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白,白双喜,叫我白大夫吧。”
“白大夫,这个事,有点误会……这个,别让我呆在这儿,那个……”木林深说着,正准备委婉讲时,白医生拂袖而去,他追着白医生干脆直说了:“我家里很有钱,我爸是老板……您就说吧,要多少钱,一个电话给您汇过来就得了,您通知我家里,来接我就行了……真的,我不骗您……”
蓦地,白医生停下了,停在一位袒胸披衣的短发中年男面前,他笑着问:“大款,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给啊?”
那位男子气宇轩昂地一指,绝对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大佬范儿,他像受了侮辱一样吼着:“……说什么呢?说什么欠你钱呢?我王耀章从十八岁开始做生意,你打听下欠过别人钱吗?你看我这楼、这车,我分分钟几十万的主儿,像个骗子吗?像骗你的钱的吗?”
那人怒不可遏地吼着,指头就快戳到白医生脸上了,然后他掏着口袋,一张废报纸,蹭,撕了一条给医生道,去,自已取钱去吧,出门别说认识我,嫌你丢人呢。
白医生接了报纸条,鞠躬点头,那人才背着手,迈着八爷步子晒太阳去了,这可真把木林深看傻了,白医生笑着把纸条放他手里,不再多说了。
是啊,你个精神病说给钱,逗我玩呢?
“好好休息,多活动、遵守医嘱,很快就会痊愈的啊……不用看他了,症状不严重,没有暴力倾向。”白医生拍拍傻眼的木林深几下,叫着两位护士走了。
怔了好久的木少爷猛地惊省,他追着医生的脚步,一直缠在背后解释着:“白医生,我真没病,你怎么不信呢?”
“这儿没人认为自己有病啊。”白医生道。
“我不是自己认为,我是事实上确实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来这儿来了……哎对了,家属,是不是我爸把我送来的?我告诉你们,我爸有病,他老想用他的模式来套我,老想让我顺着他的想法活……你们得抓他进来啊……嗨,我说真的……你们这么干可是违法的啊,把我个正常人关精神病院。”木林深追着医生,医生不胜其烦了,带着他走着道着:“来吧,看来确实病得不轻啊。”
木林深一看有希望,他追着医生的脚步道着:“医生,这个不追究你们的责任,我知道是我爸安排,他手里有俩钱,就想在我身上为所欲为……对于心理疾病我有过了解,心理疾病的认知障碍、精神失控、逻辑混乱、行为失常……您看我有哪一种?我记得很清楚,我连我爸助理的电话都记得。”
这说得白医生几次停步,显得有点焦虑了,没想到此人精神是如此强悍,根本没见效果嘛。
看来只能放大招了。进了办公室,木林深站到了医生办公桌前,白医生翻着病历,很严肃地看着他问:“你确定……你说的这一切不是妄想?”
“怎么可能,我真没病。”木林深道。
“那我问你,你姓名和职业。”白医生突来一句。
“我叫林木生,我是厨师。”木林深脱口而出,一说完,他也愣了,诧异地捂着自己的嘴。
“那你爸叫什么?”白医生问。
“我爸叫林庆臣,也是厨师。”木林深又是脱口而出。
“那,这就对了,林庆臣,滨海市湖南路庆臣饭店的厨师……你,林木生,正在学厨……因为家境贫困以及恋爱失败,患上了这种妄想症,你父亲可是为你操碎了心啊……”白医生把身份证都排出来了,那上面是如假包换的“林木生”。
“不可能啊,现在做爱这么容易,谁还恋爱啊……做爱我会,做饭我怎么可能会……我穿身衣服怎么不得大几万……随便一顿饭都几千块啊,怎么可能家境贫困啊,呵呵,恋爱失败,我什么都失败,就恋爱绝对不会失败。”木少爷哭笑不得了,然后他发现确实有点紊乱了,觉得不是这样,可又隐隐约约医生说的是实情。
“瞧瞧,这就是你的病根,总是妄想着自己是富家阔少爷、花钱如流水……所以一时半会想不开,就抑郁以至寻死觅活,刚才还差点上吊。”医生道。
“不对,不对,这是催眠治疗,有人影响我的潜意识了……我说我怎么一在做梦,一直梦见小时候的事……”小木瞠然道,对于心理学有所涉猎,让人瞬间想明白了,他指着医生道着:“对,绝对是这样,对我催眠,适用精神治疗了,我爸又找了个高明的心理医生对付我了。”
木少爷愣了,坑爹很多年,终于得到报应了,肯定是爹急了才出狠招的。
“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胡思乱想什么呢,你的东西,都在这儿了。”白医生不容分说道。一个破钱包、一串旧钥匙、还有一部斑驳的手机,木少爷拿起手机傻眼了,瞪着白医生,一字一顿道:“诺……基……亚!”
