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这是好事!”掌门抚了抚胡须,摆手笑道,“这次唤你前来也没有什么急事,只是告知你三月后将是洛水宗附属宗门间的大比,要你早做准备罢了。”顿了顿,掌门脸上笑意更深,“如今赵长老进阶金丹中期,我们的胜算可就更大了!”
对于掌门的期许,萧铭自然少不得表示一番,直把掌门说得连连道好,望着萧铭的目光愈显亲切:“对了,除了你以外,你的弟子陆天羽也格外出色,被定为此次大比出阵的筑基期弟子之一。待回去之后,你一定要好好教导他一番,让他切莫……嗯,因为儿女私情荒废了修炼。”
萧铭:“……”
眼见萧铭一脸无语,掌门似乎也觉得这样背后告黑状有些说不过去,况且这从根本上不过是小儿女间私下的口角,他不该过问,只是被人捅到了面前,掌门也不好全然不闻不问。
一想到那几位长老为了自己的小徒弟小孙女焦头烂额的模样,掌门颇有些不厚道地笑了起来,揶揄道:“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君子太过优秀,也会引得女孩子们凡心大动。这本是稀松平常之事,不需太过介怀,但凡事过犹不及,切莫因此而影响了天玄派弟子间的和睦。”
“掌门说得是,待我回去一定会好好教导徒儿。”萧铭嘴角微抽,却还是恭恭敬敬地答道。
对于萧铭的态度,掌门极其满意,又向他详细讲述一番关于宗门大比的细节,这才让萧铭退了下去。
离开正殿,萧铭微微呼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关于洛水宗附属宗门间的大比,在洛水宗中混了这么些年的萧铭自然是了解的,只不过先前他都是站在高处,品评着台上之人的表现,如今却要站在台上任人评说,实在是风水轮流转。
因为宗门大比是洛水宗举办的,所以自然要指派修为高深、德高望重的长老或峰主镇场子,以便在各派起冲突的时候及时化解矛盾。作为战力极强的峰主之一,玄钺自然担任过这个职责,连带着萧铭也对此知之甚详。
不过,如今玄钺已然化神,而附属宗门内的修者顶破天也不过是元婴初期或中期,不必再需要他出场。况且,倘若玄钺没有怀疑的查看了他先前所赠的玉简,此刻大概已然见猎心喜得细心研读、沉浸其中,完全懒得理会其余事务了吧?
萧铭如此感慨着,迈步走回自己的院落,结果一眼便看到几名天玄派的弟子在外面徘徊,不由得微微一愣。
发现了萧铭,其中的黄衫少女眼睛一亮,连忙上前几步,躬身见礼:“赵长老。”
“你是……刘长老的孙女?”萧铭微微一笑,“你可是要寻天羽?”
黄衫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的,弟子想要找陆师兄,只是传了几次讯息都没有回应……”
“是我让他闭关了。”萧铭笑容和煦,语带歉然,“过一阵子就是洛水宗举办的宗门大比,天羽被指派上场,我自然要对他严加要求,这一段时间大约都会将他约束着修炼。”
萧铭好声好气、理由充足,令人提不起半点驳斥之心,再加上他的身份和修为,即便是素来娇蛮的黄衫少女也不敢对他有丝毫不敬。
听闻此事,黄衫少女就算有些失望也连忙欠身道:“原来如此,是弟子逾举了,不该在这样关键的时候还跑来打搅陆师兄,还望赵长老见谅。”
“哪里,天羽初来咋到,多亏了几位扶助。”萧铭抬手示意黄衫少女不需多礼,笑容又加深了几分,“待到天羽闭关出来,我会告知他几位来此,目前就暂且请回吧。”
听到萧铭这样说,黄衫少女自然点头应是,恭恭敬敬地目送着萧铭进入院内。
“刘师姐,那你和岳师姐的比试……”一名弟子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面带为难。
“这等小事,不需麻烦陆师兄了,我们自己解决便好。”黄衫少女微一扬下巴,语带傲慢,随即她又微微一笑,“陆师兄的师父如此和蔼温厚,令人不禁心生亲近之意,怪不得陆师兄与他师父的关系如此亲密,让人欣羡。”
天玄派弟子忍不住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感慨:“倘若以后有幸能拜入这位赵长老门下就好了……”
虽然禁制之外的人看不到院内的情况,但院内之人却能清清楚楚地得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早已经出关一段时间,却因为师父回来而懒得理会其他人的陆天羽正缠着萧铭询问关于宗门大比的事情,听闻那名天玄派弟子的感慨,顿时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来:“师父,您以后不能收其他的弟子,您只能有我一名徒弟!”
