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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者,厉昀现在肚里也怀着他的孩子。
    凡事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缸子看了看怀里的儿子,“老杨,有句话可能不中听,我觉得,你跟厉昀的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杨启程沉默片刻,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年轻时候的教训,他每回都十分小心,即便有时候厉昀不要求,他也一定会主动采取措施。
    至于究竟怎么怀上的,厉昀解释说,那天早上她收拾房间,发现扔掉的安全套上似乎破了个洞,她那时在安全期,心存侥幸,没有吃事后药。
    缸子叹了声气,“这事儿,真难弄。要不你跟厉昀谈谈,让她给她舅舅做做思想工作。”
    杨启程未置可否。
    缸子又问:“酒店订了吗?”
    “订了。”
    “什么时候的?”
    “十二月八号。”
    “那杨静能请到假吗?”
    杨启程一顿,沉声说:“请不到就请不到吧。”
    “国庆也没回来。”
    “她忙。”
    缸子点头,“确实,刚开学,得适应新生活……也不知道她去北方习惯不习惯。 王悦还说,让你问她要个地址,给她寄点儿旦城特产回去。”
    杨启程心里烦躁,“别忙活了,帝都那么发达,想吃什么哪里买不到。”
    他站起身,“厉昀让我下午陪她去试衣服,我先走了。”
    杨启程一路走出医院,在门口树底下连抽两支烟,才觉得心中郁闷之气稍得缓解。
    他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给厉昀打了个电话。
    打完,又翻出手机短信。
    杨静发的最后一条,是八月二十八号:程哥,我到学校了,正在整理宿舍,回头给你打电话。
    回头,她没打。
    他打了一个,没人接,他也就没再打了。
    这会儿,他手指停在这号码上,顿了很久,按下去。
    然而还未接通,他便又一下掐断,将手机揣进口袋,取车,离开医院。
    一路红绿灯交替,开开停停。
    快到家时,经过一个路口,杨启程往窗外瞟了一眼,忽然猛猜刹车。
    后面顿时响起尖锐的喇叭声,差点追尾的后车制动成功,变道经过杨启程时,冲着他响亮地骂了一声“傻逼”!
    杨启程只当没听见,手肘撑着车窗,看着人行道。
    正午日光从梧桐叶间筛落,流水一样地漏下。
    地上几片枯黄的落叶,一个穿蓝色裙子的高挑女孩儿正在经过。
    已经入秋,可她似乎一点儿不觉得冷,两条腿没穿袜子,修长白皙,比阳光更晃眼。
    很快,这女孩儿拐了个弯,消失在前方的大楼里。
    ·
    帝都的冬天似乎比旦城要来得早,十一月中就冷得让人瑟瑟发抖。
    杨静适应很快,除了初到帝都的前两周水土不服,脸上冒痘,除此之外并无大碍。
    开学军训,之后便是国庆。国庆完毕,才正式开始上课。
    陈骏学临床医学的,一开学课程就很满,比杨静要忙得多。
    两人都是初来乍到,在帝都没别的熟人,因此每周总要抽时间聚一聚。有时候是陈骏坐车过来,有时候是杨静坐车过去,或者两人约个地方,一道吃饭。
    这周末杨静得空,去商场买棉服,顺道与陈骏一块儿吃饭。
    见面,陈骏手里提着俩袋子,说是缸子给他俩寄的旦城的馅饼。
    杨静拆开袋子一看,那馅饼都被压碎了,没饼,只剩下馅儿。
    她拿手指捻了点儿喂进嘴里,笑说:“比驴打滚好吃。”
    陈骏也笑了,“这儿的菜我是真吃不习惯。”
    两人沿着街道往前走,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杨静本来挺冷的,走着走着,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她喜欢帝都的深秋,比旦城爽朗得多,不像旦城,空气里总是带着黏糊糊的潮气。
    地上铺着一层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快走到路口,一个瞬间,陈骏沉默下来,转头看向杨静,踌躇许久,“……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杨静一顿,双手插进衣袋里,垂眼看着脚下,平淡问:“什么?”
    “……程哥和厉老师的婚期定了,十二月八号。”陈骏有些不忍心,没敢看她表情,别过了目光。
    杨静眨了眨眼,“哦。”
    “你请假回去吗?”
    “不回去,课多。”
    陈骏无声叹了口气。
    仍旧往前走,半晌,杨静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陈骏,“我去给他们挑点儿礼物。”
    陈骏呼吸一滞,往前一步,“我陪你去。”
    ·
    婚期前几天,缸子给杨启程筹备了一个单身派对。请了十多个人,从中午开始就吵吵嚷嚷,到晚上仍没有消停杨启程作为主角,自然没少喝酒。
    后来大家开了牌局,杨启程借口要去放水,总算暂得逃脱。
    他在隔壁又开了一间房,躺床上休息。
    酒喝多了,头疼欲裂。
    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有人砸门,杨启程骂了一句,起身将门打开。
    胖子一下窜进来,“我说,你不打牌一人窝这儿干啥?”
    杨启程皱了皱眉,“你打你的,让我躺会儿。”
    “要不我也躺会儿吧,我陪你,嘿嘿。”
    “滚!”
    缸子死皮赖脸地在床沿上坐下,转头瞅了瞅趴在床上的杨启程,“兄弟,我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不乐意娶厉昀?”
    杨启程趴着没吭声。
    “我发现啊,你这几个月就没高兴过,成天跟欠了谁五百万一样,跟缸爷我说实话,是不是不乐意?”
    “你马尿灌多了吧!”
    缸子嘿嘿一一笑,“我清醒着呢。”
    杨启程就那么趴着,脑袋里似有个钻头在搅,“缸子,有件事,我很后悔……”
    “啥事?”
    杨启程不说话。
    “哎!有毛病是不是!说一半,又吊人胃口。”
    杨启程翻了个身起来,摸了摸口袋,朝缸子伸手,“有没有烟?”
    缸子找了一支给他,杨启程点燃,往旁边挪了挪,“陪我聊会儿。”
    “聊!想聊啥缸爷陪你聊啥!”
    杨启程闷头抽烟,半晌没憋出句话来。
    缸子往他背上拍了一掌,“聊啊!”
    杨启程眯眼,看向窗户那里,“你喜欢王悦吗?”
    “这他妈不是废话吗?我不喜欢她娶她回来给自己添堵?”
    杨启程起身走过去,拉开窗帘,一把推开窗户,十二月的寒风一下灌进来,缸子骂了一句“操”。
    外面夜空沉沉,一点灯火仿佛冻馁的归人,苟延残喘。
    杨启程咬着烟,沉声问了一句,“那你说,什么是喜欢?”
    缸子一下没听清,“什么?”
    杨启程却没再说话,狠狠地抽了一口烟,仿佛指间这一点星火是最后的慰藉。
    缸子等了半晌,也没见他再说话,旁边有人过来催,他让杨启程关上窗户赶紧去挺尸,便带上门出去了。
    一片寂静。
    杨启程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块腕表。
    腕表是成对的,他手里这块是男式。
    昨天下午,他收到一个包裹,寄到公司,从帝都寄来。
    拆开纸箱,里面两个深蓝色的绒面盒子,一大一小,装着一对腕表。
    随盒子附了张卡片,杨静手写,字体秀气端正。
    纸上只写了一句话:哥,新婚快乐。
    后面画了个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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