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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瑾王妃恕罪,小的只是个传话的而已……”小厮毕竟是害怕被惩罚,连连磕头。
    “行了,你起来吧。”萧瑟瑟抚着肚子,曼声轻吟:“绿意,这也不能怪爹,我是嫡出的又如何?现在萧府的小姐,可不单我一个是嫡出。”
    小厮听言,跪在地上的身子一个紧缩,头埋得更低。
    萧瑟瑟也没理他了,转身走到马车旁,唤道:“何欢,扶我上马车吧。爹的态度如此明了,又何必再见他呢?今日他这事情做的太不留余地,他日失去的可不见得比得到的少。”
    何欢揉了揉耳根子,傻笑道:“我信表小姐的。”
    萧瑟瑟正要上车,却听得有人喊了她一句:“瑾王妃!”
    这声音萧瑟瑟知道是谁,也有点惊讶那人竟然跑到了这里。
    她停在车厢前没有踏上去,朝着来人方向转身,缓缓行了个礼,“六殿下。”
    玉倾寒是骑马来的,穿着一件淡色襦衫,苍白的脸上依稀能看见疲累的红晕。他只带了两个贴身侍卫,那两人先下马,将他扶下,其中一人还掏出帕子递到玉倾寒唇边,他执着帕子捂嘴咳嗽,风一吹,像是要飘走似的虚弱无力。
    脸上牵了一抹笑意,“瑾王妃怎么不进去?”
    萧瑟瑟笑问:“六殿下是来萧府拜会的?”
    “只是路过。”
    “路过?”萧瑟瑟喃喃:“那还真是巧……”
    玉倾寒咳嗽着走近。
    萧瑟瑟心里很快有了计较,小声说:“正门不欢迎我,我只好去走后门了?六殿下要不要也一起去?”
    玉倾寒微怔,从萧瑟瑟眼中的慧黠光彩里,读懂了什么,点了点头道:“好。”
    门口那小厮,见两人低低商量什么,还以为待会儿六殿下要把瑾王妃领进萧府,这事可难为他这下人了。不过小厮所担心的事情没发生,六殿下和瑾王妃商量了没一会儿,便各自离去了。一往东,一往西,小厮见此,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萧府的那扇小门,素来是走死人了,死在大宅子阴司勾当里的人,都会被从这里运出去,连人带尸的悄悄消失在这个世上。
    没出嫁之前,萧瑟瑟偷跑出去,会走这扇小门。
    如今,大门不能走了,这小门,又成了一个便利的通道。
    玉倾寒把两个贴身侍卫留了一个在外面,带着另一个侍卫,同萧瑟瑟绿意何欢,从这小门入了萧府。
    萧瑟瑟也不询问玉倾寒的意见,直接带着他,朝萧醉的院子去了。一路上两人没说一句话,只默契的躲避萧府的下人。见萧瑟瑟如此笃定他此行是来探望萧醉的,玉倾寒默认了,心下也明白萧瑟瑟大概全都知道了。
    萧醉的院子,是萧府中最破败的一处。但因从前萧瑟瑟的照顾,萧恪命人把院子好好的收拾了,萧醉的待遇也好上很多。
    如今萧恪投向玉倾玄,萧瑟瑟倒有些担心,萧醉会不会再度回到从前的生活中去。
    好在她多心了,萧恪没有理会萧醉,仍是好好的把她养着。
    时下萧醉正和小君曜玩乐,婢女绿萝趴在软榻边上,拿一支金步摇逗君曜开心。
    小君曜好像很喜欢这支金步摇,黑溜溜的眼睛跟着步摇转来转去,每每伸出手要抓,绿萝就把步摇提的高一点,让君曜抓不到。
    萧醉道:“你拿些男孩子的东西来逗他。”
    绿萝噗嗤一笑,小姐对小少爷还真是看护得紧。只得乖乖把步摇收回去,回头见君曜不满的嘟起嘴,咿咿呀呀的想挽留绿萝和步摇。
    给小少爷找个男孩子的东西吧,绿萝仔细的在房中翻找,可是这是小姐的闺房,哪有什么男孩子的东西呢?
