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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青挣脱开姐姐的抓耳龙爪手,他不想当着霍水仙出丑,鼓足勇气道:“姐,我也筑基八级,不是小孩子了。这位也是我真元宗人,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见外的。”
    封红吃了一惊,她有恩人相助,也花了三百年才筑基,已经算是快的了,后来恩人给了她化形丹,她才能在八十年内,一跃修炼到筑基八级。她只不过几个月没见小弟,进步竟如此神速!封红悄悄打量着霍水仙,她这弟弟看上去人模人样,其实缺心眼得很,别让恶人蒙蔽了。
    “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封青哪里知道他姐的心思,他拉上霍水仙跟着封红往禁林深处走去,又问,“姐,外面有人把守吗?我们被宗主困在禁林之中,你在外面看见宗主了吗?”
    “外面没人,赶紧出去。”封红对自己弟弟也没个好脸色,呵斥了几句,便让他赶紧回去。封红越走越深,树木也越来越密,树木挨挨挤挤长着,几乎伸不进脚,封青却不愿,他哀求着要跟着姐姐走。封红有私心想让恩人看看弟弟身上有什么古怪,便默许这两人一路跟随。
    三人艰苦跋涉,大约走了半天的功夫,终于走到了一处开阔地带,跨过一条小溪,有一座木屋。屋子不大,但装点的很精致,房前栽花,亭子鱼池,有几只白鹤在院子里慢慢走动。庭院里很干净,绕过影壁,有一个人背对着他们在石桌上写着什么。
    封红不敢打扰,带着霍水仙、封青二人立在影壁旁静静等候。
    从背后看上去,这是个女修。身材高挑,弱不胜衣,即使穿着宽大的白袍,也遮盖不了削肩窄腰的仙风道骨。
    霍水仙心头一动,莫名有一种亲近,想上前替她挽起袖子。
    “阿红?”她声音清冷得就像是石头上的月光,虽是问人,却没有回头,依旧不停地写着手上的字。风一吹,之前写的纸张落了满地,她也不捡,继续写着。
    封红拱手弯腰,道:“恩人见谅,这两人一个是我小弟,一个是小弟的朋友。”
    这人书写未停,又问:“十方禁林只妖兽可进,他是人。”
    封红惊得尾椎骨一阵发凉,嗫嚅道:“我、我没看出来。”
    她没说话,将羊毫笔提起放在笔架上,手指一扬,“该物归原主了。”霍水仙腰上的储物袋解开了绳子,飞到了她的手上。
    这储物袋是霍水仙从狐狸那里蹭过来的,里面资源之丰富令人咂舌,况且,这也是狐狸留给她的一点念想了。霍水仙伸手向后,凭空抽出一把红色长弓,一箭射向储物袋。
    一片落叶正飘飘落下,白袍女修仍未回头,指尖轻动,那树叶如钢铁一般飞到疾驰的箭羽之上,铿锵一声金属之声,箭羽被改了方向,直愣愣冲上了天际。储物袋还是飞进了白袍女手里。
    天空传来布帛撕裂的声音,三人抬头一看,以射出的红箭为中心,有一层光一样的东西一点点裂开了。
    那女修也终于抬了头,霍水仙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光洁的额头,“你怎么把我结界弄破了?”她转过身来,正视霍水仙,一双眼睛像是千年的古潭,吸引着人头晕脑胀地掉进去。
    长眉入鬓的美人,出尘绝俗。
    霍水仙一笑,道:“你若不出手,结界如何会破?”她不紧不慢,上前数步,从白袍女手中拿过储物袋,又从储物袋翻出一撮狐狸毛,问:“你认识这个狐狸吗?”
    封青在旁边看着,替霍水仙捏了一把冷汗,冒冒失失就从化神期的大能手里抢东西,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他让你来的?”白袍女的依旧冷若冰霜,没再追究意外破坏的结界,嘴角有一丝翘起,要不是霍水仙离得近,几乎微不可查。难道真是狐狸的老相好?
    “回去告诉他,我不会见他的,不要再让人过来了。”女修的话多了起来,又补了一句,“他还住在那石洞里吗?”
