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枣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摸出银针,飞快地在小姑娘的几个关键穴位扎了几下。
她的动作很快很熟练,片刻之后,小姑娘脸上的痛苦之色便缓解了不少,呼吸也明显顺畅了很多。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那丫鬟见此大喜,连眼泪都来不及擦,忙跪在那小姑娘身边拉着她的手道。
“暂时没事了,但必须马上寻个暖和的地方好好躺着,她的身子太过孱弱,这天儿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冷了。还有,她这心疾之症看着像是有些年头了,平日里应该是一直有在喝药吧?回去之后马上熬一副给她喝下。”阿枣一边收起银针一边认真地叮嘱道。
“是是是我已叫人回去通知家人了,夫人大恩大德……”
那丫鬟感激的话还未说完,便听见怀中已经缓过神来的小姑娘拉了拉阿枣的衣角,细弱蚊声道:“姐姐……你知道我还有多久可以活吗?”
阿枣一愣,低头看她。
小姑娘眼睛黑黑圆圆的,很大,衬着她瘦弱惨白的小脸,看起来更大了。
但它们很清澈,甚至还有些与她年龄不符的冷静从容,阿枣能从她眼底看见感激和喜悦,却找不到一丝惊慌或是害怕。
像是方才发病的根本不是她一样。
阿枣诧异,沉吟半晌,她才道:“好好调养的话,最少还有十年。”
她说的是实话,小姑娘这病应该是娘胎里带过来的,很难根治,寻常最多也就只能活个十来年。只是她应该是一直被人精心呵护着,所以情况比常人要好上很多,如果能一直这样泡在那些价值千金的名贵药材中,再配合着她的法子治疗,想要再活十年应该不成问题。
哪想这话一出,那小姑娘和她的丫鬟都愣住了。
片刻之后,那丫鬟一下子喜得叫了出来:“十,十年?!小,小姐……她她她说十年!和许御……许大夫说的至多三年不一样!”
小姑娘的眼底也泛起了一抹惊喜,但她只是抿着唇十分秀气地笑了:“姐姐,我真的……还有十年吗?”
“最少十年,若是休养得当,二十年,三十年也是有可能的。”阿枣点了点头。
“可,可别的大夫都说我家姑娘……”那小丫鬟顿时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道,可随即便激动得不行,忙道,“夫人,您,您有办法救救我家姑娘对不对?您救救我家姑娘吧……”
想着阿枣方才只是简单几针便让姑娘缓了过来,小丫鬟突然便生出了无限希望。
阿枣看向了小姑娘,小姑娘眼底满是开心,可并不见太多的激动,依然从容镇定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姐姐……我不需要三十年,我……我只需要十年就够了……姐姐,你能帮帮我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要做……”小姑娘说得有些费力,可她的语气十分诚恳,也十分坚定,叫阿枣竟莫名觉得,便是她不答应,这个小姑娘也会想尽办法,努力地活下去,直到十年之后。
阿枣不知为什么有些动容。
“好。”她笑了,然后突然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半个月后京城见,我在一家叫做千金堂的医馆等你,若到时找不到千金堂,就去悠扬阁,自会有人带你来见我。”
小姑娘眨眨眼,突然抬头蹭了蹭阿枣还没离开的掌心,笑得露出了小小的酒窝:“谢谢姐姐,我叫元长生。”
长生。
一听就是个饱含祝福与宠爱的好名字。
阿枣笑了一下:“我姓盛,你可以叫我阿枣姐姐。”
小姑娘笑得更开心了,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不远处跑来一队训练有素的护卫,飞快地将一旁看热闹的众人有礼貌地驱散了开来,而后,一顶十分奢华的轿子在阿枣几人面前停了下来。
“我的姑娘诶,你没事儿吧?!”紧接着,轿子上突然飞奔下来一个中年妇人,跑到长生身边就一个劲儿地抹着眼泪道,“你怎么能趁咱们放行李的时候,一声不说就带着绿枝红袖跑出来了呢,这儿人这么多,你的身子又弱……哎哟你可吓死嬷嬷了!”
