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外头的交际我没多管,今儿得问问,你去没去过——去过花街柳巷。”问话的比被问的还别扭。
穆尼乐了:“我哪儿敢呢?”
花酒是喝过,雷池不敢轻越一步,嫂子最看重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书雪索性把话说全套:“你应该没经历过男女之事儿吧?”
穆尼成了大红脸,低着头一声不语。
“明白了。”书雪拍拍穆尼,语气酸溜溜的,“我怎么就没个精心□□好儿子、欢欢喜喜等着儿媳来归的婆母?”
姐姐,你嫁的是二婚,下辈子请早儿吧。
“我刚到王府时你还没我腿长,小小年纪横着长,看着不看着就成了大人。”书雪把□□教育丢到脑后,“娶了媳妇好好过日子,庶额娘在下面看着,别叫她挂心。”
穆尼刚抬起头又低下:“嫂子,您知道我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
“嗯?”书雪轻声问,“是庶额娘看不到你成婚的这一天?”
穆尼摇摇头:“不是,我最难过的是您是我的嫂子。”
书雪一怔,眼圈不自觉的红了:“嫂子并没有照顾好你。”
穆尼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捧着茶盏跪到书雪跟前:“额娘,儿子明天成婚,先在这儿拜谢您的养育大恩!”
书雪接过茶盏,和着泪水喝完:“快起来,早点儿回去休息,明儿还得迎亲。”
穆尼连磕三头方起身,擦掉眼泪强笑道:“您也早歇着。”
雅尔江阿回房后见妻子犹有泪痕,不免笑道:“是娶媳不是嫁女儿,也值得难受。”
书雪苦笑道:“可他以后就属于另一个女人了!”
从爵位上讲,京城的辅国公凑到一处能挤满一条街,可在穆尼的婚礼上,除了要紧亲戚,没个一品二品、爵位在贝子以下的连门票都混不上。
虽然是晚上,太福晋很给面子的以长辈身份坐在主位上受礼,宫里太后康熙皆有赏赐,
新房在北院,穆尼被营中的弟兄一阵猛灌,不是海察与几个族弟得了书雪的话帮忙挡酒,洞房的门口怕是都摸不着了。
荀子曰:“人之初性本恶”。事实证明,有些事儿不用专门教也能在临阵时服从本能。
守身如玉还是有好处的,三朝回门,穆尼得到岳丈舅兄泰水的高度赞扬,一如当年的永保。
第四天,穆尼回营中当差,书雪正式把瓜尔佳氏介绍给王府上下后宣布:“大格格八月底发嫁,由十五夫人接替永珺执掌家务。”
瓜尔佳氏急忙起身推辞:“使不得,媳妇才干有限,当不起如此大任的。”
书雪拍拍手示意她坐下:“不会就学,有侧福晋、有我看着,说你能行你就能行!”
瓜尔佳氏苦辞不得,只得勉强应下:“还要嫂子费心。”
众人散去,瓜尔江阿又提起管家的事儿,书雪拿出两个匣子放到炕桌上:“有我在,你们还得在府里住着,虽说不是独门过日子,交际花销少不了,这里是五万两银子,还有六间铺子、两处庄子的房契,你收着,有出息当零花。”
“不成不成!”瓜尔佳氏急白了脸,“媳妇说什么都不能拿——”
书雪假作不悦:“穆尼名分上是我的小叔,满京城谁不知道和我是娘儿俩,你今日打了我两次驳回,哪家婆婆当到这份上?”
