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妩、颜玉、如意,你们三个都出来,快来。”
“福晋这是怎么了?不过就是下雪了,也值得高兴成这样。”眉妩站在我身后边边搭了件白色的狐裘披肩。
“当然高兴,以前每年生日时都会下雪的,后来……总之你们不懂,就是很开心。”要知道在现代时全球变暖,上学时倒还总能见着下雪,可是工作后整个冬天都很难再见到银装素裹分外妖娆的画面了,那种遗憾岂是这些古人能够理解的。
转头见三个丫头都是一副对牛弹琴的表情,身上又穿得单薄,才对她们笑着道:“快去,每人添件衣服,咱今儿出院子赏雪景儿去。”
当我领了三个丫头跟前跟后时,才发现自己错了,我与她们的调儿差了好几个key。
我只是想将喜悦与人分享,可是她们却尽职地拿我当主子供着。不是递个暖炉,便是细心地扯下披肩,再来就是不断提醒心脚下。
这样怎么能有赏雪的心情啊啊啊!
停了脚步正在生闷气时,眉妩倒是先发现了问题,轻悄悄地走到我身前声地问着:“福晋才开心地要出来赏雪,怎么这么会儿工夫又不高兴了?”
此时再无奈也只得叹口气,得再多,她们又哪能理解得了,这是整整差了三百年的差异啊。我强自忍下想要让她们与我一起开心的意愿,看着眉妩三人轻声叹道:“没事儿,就是突然觉得气氛有冷,好像我此时的开心倒是件不应该的事儿。”完忿忿然地在雪地上狂踩了几脚。
咯吱咯吱的声音一响,倒是找回些感觉,拉了眉妩的手开心地在雪中跑了几步,又在雪地里的脚印旁用手按了几个圆,才向眉妩问道:“你看,像不像熊瞎子才跑了一趟。”
听到笑声我才想起还站在原处的颜玉和如意,忙向二人叫道:“跑过来跑过来,快把那边儿的雪也都踩了。要是踩好了,回去给你们做雪花糕吃。”
“老四,那不是你福晋吗?倒是挺会玩儿的,还带着丫头出来踩雪啊。就是……头一回听人自己是熊瞎子的。”
老四?胤禛!
四处看去,却见不远处亭子里站满了人,只一名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人坐在亭子正中央。
这距离老康该是看不清吧,能不能装作没看到呢,顾不得三个丫头才转过身想要悄悄走开,李德全标致性的笑脸已然摆在面前,“给四福晋请安,四福晋吉祥,皇上唤您御前见驾。”
“有劳李公公,烦请李公公前边带路。”为什么要跑出来呢?好好在屋子里再猫几天会死啊!心里虽腹诽,脸上却强颜欢笑地跟着李德全向亭子走过去。
“臣媳恭请皇阿玛圣安,皇阿玛吉祥。”我老实地蹲在亭子前面的雪地上,目不斜视地行礼问安。一路走过来已看到亭子周围站满了大皇子,难道今天是亲子活动日?入冬第一场雪,老康还挺有情调的嘛。就是这些皇子也未免太不知道规矩了,圣上面前还这样笑,也不怕他们老爹一个不爽全给咔嚓了。
“起来吧。”老康的声音挺开心的嘛,莫非他和我一样,见到下雪心里便爽快。
“谢皇阿玛。”虽然听起来老康心情不错,但我还是心地应了声谢,低着头自地上站起后,双手规矩地垂在身侧。
“你没看见朕么?怎么刚才转身儿就走啊?怎么不糟蹋老四院子里的雪,倒是装熊瞎子跑到这御花园来,把雪给踩得乱七八糟的。”
天雷滚滚啊!被发现了,难怪大家都在笑。可是为什么每次老康的问题都这么独特呢?我忙又福下身轻声回道:“臣媳知错了。”
“嗯……想法儿补救一下。”挺严肃的声音怎么听着就有笑意呢?
我忍住抬头去看的**,犹豫着低声问道:“要不……臣媳去扫扫?”
“你一个福晋去扫雪,这让人瞧见,老四的脸往哪儿搁,朕的脸往哪儿搁啊。”
这不是明摆着抬杠么!
“臣媳愚钝,还请皇阿玛……”
“去扫扫吧,趁着此时园子里清净,这儿站着的也都不是外人,快去快回。”我方才应了声是,待起身时又听老康笑着道:“扫雪的时候也别闲着,朕正让皇子们就这冬雪与梅花做诗,你一会儿也交一首,朕便不怪你惊驾之罪。”
这才几月就有梅花?抬眼一望,竟真有几枝不甘寂寞的梅花已然星星地开始绽放,早不开晚不开现在来凑热闹,真是会给人找事儿。
扫吧扫吧不是罪,本来就一平民丫头,给这三百年前的皇室们扫扫雪也没啥子丢人的,至于老康愿意给自己丢人现眼,再搭上一个未来帝王的脸面,与我何干。
人家干活都是越干越热,我却冷到指尖发麻,真是越养越娇气了。手里攥着扫把眼睛盯着眉妩手里的暖炉,唉……“额错了,额真的错了,额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来,如果额不出来,御花园的雪也不会被踩乱,如果御花园的雪不被踩乱,额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扫雪受冻的地步。”
眉妩抱着暖炉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边,直要捧到我身上,听了我的话倒是差笑出来。我忙向她嘘道:“笑,要是让人听到,只怕连你也罚。快躲我远儿去!”
