那是玉婵丢失的针——颤抖着往自己左手虎口的位置扎。
她虎口和手腕上已经留下了几十个针眼,没错,安玲珑就是用这种办法,保证自己不睡觉的,只要不睡觉,她就不会遗忘。现在是关键时刻,她怎么能让自己遗忘?
季檀饿了,他钻进了小厨房找吃的。在军营里待了这么久,来往的士兵就算不知道眼前这个四处晃悠的“小白脸”就是大名鼎鼎的白泽公子,也知道他是元帅身边的人,所以季檀大摇大摆地进了小厨房,谁也不敢说什么。
季檀翻了半天,找到了一个烤红薯,虽已经半凉了,但烤的格外匀称。听说是风如令烤的,原本烤了三块,自己吃了一块,给玉婵吃了一块,剩下了这一块。
作为商人,季檀平生只知道便宜不占白不占的道理,至于脸皮是什么,他并不在乎,所以他把红薯往火边滚了滚,欢欢喜喜地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玉婵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季檀双手黑乎乎的,嘴里吹着冷气,正在吃烤红薯。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抱怨说:“季公子,你脚边上有好几个红薯呢,怎么不自己烤?风如令做了好几个,数着那个烤的好,我本想着一会儿我家王爷饿了,就把那个拿给她,谁知道你手快。锅里还有粥,告诉你了你偏不吃!”
“喂喂,就一个红薯,好生小气,”季檀一边没风度地吃一边说,“再者说了,她刚吃了早饭,哪那么容易饿——诶,她现在胃口怎么样?”
经季檀这么一提醒,玉婵仅存的火气也消散了,眉眼里透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来:“这两天我家王爷的胃口确实不错,昨天她喝了一碗粥吃了一块小饼,今天早晨又多吃了一块小饼。虽说脸色不大好看,精神却很好呢。”
“哦,那还好,”季檀说,“这块红薯太大了,有点吃不了,嗝,噎得慌。正好,我去看看她,顺便分她一小块。”
“嘿,你弄得黑乎乎脏兮兮的,我家王爷怎么可能吃?你可别去打扰她了。”
季檀的脚步已经落到了小厨房外,声音缓缓飘过来:“我就不信了,我给她的她能不吃!”
在离门口还有五六步距离的时候,季檀嘴里满是食物,含含糊糊地喊:“无所不能的英王殿下,小的带了好东西给你吃!你要怎么打赏小的啊?”
对于季檀的玩笑话,安玲珑通常是不搭理的,所以没有听到安玲珑的回音,季檀并不觉得怎么样,反倒更开心了。他用胳膊肘顶开厚厚的门帘,钻了进去。
安玲珑低着头看着战图,用手撑着脑袋,很认真的样子。
季檀把一双黑手和红的发亮的红薯放到安玲珑面前,被安玲珑嫌弃地推开。
季檀介绍说:“卖相不好,但味道不错,甜。真不吃?”
“不饿。”
季檀试着把红薯放到安玲珑嘴边,可惜还没到目的地,手就被安玲珑捉住丢了回来。
季檀耸了一下肩膀,将没吃完的红薯丢在一边,走到水盆前,边洗手边说:“玉婵姑娘说的没错,你今天气色不佳。来,让本公子给你切个脉。”
“不用。”安玲珑头都不抬。
洗完手,季檀也不用毛巾,顺手就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两把,然后用两个肘垫着桌子,笑嘻嘻地趴在安玲珑身边,说:“这两天都没看见你出过门。把整个军队都交给风如令,你倒是安心。”
安玲珑总算抬起头来,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四处转悠,嘴还闲不住。你到底想说什么?”
季檀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身体也站直了,语气中带着责备:“你的腿……是不是不能动了?”
安玲珑心神震荡,手指不自觉地收缩,险些戳破了手底下的战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