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松服侍着老夫人更衣,翡翠从旁协助。琉璃珊瑚为老夫人梳头上妆,十娘趁机拿起镜子,站在一边为老夫人打镜子。待得梳妆完毕,十娘放下菱花形四鸟花枝镜,寻着空当上前为老夫人戴上自己亲手绣得点翠龙凤玉花珊瑚翡翠抹额。又捧着镜子让老夫人看额头上的新抹额,“祖母可还喜欢,这花样子是南方最时兴的。”
老夫人对着镜子看看自己头上的抹额,高兴的拍拍十娘的手,“好孩子,你费心了。”
说着起身对着十娘伸出自己的右手,十娘忙上前搀扶起老夫人,一行人向着小花厅走去。
小花厅内,紫玉紫耀在已摆好了早膳。十娘看一眼满桌的膳食,这早膳种类荤素搭配,倒也尽心。只听紫玉脆生生道,“老夫人早,十小姐早。今日早膳有胡辣汤,当归羊肉羹,面食有黄面小窝头和八珍糕,时令小菜有一小碟酸黄瓜,还有一小碟鲜炒豌豆。您看是先用哪有?”
十娘听了紫玉的话细看早膳,发现都是带油的羹汤,想必老人家爱吃酸辣,小厨房特意做出来的。这心意是好的,只长久下去终归对养生不利。遂笑着对老夫人道“祖母小厨房的膳食啊,闻着就香。我每次来了都不想走呢。”
老夫人听了果然高兴,立刻吩咐丫鬟给十娘盛了小碗胡辣汤“那今儿就在祖母这吃了,看这小脸瘦的,祖母一定把我的十娘养的珠圆玉润。”十娘忙谢了老夫人的汤,又笑着开口道“我常觉着祖母小厨房的饭菜香,祖母还没尝过我小厨房的饭菜呢。今儿,祖母也尝尝我那的膳食吧。”
老夫人欣然同意。宝琴侍书手脚麻利的从食盒中取出紫米山药粥和梅花栗子糕放在桌上。老夫人看着紫米山药粥嫩嫩的颜色,就觉得食欲大开,让紫玉盛了小碗来。紫米熬的粘软,山药口感顺滑,入口即化,香香甜甜,说不出的有滋味。
十娘又加了小块栗子糕到老夫人面前的碟子里,劝到“祖母再尝尝这个,这个是今年新开的梅花,在初雪放晴的时候采集来,晒干了再细细磨碎,合着栗子一起蒸炒,做成梅花栗子米分,放到罐子里,随吃随取。每次做糕时放上一些,做出来的味道就有股梅花的清香,香甜而不腻。再配上咱们家那小巧的梅花形状的模子,做成的梅花栗子糕,特别好看。”
十娘看着老夫人举著试吃,细细的解释。老夫人吃着觉着好,一连用了一小碗紫米山药粥,三块栗子糕,还又喝了小碗胡辣汤,一个小窝头。十娘看着不敢再劝,老人家吃多了积食不好。
十娘伺候老夫人用完膳,自己也喝了小碗胡辣汤,吃了一块八珍糕,就算是用好了。等用完早膳,陪着老夫人坐在花厅吃茶,才将将不到辰时。各房的人就陆续来请安了。
一时间小花厅热闹起来,大房二房三房四房,乌拉拉的一大家子人,相互请安见礼。
等坐下来吃茶说话又是好大一会儿。二夫人看着十娘穿着自己送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烟缎裙,先是一愣,随即挑衅的望向大夫人宋氏,宋氏对着冯氏的挑衅装作没看见的毫不在意。
倒是看到她两又在打机锋的老夫人多问了几句“老二家的,你跟你大嫂挤眉弄眼的这是怎么了?”