    “不,失踪了好些天了,刚听说被萧绝天挂在断魂柱上晒狐狸干。”
    白袍女神色骤变,沉声问道:“什么?”她不等霍水仙回答,平地飞升半空之中,望向断魂柱所在的修炼场。修炼场的血腥味从前被禁林的结界挡住了,这会儿一缕缕传过来,熟悉得永远不能忘掉的味道,那只骚狐狸的味道。
    白袍女转眼飞身而去,霍水仙三人紧跟飞过去。
    修炼场中一只白毛狐狸浑身浴血,看上去已经死了。白袍女站定,紧走几步上前,那狐狸的鼻子微微动了动,忽然拼命挣扎起来,锁链哗哗乱响,他声音沙哑到几乎发不出声音来:“茯苓,是你吗?是你吗?”
    狐狸扭着头左顾右看,空荡荡的眼眶里,什么都没有。
    被唤作【茯苓】的白袍女“嗯”了一声。
    狐狸咧着嘴,眼睛弯弯,无声地笑起来。
    茯苓没有说话,冲进断魂阵内,抱住了狐狸的脑袋。六个方向上的断魂柱中飞出赤色铁链,劈头盖脸打到她身上,每一击都带着火光,直把她的长袍打得渗出血来。
    这阵乃是真元宗捉住魔教中人后,杀鸡儆猴之用。此断魂阵已在真元宗传承了数千年,由两千年前一位步入飞升期的大能亲手所建,金丹期以下弟子若是不慎进入,刹那灰飞烟灭。
    “今天最好的事情,就是听见了你的声音。”狐狸说完这句话,一翻身拿四只爪子死死抱住茯苓,把她藏在身下,任铁链打在自己脊背上,烧焦一块块皮毛,“茯苓,你陪我说会儿话。”
    “出去再说。”茯苓挣扎着抓住狐狸的脖子。
    “出去了,你不理我。现在……多好……”狐狸背上火烧火燎,五脏六腑承受着巨击,心里却觉得安宁幸福极了。
    茯苓手中松了劲,停了一下,紧紧抱住了狐狸的脖子,道:“死在一起算了。”
    萧绝天从山体阁洞中,看到狐狸怀里的人,完全放松下来,志得意满地笑了。白幻柔问,师父,那是什么人?
    仇人!他们这么痛苦,我才觉得出了口气。
    白幻柔又看了一眼,说,我倒觉得他们很开心。
    萧绝天没听清楚,问她说什么?白幻柔说,没什么,师父,那边又有人来了!
    那三人越来越近,萧绝天说,刚好,该来的全来了,一锅端了!
    一直带着红光的箭羽从霍水仙手中射出,打在断魂阵上。铁链鞭停顿了一个呼吸,又继续挥动起来。
    萧绝天微微一笑,高声道:“不自量力!”这是飞升期大能亲手建成,就是化神期修士在其眼里,也比不过一只蚂蚁,一个刚刚结成金丹的小子,竟然痴心妄想要破了这结界?可笑。
    白幻柔也在打量持弓的男人,越看越眼熟,她绕过巨石,偷偷上前细看,这人眉头紧锁,拿着赤色长弓不断往断魂阵射箭,浑身的气势甚至不输师父,如果背弯一点,人再矮一点,带着点局促的笑……白幻柔失声惊叫:“李铁牛!”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她连忙捂住了嘴。
    萧绝天已经听到了,原以为是药司阁的弟子,下手还略有顾忌,既然不是,那就斩草除根了!他飞身到霍水仙不远处,打出一击夺心咒。
    落日弓是六界无上的武器,霍水仙挥弓一挡,躲过了攻击,但是元婴期与金丹期的巨大差距还是让她退了百十步,吐出一口鲜血。
    第93章 灭了门的修仙女(9)
    “你怎么在这儿?”白幻柔抬头对天空中的人喊,她十分肯定这就是她有过一年姻缘的丈夫。
    霍水仙后退数百米,堪堪躲过萧绝天的攻击,根本就没听到下面那个女人在喊什么,她勉强停在一根断魂柱上,看到阵中这一人一狐的腻歪样,心火大起,高声对着狐狸吼道:“白灼!你快带着那个女人出来,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今天还没吃午饭呢!”