——笑话!因为玄钺,他已经退了一步,如今可绝对不接受什么小师妹小师弟之流,来瓜分自家师父的宠爱!
萧铭没有注意院外的事情,对于小徒弟的突发奇想一脸莫名,让陆天羽忍不住扯着他的衣袖,重申了自己的要求:“师父想要徒儿做什么,徒儿都能为您办到,所以,您一点都不需要另一个徒弟!”
萧铭:“……”
——虽然他的确没想过要收其他的徒弟,但是被这么要求,为何如此不爽呢?
不待萧铭开口,一直好奇地倾听他们谈话的器灵率先坐不住了,迫不及待地显露身形:“你怎么可以这样任性!想要呆在主人身边,就要拿出大度的气量来!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陆天羽:“……”
萧铭:“……”
在一瞬的静谧过后,陆天羽忍耐不住瞪大了狭长的眼眸,恶狠狠地瞪着出现在萧铭肩头、正亲密地揽着对方脖颈的器灵,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什么东西?!”
“你才是东西!”器灵也跟着炸了毛,“我可是与主人缔结了契约的,是他最亲密、最信赖的助手!”
“师父?!”明知和器灵争吵毫无意义,陆天羽立刻将目光移向最为关键的人物,眼神和语气都透出了几分的控诉和委屈。
萧铭:“……”
——他就知道,这两个家伙一旦撞到一起,一定会出问题的!
将自己肩上正挺着身子与陆天羽对峙的器灵按下去,萧铭面露无奈:“这是为师获得的那座凌霄宫所孕育出来的器灵,你唤它‘凌儿’便是。”
器灵蹭了蹭萧铭的手,朝着陆天羽颇为挑衅地扫了一眼:“凌儿的名字只有主人有资格唤,至于其他人,凌儿才不理会呢!”
陆天羽深吸了一口气,磨了磨后槽牙:“你以为我愿意理会你?!”
“好了。”打断自家徒弟和器灵的“争论”,萧铭拍了拍陆天羽的头:,“凌儿的前主人……嗯……后宫三千,不同凡俗,它的想法也跟着……有些奇特,你不需理会。”
器灵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在萧铭的注视下恹恹地垂下头去,而陆天羽则有些目瞪口呆,望向器灵的眼神瞬时间便不同了。
眼见两个小家伙都暂时消停下来,萧铭也稍稍松了口气,他转身回屋,打算去帮那几位传讯给他的金丹长老祭炼丹药和法宝。
这些低等的丹药法宝对于萧铭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却是联络人情的极好道具,甚至说,萧铭曾经便是靠着这些小恩小惠在天玄派站稳脚跟的。
几个时辰之后,萧铭很快便将丹药法宝祭炼好,打算将其送出,没想到刚一出屋,便看到陆天羽与器灵正蹲在一起窃窃私语,竟然奇迹般得颇有些话题可聊。
萧铭对于他们之间在聊什么没有丝毫的兴趣,只要他们不打架、和平共存,萧铭就已然心满意足——当然,能够感情融洽便更好了。
并未打搅“两人”,萧铭稍稍收敛了气息,走向院落门口,而陆天羽和器灵也似乎并未发现萧铭的到来,仍旧径自说得火热。
到此为止,一切都好,只可惜,当萧铭路过两人身边的时候,却不慎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听了一耳朵。
顿时,萧铭的脚步就是一滞。
“所以说,主人乃是天命之人,是不同凡响、不可以常理来论断的!”器灵清脆的嗓音言之凿凿,格外笃定,“旁人对主人心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主人将他们收在身边,也不过是怜他们一片痴心。主人的爱是大爱,是广袤的,不可能被任何一个人独占,而能够呆在主人身边便已然是三生有幸,不能强求太多,否则无异于作茧自缚、玩火自焚。你的长相性格一向都是最讨主人喜欢的,也勿怪他只将你收做弟子,只是倘若要长长久久地呆在主人身边,你必须要克制自己的任性和独占欲,学会忍让和分享,否则不会有好下场的。”顿了顿,器灵微微叹了口气,颇有些沧桑,“这样的事情,我见得太多了……”
陆天羽:“……”
萧铭:“……”
——等、等等,这都是些什么鬼?!不要随随便便给我萌萌哒的小徒弟灌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或者说……前辈!您到底对您的器灵做了什么?!为什么将一个好好的器灵教导成了如今这幅奇葩的模样?!它又是如何接受了“后宫有理”的观点,并对其深信不疑的?!