对,诺基亚,还是老旧款式,白医生严肃地问:“看来你对自己的手机很熟悉?”
“……我的嘴不受我控制,你们对我……”木少爷说着,眼睛的余光看到了白医生在使眼色,两位护士慢慢靠近,他把话咽下去了,知道强来要吃亏,然后拿着手机敲敲自己脑袋,自言自语道着:“我脑子为什么特别乱……这部手机好像是我的。”
“你只要能联系上你的亲朋好友,有人来接你,我们放人,否则,监护责任就是我们的。”白医生道。
木林深不说话了,直接拔着最熟悉的号码,拔到了老爸助理的手机上,这个号码用了快十年了,他岂能忘了。一喊严助理,找爸,然后助理仔细询问是谁,木林深这回不敢摆架子了,客气地介绍,我是林子,叫我爸接电话,然后严助理像吃错药了,你到底谁啊,随便个阿猫阿狗就能见我们总经理。
卡……居然给挂了,木林深傻眼了,白医生和护士窃笑了。
找苏荣乐,他隐约记得最后是和乐子在一块。木少爷拔着熟悉的号码,却不料一接通传来一个意外的熟悉声音:您所拔打的用户已经停机……猝来这种情况木少爷可没料到,他拔,他使劲地想着熟悉的电话号码拔。
停机、不在服务区、不接电话,所有的都是这个结果,白医生以为“病人”会竭斯底里、悖然大怒的,却不料“病人”意外地平静了,他默默地放下手机,失魂落魄一般看着这一堆随身物品。
“安心治疗,遵从医嘱。妄想症患者治愈的机率很大。”白医生道。
木林深翻翻白眼,把那部诺基亚轻轻放到桌上,然后平静地道:“谢谢医生……我想晒晒太阳,可以吗?”
“去吧,每天上午都是活动时间。”白医生微笑着,示意着护士送着“林木生”出门,出了门,他才舒了一口气。
看来效果不错,就“病人”也开始接受这个身份了,白医生的兴奋刚刚持续了十几秒钟,似乎是职业的敏感让他觉得不对劲了。是啊,不管是理论还是临床,竭斯底里的、又哭又嚎的、又抓又挠的都不鲜见,可偏偏像“林木生”这样前一刻失魂落魄,后一刻极度平静的精神反应,他没见过。
“坏了,他在装?”白医生想起这家伙扮上吊的事。
一语成谶,刚想到此处,外面就乱了,白医生伸着脖子一看,那穿着病号服的“林木生”已经爬上了围墙,看护的护士早不知去向,他随手摁了警报,匆匆跑出去了。
不跑不知道,一跑吓一跳,木林深刚攀上墙头,往外一看傻眼了,还有一层铁网的护栏,要跨过去,得飞檐走壁的水平才成,他一停顿,后面的追兵已至,有人拿竿子往下捅他,他脚蹬手扒拉,不料正中医生奸计,那竿头有放电金属,劈叭一闪,他一头从两米高的围墙上往下栽。
估计是对付精神病患者经验相当丰富,下面早备好了,袋子一撑,直接把木林深接住,兜头一套,那袋子是两头开口的,上面露脑袋,下面扎膝盖,再敢乱动,绳子一拉,直接就成粽子了。
白医生跑出来的时候,木林深早成个粽子了,一位男护士奔着汇报着,就上个厕所功夫,这小子就爬墙上了,差点给溜了,白医生顾不听汇报,直奔现场,这事给乱的,医生病人围了一圈,他分开人群看时,一群患者正看大熊猫一样逗着木林深,吐舌头的、嗤笑的、对着他吼的,那场面搁正常人都能吓成神经病,貌似木林深被吓得不轻,正使劲侧头躲着。
“让开让开……都带走……这是今天的游戏内容啊,看完了散场了啊……”白医生哄着看热闹的精神病人,瞅着木林深问着:“哟,挺聪明的啊,还用缓兵之计。”
“你们等着……等我出去告你们去……这是非法拘禁,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知道吗?你们懂点法律吗?识相的,赶紧把我放开……”木少爷怒目而视,以美式的公民言论严词喝斥。
“现在人民民主专政时代,呵呵,一看就是神经病。”那位老疯子严肃地道了句,扭头走了,看样子真是兴味索然,引不起他的兴趣来。
木林深突然发现不对了,一圈医生都用可怜的眼光看着他,他突然明白,在这种地方,你越是歇斯底里、越是怒不可遏,越像……精神病患者。
“关起来,症状挺严重的……我们要做好监护职责。”白医生道,撂了句,转身即走,那怕一点同情和可怜都不曾从他冷漠的眼中看到。
“啊……放开我。”木林深在挣扎。
“嗷……放开我,我没病……我要出去。”木林深在怒吼。
“哦,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有病……我真的有病,我有精神病,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木林深被几只孔武有力的胳膊挟着,眼看着快到病房了,他哀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