    狐狸浑然不觉,茯苓抬起头来,血眼模糊中,她一晃神似乎看到了四百年前,妖山之上,白灼长衫如云,挡住妖兽狂潮,对身后的她说,这活儿也太累了,茯苓,你回去可得给我做鸡吃。
    谁料,那一见就是最后一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不容易从妖山脱险,魔修设下陷阱,暗中一脚。白灼受了重创,修为跌了一阶十一级,身中暗毒,再也没法化作人形。
    原本白灼一战成名,与茯苓也早就情投意合,只待回到真元宗,就举行双修仪式。但是如今他再也无法变回人形,原来的身份又是茯苓养的妖兽,真元宗的人丢不起这个人,为防止这一人一兽私下喜结连理、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真元宗内下令,把白灼赶出了山门外,永世不得踏入山门一步。
    当他修为高时,你就顶头膜拜;当他受创落入尘埃,你就抬脚去踩。
    从羡慕跌落到嫉妒,人能够做出他自己都怕的事情。这些长老真的是害怕茯苓与白灼人。兽结。合,天道谴责吗?怕他们更怕被人嗤笑,堂堂名门,竟然由豢养的畜生给救了,还不如我们门派中人,索性在妖山死了呢!
    现在他修为大跌,只是住在真元山中,又不是真元宗门下弟子,还同他客气什么?
    白灼愤然出山,依着他的暴脾气,出山前把那几个最惹人烦的老苍蝇揍得死的死伤的伤,没错,我白灼是没以前厉害了,对付你们几个还是没问题的。你们算什么长老啊?你们修为有茯苓高吗?你们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宗主啊、什么门主的二大爷吗草!
    反正你们不让我成亲,老子我也不想活了,大家同归于尽算了!真元宗二十四位长老,白灼杀了十四个。
    当然,大家都忘了一点,要是没有白灼妖山相救,这剩下的十个,也活不到现在。
    这血海深仇就此结下了。茯苓作为当时的凤饮阁阁主,面对着宗门中人的尸首,被迫立下毒誓:此生与妖修白灼永不相见!
    老宗主说:“加上,见则杀之。”
    茯苓抬起头,说:“别太过分了啊,躺着的那是你。大爷,不是我大爷。”后辞去阁主之位,隐居真元宗一山林内,并设下禁制,禁止任何人闯入,从此与俗世隔绝。她答应宗主,若有一天,真元宗大难临头,茯苓必将倾尽修为,守真元安宁。
    这片林子,真的再也没有人能进去过。
    狐狸每隔一段时间,就偷偷摸摸从密道跑过来,守在林子外面。他看到有不小心闯进去的人、野兽刹那间灰飞烟灭,心中黯然茯苓狠心,连让他偷偷见一面都不肯。他根本不知道,若是妖修走进去,毫发无伤。
    又一击夺心咒打来,霍水仙闪身躲过,身体不可控制地落入阵中,有无数铁链从断魂柱抽出,铺天盖地打来,这个疼啊!霍水仙拿长弓怼狐狸腰,大喊道:“快让你媳妇儿带我们出去,别大家一死死一窝!”
    茯苓脸上都是泪水,她喃喃道:“我不会破了誓言的,说过此生不见,见则此生已尽。”
    “神经病啊!”霍水箱拿长弓挽了个花,挡住铁链,问道:“你跟谁发得誓?”
    “真元宗列祖列祖!”
    “你想跟他在一起吗?即使他命垂一线,两眼失明,皮毛也不柔顺了?”霍水仙冷着脸问道。
    “四百年,我想清楚了,如果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我们俩都倔,等着一个台阶,今天反正也要死在一起了,白灼,我告诉你,我爱你!不管你接不接受,愿不愿意,恨不恨,你都必须要和我在一——”
    话音未落,被霍水仙粗暴地打断了:“别废话了!想,就出了这阵!真元宗不让你们在一起,我们就铲了这破山!没了这宗门,哪儿来的列祖列宗?!”
    茯苓和白灼都愣住了。
    霍水仙看准一条铁链打来,扯过链子,顺着它的甩动,借力又跳到断魂柱上,对地上的人呵道:“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要强求!”
    白灼喃喃自语,“好一句「命里无时要强求」!媳妇儿,我们出去!”