瓜尔佳氏吓得站起来:“是媳妇不懂事。”
“拿着。”书雪撑不住笑出声,“知道错就拿着,回去收好了,下面管事还等着拜新主子。”
瓜尔佳氏惴惴不安地抱着匣子回房,晚上说给丈夫听,穆尼笑道:“嫂子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我还是托了你的福,嫂子在用度上管的极严,我要钱都要不出来的,还是你面子大。”
“爷,太福晋和嫂子——”瓜尔佳氏咬咬牙,“您得给我个度。”
穆尼望着墙上的“囍“字:“太福晋是长辈,嫂子是我额娘。”
瓜尔佳氏一点就透:“妾明白了。”
☆、二五四、顾岂全内侄作媳
二五四、顾岂全内侄作媳
摆正姿态后的瓜尔佳氏觉得“嫂婆婆”十分容易相处,侧福晋又不会使绊子,管起家来驾轻就熟。
隔了一个月,永谦完婚的派头就远远不及,幸而简王府一系本就人口繁盛,雅尔江阿执掌宗人府,多少都得卖他三分薄面。
那木都鲁氏的景况就远不如瓜尔佳氏,这桩婚事本带了攀附权贵的政治色彩,那木都鲁氏从心里矮一头,一进门丈夫又有个立在后院色艺双全的爱妾,说是嫡长子,待遇连寻常庶子都远远不如,本在新婚,没过三天就给人相敬如冰的感觉。
书雪无暇多管,津布三天两头往府里跑,扎萨克图汗部已是连补三拨聘礼送进王府,永珺的事儿实在拖不得了。
九月初二,和硕和珺格格发嫁,除内务府的官定班子,父族母家这边是永振和穆尼带着一只万人队送嫁。
没错,是一支万人队,按照书雪整顿八旗的构想,各营在六月底组织了一次大比武,这一万人都是大比武中精简出来拔尖的队伍。
公主出嫁都没这样的排场,康熙没反对,爷儿们膈应的不轻:你嫁庶女用万人队,下面的养女怎么办?再下面的亲生女儿怎么办?还不得把京城的爷儿们全发动起来。
胤禟觉得有些过,在宁寿宫遇着正主时委婉提了句:“调军送嫁,太过了罢?”
书雪正要解释,一眼瞥着胤祉弟兄过来,故意扬起声:“这是个头儿,歆蕊、永瑾发嫁只能更体面。”
胤禟无法:“我知道你有主意,万一将来——你可怎么办。”
“有一天过一天。”书雪看着胤禟,“我的九爷,您可是骑射中的魁首,再发福就不像样子了。”
胤禟摸摸脸:“我觉得还好。”
书雪笑了:“现在是好,过个三年两载的该走不动道儿了,你也是,那起子小人嫉恨咱长的漂亮,你偏遂他们的心意。”
胤禟摆摆手:“你别说‘漂亮’两个字儿,我就为它头疼。”
书雪不以为然:“把你当成小倌你横着长,哪个把我当成楼里的粉头我还毁容不成?”
“得,我听你的。”论样貌,胤禟长的实在妖孽,被那起子爱好龙阳的纨绔当作同道中人的宵小之徒自然不在少数,诚如书雪所言,毁容是不能的,只得放任脸盘横着长,现在还是标准身材,过不半年怕就有碍观感了。
书雪笑道:“这才是,你觉得无碍,让我们看着养眼也好。”
胤禟大囧:“爷怎么觉得被调戏了?”
腹中泛酸的皇子们很快老实了,策妄阿拉布坦闻知玄女福晋将女儿嫁给近邻,联想到去年派使臣入京贺寿时无故遭构陷朝廷却并无说法的旧账,探听明白后孤注一掷,遣大将策零顿多布率三千骑兵,千里奔袭送嫁队伍。
消息得着晚了些,策零顿多布光想着兵贵神速,斥候的情报没问仔细就率队突击,险些被永振领人活捉了。
三千来一千去,策零顿多布是真怕了,回部族谢罪时极没诚意,私下回话时明确表态:大清朝只要是玄女福晋当家,自己打死不能再领兵东进,这和拿着族人的性命上贡送祭品没两样了。
以准噶尔的战斗力来讲,碰上大清万人队未必能赢,但不至于惨败,要命的是对方有准备,还装备了一千枝火铳,一轮下来倒了三四百,跟着是五千骑兵冲击,没等回神又是□□队、大刀队,把策零顿多布打的晕头转向,阖族都怪汗王自不量力。
策妄阿拉布坦消停了,人家是知晓先机且心狠手黑的玄女,要是男儿身,这会子怕就率军打来了,哪敢再触锋芒?派了使臣预备厚礼前往札萨克图汗部贺喜,只说先前的事儿是误会。
消息传到京城,把康熙乐坏了,连说永振、穆尼不堕满人威风,不是书雪拦着,非得给他们升爵不可。
瓜尔佳氏得了赏赐,欢天喜地拿给嫂子看,书雪笑道:“你们本在新婚,我是想让他去军中历练,平白把你冷落了。”
“媳妇为爷、为嫂子欢喜。”瓜尔佳氏红了红脸,“媳妇在家时也听说过,当年对着噶尔丹能杀百十人就是大捷,爷和舅爷是真的立功了。“
“策妄是一代枭雄。”书雪喃喃自语,“怕是不会就此罢休。”
穆尼与永振赶在腊月中旬——书雪的寿诞前抵京,与麾下一万骁士受到英雄般的欢迎,为首二人没得新赏,下面的都升官两级,万人队里的唯二宗室海察得了个奉国将军的爵位。
和雅尔江阿回到王府,在门口见着等候已久的永谦兄弟,穆尼抱起弘昍,永瑾想凑热闹,雅尔江阿已经发话:“回家再说。”
出去一趟,浑身散发着精神气儿,书雪压了压情绪说:“快下来,你十五叔累着呢!”