☆、第4章 二水中分白鹭洲
“老二家的,你跟你大嫂挤眉弄眼的这是怎么了?”老夫人问道。
大夫人刚想开口解释,就被冯氏截了话头。只听冯氏接过老夫人的话道,“娘,您看十娘这身衣裳好看不?五娘不是才说了人家么,我就让她少出来走动,专心在家绣嫁衣。只您也知道,我们家的姑娘,原也不指望她们针线多好,只孝敬舅姑还得自己动手,我啊一寻思就请了望江阁的李师傅来家里指导五娘针线,帮着绣些小物件。顺便教教六娘这个不成器的。”
冯氏道,“一想年关将近,家里总是要给他们姊妹裁新衣的,就让人开了我的小库房,从我当年陪嫁的料子里也找出了几匹上好的锦缎,给她们姊妹做新衣。五娘六娘还嫌我多事儿,说一季的衣裳公中按份例给八身,她们的已经够穿,偏我还巴巴的给他们做新衣,好似家里亏待了她们姊妹似的。一个个把我好心给她们做的衣裙束之高阁,您说气不气人,弄得我啊也就不敢再给其他姑娘送了。”
“因着十娘这身是跟五娘六娘他们两姊妹一起做好的,在十娘回家的时候我就让人送去了浣花院。只盼着十娘体谅我这当伯母的一片心,只巴巴盼着她穿新衣吧,又也不好多说什么。没想到还是我们十娘体谅我的一边心,看着这绣工,看着这料子,也就我们十娘配的上。”
冯氏的话句句听着在理,却句句挑着大夫人的痛脚。这是在拐外抹角的说她克扣家里姑娘的衣料份例。
“是好看,今儿个一早,我就直夸十娘穿着这身衣裳像是画儿里的仕女呢。老二家的,疼爱侄女可不能只疼十娘,既是你的一片心意,一会就把做好的衣裳都给她们姊妹送去吧。谁要是不领情啊,你给我说,我帮你骂她们这些丫头。年轻姑娘,就是要好好打扮,谁还嫌衣裳多的?没得让人家笑话咱家姑娘小家子气。说起来也是你这个当伯娘的疼她们,我啊看着也放心不少。十娘还不替你姊妹们谢过你二伯母”
老夫人人精一样的人,如何能不知道二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只这次大夫人太过了,是时候敲打一二了。
老夫人话一出口,大夫人就脸上一白。这是在明着敲打她呢,怨她对十娘照顾不周,也指责她亏待了府里小姐们。这个冯氏忒是可恶,平日里就紧巴着自己不放,恨不得从自己手里抢□□利。
这次也是,平时不见得她对四房多在意,这会子偏偏去讨好一个丫头片子。
十娘这个小姑娘也是个心狠的,还道是不知道公中份例的弯弯绕绕,却原来是再这等着她。这两个人还真是一拍即合的等着算计她。
“十娘谢过二伯母,多谢二伯母想着我们姊妹。十娘也是看二伯母送来的衣裳上百蝶穿云漂亮,才选了这件衣裳的。不愧是望江阁的李师傅,这绣工这手艺让人爱不释手。祖母,其实大伯母和九妹也都送了十娘衣裳,十娘也都很喜欢,还想着明天再穿给祖母看呢,这样子祖母就又能夸十娘好看啦。”
十娘看似为大夫人抱不平,实则是在证实她并未按例给十娘裁剪新衣。十娘话一出口,大夫人立刻下意识的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对着她一笑。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见老夫人扭头对二夫人打趣十娘。
“看看十娘这丫头,我们刚夸她长大了,她就像小孩子一样盼着过年,盼着穿美美的衣裳了。老二家的,既然你对家里姑娘这么上心,年关将近,家里过年做新衣这块就交给你了。你给我看好她们姊妹,让人尽快给姑娘们裁制新衣,可别委屈了她们。”
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家里上下裁剪新衣的差事派给了二夫人。
二夫人眉开眼笑,“是,娘放心,我一定把咱们家姑娘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起身应道。
“老大家的,你可不许多心。这么几年都是你打点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务,我老婆子才能整日里吃喝玩乐。我记得你的好,老大也记着呢。这几年也辛苦你了,现下你弟妹既有心帮你分担,今年你也松快些,只管操心别的事就好。得空了多带着八娘来我身边说话,一家子和和美美那才好。”老夫人又安抚的拍拍大夫人的手。
“娘,看您说的,我是那样小心眼子的人么。我料理一大家子的事儿,经常是按下这边那边又起来了,只恼自己不够仔细圆润。没法子跟您当家的时候比呢。今年有弟妹帮我,我高兴来不及呢。您不知道,每到年关我都恨不得我有八只手,今年好了,我总算能偷偷喘口气啦。”