    “好!”茯苓被那句「媳妇儿」喊得心花怒放,一跃而起,跨坐到白灼背上,从意识海中抽出一条雪色白练,伸手抛出去,整个阵内犹如白浪翻腾,铁链、白练纠缠不清,茯苓趁此机会,劈开锁住狐狸的铁锁。
    萧绝天远远看着情形不对,也顾不得断魂阵炽热难耐,他站在阵外,向着镇内茯苓使出一击夺魂咒。这咒语十分凶悍,能够跨阶夺人性命,便是化神期的茯苓,若是生生受此一击,不死也得重伤,骨骼寸断,生不如此。这样逆天、阴狠的诀法,真元宗自诩名门正派,从来不曾传承过,谁也不认识。
    此时,茯苓趁着本命武器长虹白练暂时稳住了断魂阵,解开了最后一个锁链。
    此时,狐狸被锁住的神识放出,一下子感知到萧绝天放出的正是四百年前重伤他的那诀法,迎身挡了上去。
    英雄救美,为爱牺牲的桥段并没有出现。
    神圣不可侵犯的断魂阵是有尊严的,你可以攻击我,但不要可怜我。请记住,这是一个飞升期大能的骄傲。
    ……断魂阵把夺魂咒反弹回去了。
    萧绝天伸手去够身旁的人,却没来得及,被那夺魂咒猛击在地,口中直吐鲜血。
    霍水仙拉满落日弓,对准最近的断魂柱射出去,那柱子停顿了,茯苓骑着狐狸直奔这方像向,收了白练,一跃而出。
    封氏两姐弟在远处直鼓掌:“好厉害,好厉害!”
    “走!”霍水仙一招手,趁着萧绝天还没爬起来,竭尽全力御剑东去。茯苓把白灼扛在肩上,紧随其后,落在最后的封氏姐弟也拿出法宝,全力相随。
    萧绝天躺在地上,挣扎爬起来,手按着胸口,眼睛一眨不眨瞪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角不断有血渗出来。
    白幻柔对刚才师父伸手想拉她还心有余悸,但又劝自己,师父是下意识的反应,不是真的要拿她当挡箭牌,她犹豫了一会儿,看得师父这样痛苦,心中有些伤感,上前安慰道:“师父,你没事吧?”
    “你看本座像没事吗?”萧绝天阴霾地吼道,继而又变了脸色,变回那个温柔冷静的的师父:“柔柔,为师很感动,你看那一人一狐尚且能够冲破世俗,我们就算是师徒又怕什么呢?”
    “师父……还有雷霖师兄呢,他是我未婚夫。”哼,谁让你当初还要为他跟我提亲,一想到就生气。
    “若不是如此,为师怎么能顺利将你收入龙岩阁呢?”龙岩阁从来只收单灵根的弟子,白幻柔一想到这就有些自卑,但又想到,当年师父看到幼年的自己就一见倾心,甚至不惜借自己大弟子的名义,好接近自己,她又有些甜蜜。与她同来的那几个天墟派的弟子其实都要感谢她白幻柔,只是师父看上了她,为了掩人耳目,那几个弟子才搭了顺风车,能够在这天下第一大宗修炼。
    萧绝天虚弱地躺在白幻柔怀里,咳嗽了一下,又道:“若不是宗门内有规定,任何筑基以下的弟子,都在先在百子堂修炼三年。”其实也不是,也有特招直接入分阁的,当时是想让你在百子堂吃点苦,以后也不用怎么宠,稍微给点甜头就行,谁料后来差点把人弄丢了。
    “为师真想当时就把你收入门下啊,又哪里会有后面你落入凡尘受辱的事呢?”
    听到「受辱」二字,白幻柔神色僵硬了,她把师父紧紧抱在怀里,哭泣道:“师父,我配不上你的……你……你还要我吗?”
    萧绝天轻轻伸手,眼睛中流露出爱情的光芒:“傻丫头,你若要我,为师永世不弃。”
    白幻柔吻了他。不是试探,不是犹豫,白幻柔觉得眼前的人同她一样,可怜极了。她没有父母,没有家世,没有天资,没有重宝,她没法给眼前这个男人任何东西,她只有很多很多的爱,想要全部给眼前这个可怜的人。他曾经什么都有。
    萧绝天翻身把她压在下面,加重了这个吻。
    白幻柔吓了一跳,湿润的眼睛似乎在问,我以为你没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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