    结果绿萝顶着一头黑线,拿来一个算盘,于是遭了萧醉的瞪视。小君曜倒是很喜欢算盘珠子,滴溜溜的好有意思,两只胖胖的小手先拨弄上了。
    这场面被入内的萧瑟瑟和绿意看到,萧瑟瑟唇角一扬,回头给屋外的玉倾寒使了个眼色。玉倾寒这便轻声跟了进来,当看到这一幕时,先是一喜,又是一愣。喜的是君曜和萧醉都充满生气,愣的是印象里如寒梅傲雪的萧醉,现下竟然柔美的平易近人。
    “三姐姐。”萧瑟瑟走了过去。
    萧醉扭头,正要回唤一声“四妹”,却因看见了玉倾寒,愕然片刻,周身的气息都变得疏离起来。
    萧瑟瑟支了绿意和绿萝出去,直言说:“三姐姐,我不请自来,是来探望你和我的小外甥的。正巧在外头偶遇了六殿下,我想,他自然也是来探望你们母子,而且……想和你商量提亲的事吧。”
    被萧瑟瑟说中了,玉倾寒又是一怔,看向萧醉的神情里充满了心疼。一个女儿家,未婚失贞,被浸猪笼,又怀了孩子,顶着那么重的舆论压力把孩子生下来抚养,而他碍于玉倾玄,竟是没有办法帮上她哪怕一丁点。
    他止也止不住的心疼、怜惜,止也止不住的无奈。
    萧醉被他这样看着,却是淡然的无喜无悲,只扭过头去,疏凉的说:“六殿下的好意,萧醉心领,萧醉只想静安天命。”
    ☆、先斩后奏
    果然如此。
    萧瑟瑟对萧醉的话一点也不意外。
    若是萧醉这么简单的就答应玉倾寒,那便不是刚烈的萧醉。萧醉是个无论如何也不轻贱自己的人,她的傲骨,比寻常人要执拗很多。
    玉倾寒低低道:“萧三小姐,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太苦了。”
    “我们母子过的很好。”萧醉道:“这也是托四妹的福。”
    “我没做什么的,三姐姐。”萧瑟瑟笑了笑,“只是,三姐姐,你真的打算就这样下去一辈子吗?君曜会长大,会知事,将来他要是问起爹,那该怎么办?你真的忍心让他做一个没有爹的孩子?”
    萧醉沉吟,原本粉白的脸色渐渐的化作白色,苍白的像是这个时节的落雪。
    萧瑟瑟和玉倾寒都在等着她的回答。小君曜似乎察觉到母亲的心绪,忽然不再玩算盘了,而是眼睛一眨一眨的看向萧醉,然后又疑惑的望着萧瑟瑟和玉倾寒。
    萧醉的嗓音,听来更是清凌坚决:“我会尽我一切的努力,抚养君曜长大成人。”
    “三姐姐……”萧瑟瑟凉凉的叹息。在这个问题上,萧醉显得比赵访烟还要倔,她真是刚烈的没有一点柔软,除非是对待君曜。
    仿佛感觉到大人们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君曜把算盘丢给绿萝,朝着萧醉爬去,咿呀咿呀的攀上她的手臂。
    萧醉笑了笑:“君曜,没事。”转眸对二人道:“四妹,六殿下,抱歉,君曜可能是饿了,萧醉要照顾他了。”
    玉倾寒神情一肃,“萧三小姐……”
    “六殿下的好意,萧醉心领,还请回去吧。”萧醉低下头去,喃喃着打断了玉倾寒的话。
    萧瑟瑟了解萧醉的脾性,知道再劝下去也徒劳,只好在玉倾寒的耳边轻声说:“我们先走吧,六殿下,来日方长,不着急的。”
    玉倾寒轻咳着点点头,又不放心的对萧醉道:“照顾好自己,如果遇上麻烦的事情,就告诉我。”
    萧醉点点头表示听见了,却没有再正视玉倾寒。萧瑟瑟给玉倾寒使了个眼色,玉倾寒有些失望,心疼的看了眼萧醉和君曜,跟着萧瑟瑟出去了。
    在萧醉的院子外,何欢绿意和玉倾寒带来的那个侍卫还在听命的等着,见两个人出来了,绿意的脸上立刻出现了笑容。
    她快步跑到萧瑟瑟的面前,叨上了:“小姐小姐,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和三小姐聊上很久!”
    “你这丫头,在别人屋的门口这么大声做什么。”萧瑟瑟无奈的笑着,手指在绿意的额头上点了一下。绿意赧然的吐了吐舌头,赶紧抬起手臂给萧瑟瑟搭着。
    “我们走吧。”萧瑟瑟对绿意何欢道。
    何欢不解的挠着耳根子,“呃……表小姐,我们就这么走了?”
    萧瑟瑟笑着反问:“不走,难道还留在这里过夜?”
    “呃……”何惧语结,“我们不是来这里见萧右丞相的吗?”
    提到萧恪,萧瑟瑟的眼底浮上一层寒冰,“见他做什么?不必见了。”
    “呃……”何欢的表情显得更加的不解。
    “走吧。”当着玉倾寒的面,萧瑟瑟自然不会解释什么,携着绿意,从何欢的面前走过去。何欢只好莫名其妙的跟上了。
    他们照旧从小门出了萧府,一路上躲避着往来的萧府下人,如此没有引起骚动,静静的离开了萧府。
    萧府外,玉倾寒望着高墙上垂落下的枯黄藤蔓,咳嗽着叹了口气,又把手伸进衣服里,掏出了一幅信笺。
    他双手将信笺呈给了萧瑟瑟。
    萧瑟瑟眯了眯眼,“六殿下这是?”