大夫人一副谢天谢地的神态,感激老夫人为她着想。心里却暗恨十娘和二夫人多事。经过老夫人上次的敲打,本就不好管的家,现在更是难管,对于手中的权利被瓜分,也只能暂时忍着。不然怎样,谁让那是她婆婆,她让她天天立规矩她都照干,别说只是瓜分了管家权。
“行了,今儿就到这儿吧,都回去吧。这几天家里忙,就不用早上特意来请安了,每天晚上来我这用膳就成。”老夫人看着一大屋子儿媳孙女满意的吩咐道。
众人鱼贯而出。一时间夫人小姐丫鬟婆子陆陆续续出了云然居,闹了一早上的云然居又恢复了宁静,只余下一个九娘还跟在老夫人跟前为她捶腿。
“九丫头去找你十妹玩吧,替祖母给她捎几块好料子,让她的丫鬟帮着做了吧。你就不用自己做了送给十丫头了,小心呕坏了眼睛。没得让祖母为你心疼。咱们这样的人家,针织女红学是要学,但也没得小姐自己动手做大衣裳的,针线房上有的是绣娘,就是针线房一时腾不出手,还有街上的各个铺子和绣娘呢。去吧,记住祖母说的话。”挥挥手让九娘告退。
九娘听话的告退,自去找夏依不提。老夫人又对着琉璃吩咐“去请孙嬷嬷来,陪我说会儿话。”
回到内室的老夫人,坐在窗边的榻上,等着孙嬷嬷来。孙嬷嬷进入内室先是规矩的行礼,然后上前去把窗户阖上,只留了一条小缝隙通风。
又拿了大氅来为老夫人披上,摸了摸老夫人有些发凉的手,“您心里不舒坦,也犯不着拿您自个儿身子出气,看着手凉的。”忙换来丫鬟取来手炉给老夫人取暖,自己也在一边握着老夫的一直手帮她搓起手来。
待到一切安排收拾妥当,孙嬷嬷坐在一边的圆凳上,老夫人也言语,就等着她开口。她细细的思量会,才慢慢开口。
“四老爷自从初一开始,就未再去过后院,这期间他歇在自己书房有十天,中间有个五天一个人去了先四夫人故居恬然居。也不让人跟着打扰。听那边守着的下人回到,一般情况下都是灯成夜的亮着,看样子是彻夜未眠。这个月上旬旬假非要要带十小姐去庄子上住些时日,还是十小姐以天气寒冷路滑为由劝住了四老爷。”
孙嬷嬷慢慢的把打探来的消息告诉老夫人。老夫人一时无语,孙嬷嬷也不多话,静静的陪着她。
“十娘那边呢?”老夫人收拾起心情转而问道。
“十小姐每日里不是来给您请安,就是跟六小姐八小姐九小姐一起做针线。没有特意跟大房二房走动,对大房二房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也防的厉害。她们的人轻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十小姐身边本来有书画棋琴四个大丫鬟,其中宝琴是在两年前回南山路上收的,补得是出嫁的唯舞的缺,跟大夫人那边知会过。这回宝琴不知犯了什么错,一回来就被十小姐罚做二等丫鬟。”
“这宝琴也是个人物,现在十小姐院子里协助万嬷嬷管理下面的小丫鬟。两个原本是二等丫鬟的也被她拿捏着错处罚做了三等丫鬟,新上来的二等丫鬟身家清白,跟各房都未有牵扯。三等丫鬟里,有刚犯错被罚的两个,还有两个也是别处的人,一个人大夫人的人,一个二夫人的,一个是田姨娘的,还有一个是四侧夫人的,但宝琴守着,轻易都不得进小姐屋子。二等丫鬟里有个是陆姨娘的人,但目前看来,跟着十小姐并无二心。咱们的人寻常也并不往小姐身前去,暂时还是安全的。”
老夫人听完孙嬷嬷的回报,扶着头上的抹额道:“传话儿给咱们的人,小心些。十娘这丫头是个有成算的人,可惜没有嫡母教养,终究是行事过于急躁些。老四他,年轻时糊涂,也怨我,抬了黎氏入府,没想到倒是害了陆氏。谁成想陆氏去了,他倒是痴情起来。看来,还得我这个老婆子出马,趁早托人去陈家商量下定的事儿,给他讨房正经媳妇,才好好好教养十娘。老四的后院我不好再插手,就看新媳妇的手段了,必要的时候我们帮新媳妇一把,这样才能‘二水中分白鹭洲’,十娘也才安全。”
☆、第5章 敬送灶君上西天
老夫人这边跟自己的心腹孙嬷嬷细细盘算年后如何迎娶陈氏过府的细节,大夫人也招来了心腹细细安排即将到来的祭灶。
这是府里的大事,平日里再怎么跟其他几房争斗,大老爷和老夫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祭灶出了纰漏,自己也就不用管家了。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年的意味也越来越浓。