萧铭僵硬在原地,面色缤纷多彩,此时此刻,他脑中的万千弹幕最终汇聚成了三个字:——好心累……
第三十四章
自从被器灵洗脑了一番后,陆天羽接连几天都有些恍惚,望向萧铭的目光也越发怪异。
萧铭无法,只得再次警告他不要相信器灵所说的任何言辞,随后眼不见心不烦地将他打发去修炼。
于是,在法衣的加持之下,三个月后出关的陆天羽已然跃居筑基中期,而萧铭也吸收了足够多的灵力,顺风顺水的迈入金丹后期——当然,如今他外表的修为却仍旧在法宝的遮掩下停留在金丹中期。
虽然已经是金丹后期,但离着大圆满境界与碎丹成婴还早得很,不过萧铭却也并不急切,如今修为的飞速提升已经足够让他惊喜了,而曾经慢如龟爬的修炼过程也培养了萧铭足够的耐心,支撑他慢慢寻找进一步突破的契机。
三月之后,天玄派上下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当正殿广场前的大钟被敲响后,萧铭便带着陆天羽前往集合,随着其余参加宗门大比的长老弟子们一同登上了飞舟。
因为已经许久都没有参加过如此大型的活动了,天玄派先前的飞舟颇为老旧,如今为了在其余宗门面前争一份脸面,掌门与管理庶务的长老商量许久,这才一狠心,咬牙买了一艘新的飞舟,而之前萧铭前往正殿的时候,掌门与长老便正在商议此事。
为了新的飞舟物有所值,这次宗门大比自然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即使天玄派比不上有元婴真君坐镇的中等门派,但是对比那些仅仅只有金丹真人的小宗门,却也是不差些什么的,而今后五十年内将能够从洛水宗那里得到多少好处,便在此一搏了。
飞舟上,萧铭也见到了先前为了自家徒弟争风吃醋的黄衫少女与粉衫少女。
毕竟是金丹长老最为宠爱的小徒弟和小孙女,两名少女获得的修炼资源并不差,再加上颇具天赋,自然被选为了此次参与大比的弟子。
在看到跟在萧铭身边的陆天羽时,两名少女均是眼睛一亮,而萧铭则微笑着侧头看向自己的小徒弟:“去吧,记住我之前对你说了什么。”
陆天羽有些不甘愿地撇了撇嘴:“如果不能安抚她们、让她们和平共存,那么便不要脚踏多条船,以免翻船溺水。”顿了顿,他的表情再次微妙了起来,“弟子知道该如何做了,凌儿……它教给我不少方法。”
萧铭:“……”
——好想把那个器灵的嘴巴封住!