正努力地将地上的雪扫平,手里的扫把却猛地被人抽走。
“皇阿玛叫你过去呢。”
转头看去竟是胤禛,这是得了皇命过来领我回去接着受罚?
“冻着了?怎么傻乎乎的。”胤禛取了眉妩手里的暖炉放在我手里才继续道:“皇阿玛叫你作诗,可是想好了?刚才嘟囔什么呢?”
“没什么。”我居然把正事给忘了!脑子里快速地转着,雪啊雪梅啊梅,你们的诗句在哪里,快出来救我。唐诗宋词是不行了,还得找个未见有人知道的诗词,将走到康熙座前时,方才想到半阙,心下稍安,便福下身道:“皇阿玛,臣媳奉旨扫雪回来了。”
康熙笑了两声方才对我道:“扫个雪,你还奉旨……诗可是想好了?”
“是,才刚想了两句。”虽是回了康熙的话,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希望这首女人写的词,该是这些皇室们没听过的,只盼可以顺利过关。
“起来吧,且来听听。”
“是,谢皇阿玛。”自地上站起,心里又再默念一遍,才开口道:“帘外雪初飘,翠幌香凝火未消。独坐夜寒人欲倦,迢迢,梦断更残倍寂寥。”
“南乡子,词儿倒是不错,就是听着全是闺怨啊……”康熙的声调里已变成调侃。
我怎么就没动脑子想想这词的意思呢,这次真是想不丢人都难了。只好不作声地干笑了两下,低了头不再话。
“才只上半阙啊,且没有梅花,继续。”
“皇阿玛,时间有限,臣媳愚钝,无奈只得半阙,还请皇阿玛体谅。”
“再想想,朕的皇子里可没有敢只交半篇课业的。”
这个大帽子啊!怨天尤人都没时间了,要有梅花,还要洗掉闺怨的耻辱……要happy啊!脑子里狂转得几乎抽筋,才墨墨迹迹毫无底气地继续开口道:“梅雪争春俏,花如飞絮影双摇。炉烟漫惹香熏暖,岁岁,乐将愁事脑后抛。”才刚完,自己竟也开心起来,我真是人才啊!急智啊!一兴奋便笑着抬起头向康熙看过去。
康熙了头,竟笑着转向胤禛道: “这词儿变得倒挺快的,刚还梦断更残倍寂寥呢,怎么转眼儿就乐将愁事脑后抛了。”罢也不等胤禛反应又开口向众人道:“行了,今儿的考都还不错,朕回了。”
众人呼啦一声跪在地上恭送圣驾,我福在一旁看着老康施施然远去的背影,心里方才安定下来。起身时低头瞥见老康留在雪地里的脚印,我突然觉得做皇帝真不赖。想干啥就干啥,来就来走就走,连袖子都不用挥,就能留下一串脚印儿,不带打嗑巴儿的,不错!
“这是想什么呢?”胤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做皇帝真不错!”看到胤禛和身边几个尚未离开的皇子脸上均挂上一副或诧异或不可置信的表情,我才发现竟将心中所想了出来,忙解释道:“罚我扫雪,我就得扫雪去,让我做诗,我就是想破头也得给他首诗,走就走了,谁也不能拦一下……”
耳边才听到笑声,我已被胤禛拉住向着院子走去。
“你以为当皇帝就为了这个?怎么想的。”胤禛着便摇摇头,抬起手拢了下我的披肩才又道:“也不怕冷,在外头闲晃?”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忙抓了他袖子笑着道:“起来就看到下雪了,当然要出来逛逛,你们不是也在赏雪么。只不过我的雪景还没赏够,便被皇阿玛给摁到冰窟窿里了,现在还没缓过来。下次再有这种事,提前告诉我,我保证绕着走,有多远躲多远。”
才刚完却想起刚才未见胤祥,扯了下他袖子有担心地问道:“怎么没看见胤祥?今儿没去上书房么?”
“一早儿顺子过来他昨夜染了些风寒,今儿便没过来。”
“怎么这么不心呢?今儿还下雪,天儿又这么冷,你去看了没?”
“去了,一早儿就去看过了,太医已经开了药方,他喝了药就睡下了,没事儿。”
虽是如此心里还是放不下啊,这古代的医疗水平……太医虽好,可是生病的人仍是要自己受罪。看着满地的雪倒是瞬间没了兴致,才想叫胤禛再去看看情况,又怕他觉得我太过了,只得开口道:“晚儿让高无庸再去看一趟吧,若是还不见好,也好再想办法。”
胤禛推了院门,拉我走进去才转过头来对我道:“这还用你么?你见着高无庸跟着我了么?已经让他过去了。”
原来他对胤祥还真是很好啊,能关照到这个份儿上在这皇宫里是不是已经算是很难得了。我虽有不敢相信他这么细心体贴,但心里还是很感动,便笑着夸赞道:“你这哥哥当得真不赖!”