腊月二十三,辞灶日,云骑尉府热闹非凡。大清早,府里大厨房就开始忙活,准备各类祭灶需要用到的工具食物。酉时,太阳落山,杜家现任当家人杜贤竹看看天色,整理衣裳,准备祭灶。
十娘在人群中偷偷打量几位杜家当家人。做为进年来杜家的主祭人,大老爷无论从容貌气质还是行事做派,都无可挑剔。他的一言一行无不代表着杜家上下,他也确实做到了当之无愧。
从父亲老云骑尉手里不降等的袭爵,就能说明此子的本事。杜学贤今日褪下了一身绿色五品朝服,身着一件月牙色的长袍,宽袖宽身,趁得他身量欣长。那衣袍质地很好,看着淡雅名贵,袍子边角还用青丝线绣着一簇竹子,暗合了大老爷的名字。
大老爷看着三十多岁的样子,目光清朗,浓眉斜飞入鬓,整张脸看上去十分清俊,但那双眼睛又给人历经沧桑的洞察感,是个能成大器的世家掌舵人。
十娘眼光一转,看到站在大老爷身后,沉默不语的杜家的二老爷杜贤兰。二老爷时任陶阳知县,在任上三年,年年考核上上,想来不日的三年考核到期就会动上一动,升官指日可待。
比起身为嫡长子杀伐决断的大哥,此子沉稳平和,对家族和大哥都是个助力。杜二老爷身着一件青色长衫,长衫上有银色丝线绣成的小朵兰花,和着他面上的郑重表情,衬得他更加端方有礼。跟着大哥身后一边一眼的他,无端的让人信任。
二老爷身后,是一个身着紫色锦袍的男子,男子表情慵懒,跟大老爷二老爷的严谨郑重不同,看上去暖洋洋的。灵动的眼眸,时不时透过眼睫闪过的精光,让人感到此人必不简单。
弹弹锦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男子挑衅的对着大老爷一笑,在大老爷眼光即将向他瞟来的时候,垂首不在动作,只盯着自己锦袍上金丝线绣出的雨丝。男子就是杜府现任从四品云阳知府的三老爷杜贤雨。
跟大老爷的果决干练,二老爷的沉稳平和不同,三老爷在官场上素有“银狐”之称,行事不按常理出牌,往往剑走偏锋,结果反而常常让人大跌眼镜,达到他的目的。
政客的狡诈,三老爷学了个十成十。虽然作为杜家官位最高之人,三老爷并未给家里任何兄弟子侄谋取福利。作为最有权势之一的人,他提出的建议往往不太适合大老爷为家族制定的发展战略。
所以明面上三老爷是除了大老爷外杜家最有话语权的人,实际情况是,大老爷对这个行事出挑的弟弟最大的要求就是不给家族带来祸患。
大伯二伯三伯各有特色,反观爹爹四老爷杜贤学,十娘不得不感慨“龙神九子,子子不同”的定律。
到不是十娘看不上父亲,杜家四老爷杜贤学,容貌绝对不差,甚至比之三个哥哥更胜一筹。他也是一身浅色衣袍,但袍子上却绣了大朵的金盏菊,给人一种富丽华贵之感。无端就能招惹人的注视,偏偏他一幅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样子,让人无可奈何。
十娘偷偷观察了一圈,发现大伯二伯三伯包括祖母在内,看到父亲的穿着和表情都是一幅恨不得教训父亲的神态。十娘对祖母伯父一把年纪了还不得不操心儿子/弟弟的状态深表同情,同时也有着小小的内疚。
要不是十娘引起父亲对母亲的思念,父亲也不会想起母亲喜欢金盏菊这件小事。不过十娘对于勾起父亲怀念亡母这件事并不后悔,她必须给侧夫人一击,让她暂时无力与自己争斗,给自己腾出时间来进行自己的计划。
虽然子不言父过,但在十娘看来,父亲对子女很好,但就是他性子被养得有些不知所谓,带着大家公子和读书人目下无尘,有种不知人世险恶的状态。
十娘并不知道,家族对于父亲的评价。作为贤字辈最小的嫡子,四老爷只有三十岁。从得中庶吉士后,杜家就动用了大量人脉疏通关系,让他留在了京城。只为了让他在大老爷眼皮子底下,不犯错,做个有功名在身的富贵闲人即可。
家族对于他的性格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在翰林院任职多年的四老爷虽说大错没有,但年年评比只为上中,家族也不会花更多的精力和金钱在去推他。不出意外,四老爷这辈子最高能做到正五品。一个连后院都管不好的男人,难堪大用。
十娘不知道家族对于父亲的评价,但她知道父亲的性情其实并不适合官场,太过犹豫优柔。单单从对母亲来说就能看出其性格缺憾。父亲对母亲其实也说不上多情难忘。一个连自己妻女都护不住的人,想让人信任他,太难了。
十娘能理解母亲当年的艰难,恩宠不是不重要,但终归没有子嗣来得可靠。父亲既与母亲恩爱,就不该任由侧夫人恃宠而骄,给母亲的甚至连最起码的尊重都做不到。