看着陆天羽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朝着自己那群红颜知己去了,萧铭终于稍稍松了口气,转身走向其余几位金丹长老。
黄衫少女的爷爷与粉衫少女的师父双双瞪了萧铭一眼,又是无奈又是埋怨,而萧铭则苦笑着摊开手:“不要这样看着我啊,徒儿的私事,就算我是做师父的,也不能管得太多。”
想起自己的徒儿或孙女,两位长老不得不认同萧铭的话,心有戚戚焉地叹了口气,转而聊起了其他参与宗门大比的门派。萧铭微笑着做倾听状,并未多言,不过相比于其他长老们探听到的皮毛,他却对于那一些宗门知之甚深。
萧铭一贯细心,先前因为修为较差,为了活命,他不得不将心思花费在其余的“琐事”上。
借助洛水宗的便利,他不仅将其他宗门内需要注意的人物了解了个通透,甚至对众人彼此间的关系也了若指掌。毕竟众修者间的人际网错综复杂,得罪了一个人不是什么大事,怕的却是你因为得罪了一个人,而使得一堆人将你视为眼中钉,暗中使绊子。
原本,萧铭掌握这些不过是未雨绸缪,没想到如今却当真用上了——只是用的地方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当然,作为“散修出身”,萧铭理论上是不可能对于宗门中的长老们了解太多的,所以谨慎起见,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时不时符合其余几位长老的发言,做足了谦逊的姿态。
新飞舟虽然不是最为昂贵奢华的那一款,但在速度上却也可圈可点,并未花费太久,天玄派众人便隐隐看到了宗门大比举行的地点,顿时,飞舟上原本尚算轻松的气氛便是一肃。
诸位金丹长老还好,毕竟修为摆在这里,也或被动或主动地经历过与人斗法的情况,而筑基期的弟子们却大多煞白了面孔,只能勉强保持镇定。
在一群紧张的弟子中,沉着冷静的陆天羽便显得尤为突出,他目视前方,黑亮的眼眸中反而透出了几分的跃跃欲试——在天玄派筑基期的弟子中,陆天羽已然算得上没有敌手,如今能够见识一下其余门派的情况,自然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情。
“赵长老的这名弟子,教得的确是好啊……”虽然对于自己孙女的倒贴行为相当不满,但此时此刻,刘长老却也不得不如此感慨。
萧铭谦逊一笑:“只是天羽性子素来执拗,不服输罢了。”
似是察觉到了萧铭的目光,陆天羽猛地扭过头去,眼眸越发亮了几分,嘴角也不由得上翘着,无声地开口:“师父,弟子必定不会让您丢脸!”
萧铭眼中一暖,微微颔首,随即将目光移向飞舟之外。
随着飞舟缓缓降落,会场内的情境也一览无余。
洛水宗不愧为当之无愧的道门魁首,依附于它的中等宗门不下十数,而小宗门更是不计其数。
“这……得要比试多久啊……”一名金丹长老微微咋舌。虽然元婴真君没有几人,但金丹真人却可谓多如牛毛,更不用说那些筑基期的弟子了。所幸洛水宗先前规定了参与宗门大比的人数限制,否则当真无法计数。
“毕竟五十年才有一次,自然规模盛大。”另一名金丹长老感慨,随即在飞舟落稳后招呼弟子们下船。
毕竟没有组织权,萧铭全程都安静地跟着其余金丹长老,安安分分地将自己当成一块活动的布景板。
很快,便有一名洛水宗弟子迎了上来,态度温和地将他们引去了落脚之处。
毕竟人多眼杂,萧铭在此处自然不敢进入凌霄宫修炼,百无聊赖之下干脆出了屋子,随意打发一下时间。
会场内众宗门落脚的房舍排布类似于太极八卦,暗合阴阳,最中央是专属于洛水宗众人的院落,位置最好的,氛围也平和安定、宁静清幽。如今,萧铭被挪到了属于附属宗门的院落中,望着四周熙熙攘攘的环境,竟然颇有几分的新奇。
虽然同样依附于洛水宗,但是宗门间的关系却未必会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附属宗门间本就是竞争关系,难免会有些摩擦纠葛,平时天各一方倒还好说,如今全都在一个院落里,便少不得会有些争端。
对此,洛水宗也不会多管,只要不闹出大事情、影响整个宗门大比,那么便随旗下的附属宗门折腾,就算一着不慎被下了绊子,也只能说技不如人。
萧铭一路走来,见到不少类似的摩擦,只是他却没有料到,自家的小徒弟竟然也被卷了进去。
对于陆天羽,萧铭倒是并不担心,毕竟无论是修为法宝还是心机手段,他的小徒弟从来都不逊他人,该担心的,应当是那些得罪了他的人。
萧铭悠闲地躲在一边,围观小徒弟打脸的场面,心情颇为愉悦。眼见陆天羽毫不客气地将前来找茬的人教训了一通,随即淡定地接受其余天玄派弟子崇拜的目光,萧铭微微一笑,刚打算离开,却听到耳边响起一声清冷的嗓音:“你的徒弟,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