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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是鬼仙还是修佛的苦行僧?”
    “阿弥陀佛。”
    “我问你话呢!”
    “阿弥陀佛。”
    “修佛的?”
    “阿弥陀佛。”
    “修仙的?”
    “阿弥陀佛。”
    “叽叽咕咕。”
    “阿弥陀佛。”
    “你是猪!”
    “阿弥陀佛。”
    “你是狗!”
    “阿弥陀佛。”
    “你他妈猪狗不如!”
    “阿弥陀佛。”
    “阿你妹啊!陀你妹啊!”
    花朵要疯了,开始可劲儿地摇着面前的人,“咱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被他摇来晃去晃得头有些晕的人这次终于不再“阿弥陀佛”了,挑眉满眼谐趣地看着面前这快被他逼疯的人,“修佛的”。
    “骗子。”花朵不信,有这种不老实的和尚?
    和尚抽了抽眉角,垂目,一切化作一句,“阿弥陀佛”。
    “……”花朵无语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知道自己玩儿不过这厮了,褪去了脸上的玩笑,“算了,不跟你忽悠了,我问你,你们鬼界真打算放着落梅镇那一镇子的鬼物不管?”
    “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
    “鬼扯!佛何时说过之人生死于不顾?”
    “天道公允,凡人自有因果轮回,施主何必干涉他人命途?”说着,和尚抬眼,似有深意道,“三界有常,岂是你能左右?若是你非要以蚍蜉之力逆天而为,落得天谴魂亡的下场别怪贫僧未曾提醒”。
    “你什么意思?!”此话却是听得花朵心头一跳,危险地眯了眼睛,这和尚知道什么?
    “阿弥陀佛,人活一场不易,施主当好生珍重。”
    “你他妈还真当你是佛陀了?”花朵平生最不喜的就是别人干涉她的抉择和生活,一时就来了火气,“活?你那日不还想着我死么!今日又道貌岸然地来说这些,你假不假!”
    她要怎么个活法那是她的事!
    “若贫僧那日真要出手,施主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和尚说着,抬手,捏住震惊住的人下颌,嘴角全然是邪肆的笑容,冰冷得没有半分情感。
    “放开!”
    花朵一巴掌打开那人的手,没来由地心惊了一下,禁不住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我是修佛的,鬼。”说道最后一字,那人还特意加重了音,就怕她未听清。
    修佛的鬼……花朵其实猜测过,可是真的听到这个答案,她还是很是震惊,第一次,她活了这大半辈子,知道有鬼修佛……若非死后因无量功德走入西方极乐净土,从来没有鬼,能修佛的……因为,鬼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怨气戾气缠身,此为佛法所不容。
    而这人,花朵再次细细打量他,才发现,此人,不,此鬼是从上到下,身上看不出半分怨戾之气,静如止水,无波无澜。
    “你……”花朵本是奇闻怪谈见多了,倒是没有惊讶多久,转头,看向亭外那一片火红,问道,“我不管你是不是修佛的鬼,今日来这里,我是向你要那日从我手里抢走的萧婆婆的魂”。
    “既已到大限,入了我鬼界之门,便无回的可能,她有她的命途,施主何必横加干涉?”
    花朵的眼眸冷了下来,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道:“你觉得,我花朵要的东西,是轻易能放弃的?”
    面前的人不语。
    “和尚,信不信我杀了你?!”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花朵一把揪住面前人的衣领,眸色里起了杀意。
    她要的,从来不允许,被别人抢走!不然,她不死不休!
    “若杀我能解恨,施主下手便是。”说着,那人闭眼,一副大义凛然模样。
    揪住他衣领的手,换了地一把捏住他的咽喉,花朵就看着面前这和尚不挣扎半点,就任着她力道逐渐加重,只需再动点点,那脆弱的咽喉就会彻底碎在她的手里。
    “算你狠!”
    她花朵虽说杀人可不眨眼,但是这般做派,她从来不屑,却似又隐隐觉得,此人就是知道她这点才这般于命不顾的,想到这里,夜色般的黑眸,划过一抹血色。
    “和尚,你觉得,你玩儿得过我?”
    那人只挑眉看着她,不语。
    “白狼,出来!”
    “干嘛啊?”
    “上他!”
    ☆、第116章 幽冥鬼蜮
    这是花朵这两世以来第二次来到这被人间称之为阴间的地方,幽暗得几乎没有光明的阴冷世界,让她浑身寒凉彻骨,上一次的记忆,那么久远,久远到,很多很多的东西她早就忘了。
    人世有一种说法,生不能,死不成。她是将这滋味体会了个彻底,她几乎彻底疯魔。
    她早就忘了,她是如何走到十殿阎罗面前,一字一句述说着自己所有的罪过,然后在他们惊讶无措的眼神中问道:“这里,何种刑罚最是残酷?”