甚至因为他的行事不周,子以母贵的作风,给了侧夫人机会谋害了自己的嫡子。害的原配夫人因生产身子受了损伤乃至早亡。母亲的早亡,虽然是因为技不如人死于后院妻妾争斗,但这悲剧何尝不是父亲间接造成的。
母亲去后,父亲为母亲守孝一年间,对自己不闻不问,把自己逼到不得不自求出门逼祸的地步。
更别说待得年满,侧夫人即刻把持了父亲后院,而父亲并不像他自己想象的那样对母亲念念不忘。
两年间母请故居恬然居并不见他踏入。自己从微末处入手离间,父亲果如自己料想的那样,对侧夫人亲子不满。岂不知,若他对母亲有情尊重,侧夫人之子如何能对嫡母无礼不敬。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在十娘这个庶出哥哥身上倒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十娘这边边思量,那边厢杜大老爷已带领着杜家的爷们打头进入灶房。
老爷们身后,是各房的男丁。
小一辈儿中,打头的是三少爷杜子田,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大少爷杜子青和六少爷杜子云,跟着他们的自然是各房的庶出子弟。
杜子青居长,但杜子田身为嫡长孙,地位自然要比二房嫡子尊贵,是以打头的是杜府的嫡长孙杜子田。这大少爷跟三少爷感情倒是不错,没有因为大夫人二夫人私下的不对付而交恶。两人对视一眼,进入灶房,六少爷紧随其后。
余下各房少爷在二少爷杜子风的带领下依次进入。同为庶子,但二少爷是大侧夫人所出,他和同为四侧夫人所出的七少爷杜之君,在一众庶子中地位最高。又因为七少爷年少,四房无嫡子,是以七少爷的处境比二少爷要好得多。
二少爷已经感到来自自己弟弟三少爷的打压,但身为庶子他又能如何。这里二少爷在这空当的思量暂且不提。
老夫人在家里男丁进入后,整理下衣裳,带领着家下女眷恭敬的站在灶房外。老夫人为尊,身后是大夫人等长辈。第三代中打头的是大少爷之妻冯氏,她是二夫人的内侄女,最为媳妇儿中的唯一一人,她站在三代首位倒也不为过。
十娘位次最末,杜家女儿倒是未向男丁一样以嫡庶论尊,只以序齿排开。十娘身后就是家中的仆从婆子丫鬟,她们也依次排开,站在院内等候。
“祭灶开始”随着府内管家一声高喝,杜家众人恭敬下拜。
只见为首的大老爷,对着设在灶壁神龛中的灶王爷恭恭敬敬的敬香,祭拜。在他身后,杜家男女老少依次跟随着他行礼。神龛前摆着楠木方桌,桌上依次供着麻糖、糖瓜、饺子,还有用饴糖和面做成的糖瓜等贡品,此外还有孝敬灶王爷的美酒。
待全家行礼完毕,杜大老爷上前几步,恭敬的拿起方桌上的饴糖,细致的一点点涂在神像上灶王爷的嘴的四周,并边涂边说:“好话多说,孬话莫说。”随着他的声音,阖家一起轻声唱和“好话多说,孬话莫说”。
大老爷执起桌上的酒壶,慢慢的浇到地上,三杯过后,放下酒壶。老二爷上前一步,从神龛中请出神像,交予大老爷。
大老爷捧着神像,率先走出灶房。杜家其他人紧随其后,来到院子里,院子里已经堆上了芝麻秸和松树枝,纸马和草料也准备妥当,大老爷把捧着的灶王爷神像放入松树枝间,接过三老爷点好的火把,点燃了灶王爷神像。
接着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也依次点火焚烧芝麻秸松树枝和纸马草料。一时间院子里灯火通明,一家人围着火叩头,边烧边祷告“今年又到二十三,敬送灶君上西天。有壮马,有草料,一路顺风平安到。供的糖瓜甜又甜,请对玉皇进好言。”
焚烧完毕,才算是送走了灶王爷。
大老爷当先起身扶起老夫人,家下人才依次起身,一行人浩浩荡荡向云然居行去。
☆、第6章 莺啼燕语报新年
祭灶向来是家中的大事,年年祭灶后杜府上下都要团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今日的晚膳就摆在老夫人云然居的小花厅,此时丫鬟婆子们来回穿梭,动作小心细致的上菜端汤。
老夫人坐在上首,先是接受了家中众人的请安,一一叫起后才在丫鬟的搀扶下带来全家去了小花厅用膳。男女分席位而坐,大老爷带着兄弟子侄做了两桌,老夫人在媳妇儿的服侍下跟着孙女们做了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