胤禛竟停了脚步转向我正色问道:“是么?比你哥还好么?”
“……差不多吧……”这个问题好难回答啊,可是看到他不甚满意的表情,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笨,忙谄媚地笑着道:“你是皇子身份自然不同,当然更好!”嗯,我家哥哥现在也是皇子了,还是没得比,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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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半躺在塌上捧书细读的某人,我在心里纠结着该怎么把他耗到十二,在这里该是叫子时吧。拖着腮帮子坐在桌旁想了半天,竟是把自己给熬得困起来。真是堕落了啊,这要是搁现代,才刚刚是愈夜愈快乐的开篇啊。
“困了?”
见胤禛将书放在桌上正要从榻上下来,忙摇了摇头使劲地睁了下眼睛,快步走过去坐在榻沿上,“没有,你困了么?”
“还好,看你头都快到桌子上了,去睡吧。”
“不睡,还不困呢。要不我们出去走走,雪还很厚。”见他没有反应,我只得转个话题道:“要不我们去看看胤祥,没准这会儿又好些了。”
“你不睡也不让别人睡么?这会儿过去是存心要吵他的觉吧,只怕本来要好了,让你一闹倒是更严重了。”胤禛完又靠回榻上,倒是没有再拿起那本已经被他眷顾了一晚上的书。
没事可做了,这古代有什么好啊,天一黑就要睡觉了,真是……郁闷得无处宣泄。
“你到底想干嘛?怎么觉得你心神不宁的,在想什么?”胤禛着已拉了我靠在他身上。
“我想做儿什么,不想这么早睡,可是又想不出有什么可做。要不你和我聊聊,什么都行。”我的语气怎么还真有了些闺怨的味道啊,这可不对,忙推开他坐直身子,环视屋子一圈后终于知道做什么了。“胤禛,写字去。”
“现在?”
“对啊,现在,现在多安静啊,写起字来肯定也更好看。”我着已将他半拽起来,直拖到桌旁才将他放开。
快速地铺了宣纸,研墨、润笔、入墨,才将毛笔交到他手中。
“写些什么?”
“随便你,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胤禛了头便提笔在纸上划拉了几下,这是做啥?叫他写字他干嘛?这是给我撒脾气呢?
直到纸上出现了一个人形,原来他居然是在作画,我当他光是写字漂亮,原来还会画。
他画的居然是我早上在园子里踩雪的情景,雪地里有几个熊爪印,一个女孩子站在旁边抬手笑着,哦……这个尴尬今儿还过不去了!
恼得我把画抻到一旁,又扯了张纸重新铺好,提笔便在纸上画了个大大的十字,然后一蹴而就画了个简单的四格漫画。第一幅是踩雪,第二幅是扫雪,第三幅是作诗,第四幅是福在地上恭送康熙的衣角。区别在于第一幅是乐呵着,后三幅全是一脸苦瓜相。
胤禛对着我画的东西看了半天,才摇头笑了笑对我道:“倒是挺神似的。”
看着他那副笑得不很真诚的样子,我又提笔在纸的边角处勾了个q版的清装男孩,只是突出了他扯着嘴角那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画完我才看着他道:“在我受苦受难的时候,你就是这副样子。”
“嗯,这副样子……还不赖。”才着他就摆出了一副如假包换的真人现场版。
胤禛将我画的和他那幅一起卷了起来放到一边,向我问道:“还不睡?”见我摇头才又摆了张纸,却将我拉到他身前,握了我右手重新执笔入墨,方在纸上写起字来。
竟是苏轼的《水调歌头》,怎么想起写这阙词?他觉得自己高处不胜寒么?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不过他的字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看哇!此词在现代时我曾时常写的,但我只是写着玩,却未曾有意将字练得更好。相比之下现在经他手而写的这篇,倒是我曾写过的最漂亮的一次。
看着眼前的字我竟有些愣愣的回不过神,总感觉有些画面在眼前闪过,却又抓不住。便转过头向他问道:“怎么想起写它呢?”
胤禛却只盯着我看,过了好久才开口道:“没什么,你名字里有个月字,头一个便想到这阙,所以就写了。”
我又转眼看了看纸上的字,才了头对他笑道:“我很喜欢这阙词的,谢谢你。”
胤禛却抽了我手里的笔随手搭在砚台上,拉了我坐在椅上轻声道:“有悲,你该喜欢些喜庆的。”他看着我顿了顿才又继续开口:“你不是喜欢唱歌么?唱首喜庆的给我听听,还唱月亮。”
还?我以前唱过么?看着他怪怪的样子也不敢多问,只好低了头去想关于月亮的喜庆的歌。
胤禛倒也不催,只是抱着我安静地等着。
“有了!
春风吹呀吹吹入我心扉
想念你的心怦怦跳不能入睡
为何你呀你不懂落花的有意
只能望着窗外的明月
月儿高高挂弯弯的像你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