    她早就忘了当时如何一步步历经地狱十八层的酷刑,上刀山、下火海、入血池……如何想尽千方百计去折磨自己,那些折磨却像是这世间最烈的毒,越是痛,越是千刀万剐,越是撕心裂肺,她越是上瘾,总感觉,那样自己才活着。
    死了不甘心,怕忘记,活着太痛苦,怕忆起。
    十八层的酷刑,她一一尝遍,多少的日日夜夜,看着满身的血淋淋她不眨一下眼。
    还是不够,那些酷刑终究只是幻象,时日久了,她反而越来越清明。
    她去造了诸多杀孽,遭了天谴,虽痛,却只得了满身焦灼,因她特殊的半仙半魔混沌体质,世间刀枪不入,似一具行尸走肉,她在三界游走了那么久。
    人说,只那三途河的水,能消融一切,淹没一切。
    不如,在那冥河里看着自己慢慢消融,随着时间消逝,她相信自己终会麻木,到时候,就什么都忘了,彻底地消失在这三界之间。
    她在那冥河待了快百年的时间,每日受着河水的侵蚀和万鬼的啃食,终于看着自己几乎成一具无肉的骨架,跟着那些冤魂一起沉没在最肮脏的淤泥。
    冥界永远不落的夕阳,冥河之畔寂寞又热烈的彼岸花,也陪了她百年……还有,那冰冷的世界,偶尔也有,不知是谁能虚空架起一座桥,经常从上面走过。
    黄泉路上依旧一路崎岖颠簸,满是各路灵魂对阳世不舍的嚎哭,有的满嘴花言巧语讨好阴兵,有的迷迷糊糊一路直走……这里向上看,看不到日月星辰,向下看,看不到土地尘埃,向前看,看不到阳关大路,向后看,看不到亲朋四邻。
    被周围悲哀的氛围感染,她也学着那些灵魂,站在望乡台上向回望去,却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到底是她根本就无归处吗?
    这里,没人,没鬼认识她。
    有好长的时间,在那些阴兵和灵魂怪异的眼神中,她就坐在冥河之岸,看着那逆流而上的河水和那若血残阳一直流泪,一滴滴的泪,“滴滴答答”落在这片冰冷的世界。
    “你若真不要我了,我手里,到底还剩什么?”
    脆弱的背影,脆弱的哭泣,就似只需轻轻一口气,她就彻底破碎消散在了这个世界,没人悼念,没人忆起,那浑身萦绕着的不散的悲哀,教那些被迫渡向彼岸的灵魂都忍不住侧目。
    如何的事,让这女子有着比生离死别还深刻的哀伤?
    只是,一抹突兀出现的存在,打破了这沉闷压抑的氛围。
    正是在一片悲伤从不能自拔的人就被不远处的一片嘈杂之声打破了思绪,她很是不豫地转头看去。
    却是那阴暗的栈桥上等渡的灵魂纷纷对着那江心一艘很是与这冥界不搭调的风骚画舫指指点点。
    “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是传言这冥河只一艘船只来往生死两岸,引渡迷失的灵魂前往酆都城去吗?怎么除了刚出船的那艘小得只容得几人跻身的破船之外,居然有这等豪华的画舫?
    难不成这阴间还有贫贱之分,只那阳世的贵人们才能坐这么好的船去对面?特殊对待?区别对待?还是种族歧视?!
    “给我安静!”一旁守着的阴兵哪里容得这些凡间的灵魂在这里瞎嚷嚷扰了贵客?不悦地瞪着那出言的中年人道,“有什么奇怪的?我大鬼界这楞多的资源哪个不是在三界响当当的?这几千年时间搁置不用才是浪费了,你们阳间能搞些旅游胜地出来拉动经济带动消费,我鬼界就不可以了?”
    说道这开发旅游资源带动鬼界经济腾飞,这一做法还与那新上任的鬼王有关,此乃后话。
    只是,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原来这鬼界也要靠这些拉动内需?刺激消费?
    见着这些人又惊讶又不解的眼神,那阴兵嗤道:“你们还以为我们这一路护送你们到酆都城是义务劳动不成?”
    鬼界也是有它特有的体制的,鬼界的鬼修给上面做事也是要领薪水的,不然猪才跑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要知道,那什么恶狗岭,金鸡山可不是什么好过的地方,若没些道行和胆量,谁敢护送这些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的魂魄?
    只要未曾入得酆都鬼城,就都还算不上是鬼,官方一点,这些刚来的灵魂,都还叫孤魂,若是不小心被那些个恶狗啃了,金鸡啄成了残魂,那不好意思,只能做野鬼了,或是不小心被挤下了渡船,更只能惨兮兮地做河里的冤魂了,若不能找到换名的倒霉鬼,只有一辈子沉在那里。
    所以说,要再做一次人其实真不易,这黄泉路都是一路坎坷。
    “你们都给我小声点,若是惊动了船上的贵客,上面怪罪下来,不光是我们,连你们都跑不脱,都给我夹着尾巴安分点。”
    不远处的花朵听着这话眨了眨眼,一时间就彻底忘了伤春悲秋。
    好久不来,这鬼界怎么听着变了个大样,一听那口气,这哥们儿绝对21世纪来的……于是,花朵“豁”的一声从一堆红得寂寞的彼岸花里站起来,面上挂着两根马尿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套近乎去了。
    “嘿,哥们儿。”
    “干嘛?”
    “21世纪哪个国家的?中国?韩国?还是小日本?”
    现下大家都是说的鬼话,花朵还不确定这家伙是否真的从那里过来的,只得试探性问一下。
    果然,一听到21世纪几个字,那人面上不耐烦的神色好了些,挑着眉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才摇摇头道:“道友是那里来的?”
    “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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