    玉倾寒道:“请将这封信笺转交给瑾王。”
    萧瑟瑟明眸笑了笑,接下信笺收好,给玉倾寒福了福身,“既如此,我定当转交,六殿下放心……我这就回去了。”
    “瑾王妃慢走,一路小心。”
    有玉倾寒目送,萧瑟瑟缓缓上了马车,绕道要迂回去大路。见马车稳稳的加速起来,玉倾寒也放心了,朝着马背上一跨,带着两个侍卫扬鞭而去。
    马蹄扬起,马匹飞奔,玉倾寒的视线仍旧不能自已的落在萧府高高的院墙上,望眼欲穿。
    玉倾寒托萧瑟瑟交给玉忘言的信笺,其内容十分重大。
    玉忘言揽着萧瑟瑟,让她也一起看了,只见玉倾寒在信里面说,玉倾玄这些日子和诸王私信往来频繁,玉倾寒所能探知的,是诸王要蓄意联合造反,其中两位王爷还有所顾忌,祥王、福王、吉王和瑞王是定要起兵了。诸王中祥王地位最高,兵权最大,会从江南率先造反。福王和瑞王的封地都在西南,离浔阳王较近,如要造反必不会惊动浔阳王,是以祥王为明,他们二人在暗。四王中的吉王封地最靠近顺京,一旦起兵,与玉倾玄里应外合,只怕顺京会应接不暇,定要早做准备。
    玉忘言和萧瑟瑟又把信读了一遍,记清楚了所有的内容后,玉忘言将信纸和信笺放在烛台里烧掉,对萧瑟瑟道:“接下来是场硬仗,瑟瑟,你在王府中好好养身子,不要管这些事。”
    萧瑟瑟柔声笑道:“我既然都看见了,又如何能不管呢?忘言要打硬仗了,我也要派上用场,做我力所能及的事。”
    “瑟瑟,我……你知道我心疼你。”
    “我也心疼忘言啊。”萧瑟瑟眨眨眼,靠在玉忘言的怀里,娇声喃喃:“我和忘言同进同退,这样的话,不会因为任何时间和地点而改变,忘言不舍得让我食言吧。”
    “瑟瑟……”玉忘言感动的心要化了,唇角勾起深情的笑,搂紧了萧瑟瑟,细细碎碎的亲吻落在她脸上,温柔的像是羽毛抚过。
    萧瑟瑟自然而然的回应,嘴唇樱红,看上去更加的柔滑光泽,让玉忘言看一眼就心底砰砰。
    将萧瑟瑟搂得更紧,吻得更深,一边也更小心着她腹中的孩儿,轻轻抚摸。
    萧瑟瑟忽而偏过头,甜甜的语气带着慵懒的成分,小手一戳玉忘言的胸膛,“忘言,六殿下能在玉倾玄那人的手里查到这些信息,不知要多小心,也不知过程有多凶险。这些消息,你是打算直接告诉天英帝吗?”
    玉忘言沉默片刻,道:“先斩后奏。”
    “或者边斩边奏。”萧瑟瑟道。
    被萧瑟瑟说中了想法,玉忘言笑着,又送给她一个温柔的吻。
    这几天,玉忘言忙了起来,他让萧瑟瑟好好休息,但他忙碌的内容都告诉了萧瑟瑟。
    她给玉忘言泡了茶,看他坐在桌案前铺纸,她端了茶去,给他研墨,被他握住小手心疼的揉着,不让她做这些活。
    萧瑟瑟浅笑,顺便看了眼玉忘言在写什么,原来是在给白冶写信。萧瑟瑟看了信,这才知道白冶开那风月赌坊揽的财,原是用来私下里招兵买马了。这几年经营下来,白冶组建了支不小的民间武装力量,虽然比不得正规军,不过要是用来抵挡祥王北上入侵,还是可以为顺京争取很多时间的。
    玉忘言说,昔日他之所以让白冶组织这支队伍,是为了以备无策,万一对天英帝的寻仇失败,好歹能够以这支队伍为他和父王争取些机会。想不到,如今这支队伍,能为平定大尧的叛乱出上力。
    按照诸王的封地来看,从江南北上的祥王,必定要经过湖阳那一带,而白冶组建的那支民间武装力量,也正好就盘踞在附近。
    萧瑟瑟估计了下未来的情形,不禁道:“祥王怕是做梦都想不到,还没渡江前,就在湖阳被一群来路不明的人给拦住了。那可是一场鏖战,会把诸王一开始的计划全都打乱。他们乱了,我们的机会就多了。”
    玉忘言抚着萧瑟瑟的头发,说道:“祥王交给白冶,吉王必须靠顺京周边的守军和城外四营。福王和瑞王的封地距离浔阳很近,此事定要迅速知会浔阳王。”
    提到浔阳王,萧瑟瑟便不禁想到浔阳王妃,当初那小姑奶奶借给她保命的昙花玉簪子,可还在她的手上。那小姑奶奶说了,让萧瑟瑟将来一定要亲自去归还簪子。萧瑟瑟想着想着就摇头失笑,说道:“浔阳王是忠义之事,知道了有人要叛乱,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只是,他只有一个人,福王和瑞王可能先兵走两处,浔阳王怎么顾得过来?他的王妃那个脾气,单打独斗可以,指挥军队作战必定是不合适。”
    “此事我也想过,还须再去一个人。”玉忘言思量了片刻,道:“再陪你一会儿,我就进宫见天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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