弘昍高声道:“十五叔是巴图鲁,不会累的。”
一屋子人都笑了,书雪看着穆尼请安后吩咐:“去看看你媳妇,给太福晋请了安再回来。”刚才已经见过忠保,此时并未刻意去提。
过了两刻钟,穆尼与瓜尔佳氏相携而至。正如穆尼与书雪有十几年的母子情谊却只能在大婚前背着人叫声额娘,现在吃顿团圆饭并不容易,雅尔江阿是瓜尔佳氏的大伯,穆尼是那木都鲁氏的叔公公,永谦是瓜尔佳氏成年的侄子,永焕、永叙渐已长成,避嫌是不能少的。
书雪看一回,因向雅尔江阿笑道:“正好两桌,我和侧福晋与老三媳妇、十五媳妇、歆蕊、永瑾、弘昍一块儿,你与老十五、永谦、永焕、永叙、弘昊、弘昁一桌。”
弘昍撇撇嘴:“我是男子汉!”
书雪笑了笑:“成,你去跟着你八哥。”
席间尽兴,众人各自回房,雅尔江阿望着两对夫妻的背影皱皱眉:“永谦和她媳妇——”
“为人女如意,做□□极难!”书雪摇头叹息,“成婚三四个月,大约十来天是在一处的。”
雅尔江阿大惊:“你怎么不早说?”
书雪冷笑道:“早说?早说你能有什么法子?”
雅尔江阿默然:“我说说永谦,你也帮着劝劝他媳妇。”
“劝?我不乐意永谦先纳妾,劝狠了不成,你倒是拦着也好,你拦了?”书雪缓了口气,“不叫她管家是因为我对永谦有芥蒂?侧福晋与穆尼媳妇都是二层主子,永焕媳妇才是明公正道的主母,想一碗水端平的,等永焕媳妇进门,上头再有个嫡长媳妇管家,你教她如何自处?你叫他们兄弟怎么见面?”
雅尔江阿无言以对,良久方道:“你是极睿智的人,这么一大家子人能和和气气的住在一块儿我能没杆秤?汗阿玛不说我也清楚,他是后悔把你许给我做继室的。”
“我如果是皇后,皇帝就只能有一个下场!”书雪扬扬眉,“后悔?吕雉、武曌都做了皇后的,刘邦李治悔不悔?”
雅尔江阿忍不住问:“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你进还是退——”
书雪没有正面回应:“倘若我站在永谦媳妇的立场上,进则攻夫之心,退则独立己身,不过我是希望永谦能先迈出第一步。”
雅尔江阿若有所悟。
搁在弘昊身上,书雪的处理方式就会粗暴的多、简单的多,首先拦着不准纳妾,如果没拦下但两下消停尚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能,倘若十天里有七八天住在侧室屋里,估计就得把儿子打一顿,将宠妾私密料理了。
夹在中间的永焕已经到了该作打算的年纪。
腊月初六,关佑大婚,略小几个月的关辉顺延至明年春天完婚。
喝完侄子的喜酒,书雪在永振房里拉了关晓到跟前,因向瓜尔佳氏问道:“长成大姑娘了,隔年该选秀了吧?”
“可不是,康熙四十三年生的,已经十三了。”瓜尔佳氏赔笑,“还得劳姑奶奶费心。”
“让她做我的儿媳妇很好!”书雪笑道,“永焕是康熙四十二年生的,比关晓大一岁,看年纪是再般配不过的。”
关晓红着脸跑开了,瓜尔佳氏先喜后忧:“不知王爷是什么意思?”
瓜尔佳氏不大在乎永焕的身份地位,但有一条,凡是被大姑奶奶教养的孩子是不许纳侧的,冲这条,王府的爷儿们将来都是抢手货。
“二嫂,你还做梦呢!”书雪笑了笑,“我们爷十年前就跟二哥露过意思了。”
瓜尔佳氏想了想,将声音压低:“您一说我就记起来了,我们爷怕将来您顾忌侄女儿不好管教儿子,这才没应承。”
“永焕是个好孩子。”书雪自然明白永振的心意,“他不到三岁就在我跟前,生恩不及养恩大,咱们是姑嫂至亲,我不妨把话说到家,虽说给他请封了世子,里里外外都明白将来简亲王的人选必得看我的心意,关晓是亲侄女,我真有不为永焕着想的心思一定不能叫她进王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