说着又转头重重地拍了一下那个小丫鬟,面带怒色道,“还有你这个死丫头!你可真是胆儿肥,啊!竟敢私下带着姑娘往外跑,若是出什么差错,我看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小丫鬟红着眼睛不敢辩驳,只咬着唇道:“是我错了,嬷嬷息怒……”
“嬷嬷,绿枝红袖素来稳妥……哪里会主动做这样的事情,她们是被我逼的……”见贴身丫鬟被责怪,名唤长生的小姑娘连忙拉了拉那嬷嬷的袖子。
“好好好你别激动别激动!我的小祖宗,你说你好好的跑外头来做什么呢……”
“我就是想看看花儿而已,我都好久没出过屋啦。”长生轻轻笑了,“嬷嬷,您别哭啦,我已经没事了……这位盛姐姐救了我,她是个很厉害的大夫呢。”
那嬷嬷眼睛顿时一亮,飞快地朝阿枣看来,而后擦着眼角感激道:“多谢夫人,夫人的救命之恩,老身铭感五内……”
这嬷嬷举手投足间,都有种宫里人的气息。
但这小姑娘并非皇室中人,否则她不会没有见过。
“客气了,换做旁人,也会出手相助的。”阿枣眸子微动,面上却不显,只浅笑着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元姑娘现在吹不得风,要保暖,您还是先带她回去吧,还有,赶紧熬一副她平日里的药给她喝下去。”
“好好好!”那嬷嬷听了这话,顿时急了,又好生谢了阿枣一番,这才飞快地叫人扶着那小姑娘上了轿子。
她原本掏出了一大包银子欲酬谢阿枣,不过阿枣没要,只说今日赶巧,自己也没费多大力,只当是有缘便好。
见她坚持,那嬷嬷也没勉强,只又道了声谢,这才转身跟着上了轿子。
“盛姐姐,二十日后京城见。”
小姑娘笑容很明媚,不见半点久病的阴霾,阿枣越看越喜欢,想了想,便又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递了过去:“对了,这个,每天早晨吃一颗,对你的身子有帮助。”
“谢谢盛姐姐。”
小姑娘又笑得露出了酒窝。
目送一行人离去之后,宋靳才抱着平安慢慢地踱回了阿枣身边,方才那些人把围观者请到一边的时候,宋靳也往后站了站。
横竖小姑娘已经没事,他也不用担心什么。
“还没开张,咱们盛大夫就接下了第一笔生意,真厉害。”
阿枣回神就笑了,斜着眼睛看他:“那自然,我是谁呢!”
“我媳妇儿呗。”宋靳弯了弯唇,“方才那是谁家的孩子?认识吗?”
阿枣摇摇头:“只看出那个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还有那小姑娘应该来头不小,至于具体是谁家的……没有印象。”
“那便罢了,横竖再过半个多月就知道了。”宋靳不以为意地笑了,可一抬头看见周围那些男子们若有似无飘向阿枣的眼神,顿时便笑不出来了。
“……好了夫人,咱们回亭子吧,阿小还在那等着呢。”眯着眼睛往前迈了两步,以绝对占有的姿态站在了阿枣身边,宋靳露出了温柔的浅笑。
阿枣还在沉思,并未发现周围的状况,闻言便点了点头,任由宋靳带着她往前走去。
原来这对神仙似的男女竟是夫妻。再一看那男子怀中精致可爱的孩子,众人无不在心底发出了羡慕的叹声。
***
接下来便没有再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情。
一家人赏了会儿花,又玩闹了一番,便收拾了东西去找岑央和姜无双了。
与他们会合之后,众人又一起去了桃州几个著名的地方吃喝玩乐了一番,这才在第二日清晨,重新动身朝京城出发。
十天又在眨眼间溜了过去。
这日,他们终于到了京城。
看着这高大肃穆的城门,阿枣有一瞬间的恍惚。
京城给她的感觉并不好,她在这里度过的时光里,痛苦和仇恨远远多过快乐和笑声。
只是……
看了看一旁的平安和宋靳,她终是慢慢地舒出了一口气。
这一世,是不一样的。
她没有失去平安,还得到了宋靳。
往后的日子,有他们会陪着她,去创造很多很多快乐的回忆,彻底将那些不好的东西都盖过去。
“阿央,你怎么样了?”
姜无双微沉的声音一下子让阿枣回了神。
因这两日赶路有些累,岑央和姜无双也没有再骑马,而是和大家一起坐起了马车。是以这会儿姜无双一开口,众人都忙看向了岑央。
岑央的脸色很不好,显然是这座城池让他想到了曾经那些黑暗的往事。
“……没、事。”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这两个字。
姜无双和阿枣都有些担忧,但这是岑央的心病,只能靠他自己,她们什么都做不了。
“师兄睡会吧,等到了悠扬阁我们叫你。”
岑央半晌才“嗯”了一声,将脑袋搁在了姜无双肩膀上。
姜无双看了看一旁的宋靳和阿小,有点尴尬,但动了动唇,到底没出声,只僵着身子用肩膀托住了他的脑袋。
阿枣和宋靳对视了一眼,不由无声地叹了口气。
看来要解开师兄的心结治好他的心病,并没有那么容易。
车马缓缓进了城,朝着京城中的悠扬阁而去,只是刚走了一会儿便突然一顿停了下来。
宋靳微微挑眉,问车夫:“发生什么事了?”
不等车夫回答,便有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请问车里可是宋靳宋公子一家?”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第74章
车里四人皆是微微一愣,宋靳和阿枣对视一眼,随即便上前撩开了马车帘子:“在下宋靳,不知阁下是?”
拦车的是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子,穿着富贵低调,气质看着却不似寻常人。他是孤身一人前来的,身边并无其他人。
见到宋靳,中年男子很客气地行了个礼:“宋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宋靳微微眯眼:“敢问你家主人是……?”
飞快地往车里瞧了一眼,中年男子温声道:“公子去了便知。”
宋靳眸子微动,随即便点了点头:“劳烦带路。”
“请。”
宋靳点点头,然后放下帘子回到了座位上。
“静王的人。”姜无双低声道。
“嗯。”宋靳颔首,眸子深深的,似有所思。
“来得还挺快。”看了阿枣和阿枣怀里的平安一眼,岑央笑了下。
阿枣却没说话,只是低头亲了亲平安的脑门,神色有些复杂。
突然被亲了一口,小家伙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脑袋,然后飞快地抬头回啃了阿枣一口,啃完之后就继续玩手里的玉雕小鹰,嘴里还发出含糊不清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