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府的牌子却还挂在上面,只不过落满了灰尘。原本金漆的两个大字也都再也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苏青简跟随盛秋怀走了进去,里面已经是一片残垣断壁。朝廷抄了盛家之后,里面的东西都收入了国库,还剩下一些大件的东西,也都被附近的贼人陆陆续续偷走了。
当初的钟鸣鼎食之家,如今人丁凋零,只剩下盛秋怀一人在外漂泊。幸好,他谋到了出路。哪怕是今日他站在朝堂之上,大业也不会在为了昔年的旧案,而去得罪突厥要他性命。
可是盛家上下百十条人命,昔日的亲人已经化作了枯骨。夜里恐怕也会冤魂入梦。
苏青简想起师父让她查的案子。近来还是毫无头绪,当年的涉案的人恐怕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唯独是……盛秋怀!
她上前一步,盛秋怀正站在一株枯死的梅树下哀思。苏青简轻声道:“盛大哥,此地触景生情。你既然已经离开,为什么还要回来?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盛秋怀低头看着她,手轻轻抬起,又落在了她的肩膀上:“阿简,我的心愿,就是你啊。”
039凶宅杀手
苏青简心里一咯噔,眉头皱了起来:“盛大哥,这事儿你就别想了。虽然这是在盛家,但你要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说要娶我,我可是真的会打人的。”
盛秋怀扶了扶额头,无奈道:“怪我,上次做的事情太冲动,吓到你了。只是奇怪,你此前说过,你的心上人是什么白哥哥。如今怎么又换成了十四皇子?”
“他们是同一个人啊。”苏青简撇了撇嘴,脚下踢踏着一个小石子,负手往盛府里面走去。
“原来如此。你和他……是要成婚了么?”
“姑且没有。”苏青简四下张望着,不知为何,她好像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
“说句你不爱听的,我觉得十四皇子并非是你的良配。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你的性子哪能受得了宫中的条条框框。”盛秋怀快步走上了前去。
苏青简撇了撇嘴:“你说的这些,我那六个师兄不知道一天念叨多少遍。没用的,我就喜欢邵承玉,今生今世都想和他在一起。”
“你可有想过,像邵承玉这样的,注定不会只娶你一人。到时候你——”
苏青简蹙眉看着他:“盛大哥,我觉得在这里讨论我的婚事,似乎不大合适吧?”
盛秋怀顿住了,摆了摆手:“罢了,你既然不爱听,我便不说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忽然苏青简停下了脚步。她看着一处荷塘发呆,恍惚间脑子里有些模糊的影像闪过。
她正要上前探个究竟,盛秋怀忽然拉住了她。苏青简趔趄着倒进了盛秋怀的胸膛里:“阿简,我不想奢求那么多。只是,今年能不能陪我一起守岁过年?”
听到这句话,苏青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怎么从前过年都是风平浪静,到了今年一下子多出这么多的麻烦事儿。
她掐指一算,这不正好四人凑一桌打马吊了。可见师父的博学远见,真是常人所不能及。
就在她盘算着该怎么安排这个年的时候,忽然苏青简感觉到一阵细不可闻的呼吸声。这个人显然是个练家子,呼吸也控制的很轻。
可她还是听到了。根据声音可以判断,这个人应该是躲在了池边假山石之中。
苏青简瞧了眼盛秋怀,也不知道这人是冲她还是冲盛秋怀来的。不过她感觉很奇怪,上一次她孤身一人前往冷宫见翠雪嬷嬷,于是遇到了杀手。这一次和盛秋怀来盛家荒宅,又遇到了杀手。
那么这个杀手到底是冲着什么来的?
她心中蓦地一动,忽然问道:“盛大哥,其实我一直有一事不明。”
“何事?”
“关于盛家当年的内情,究竟是里通敌国,还是助先太子举兵谋反?”
盛秋怀变了脸色:“你为何这么问?”
“因为我觉得,盛家之事恐有冤情。”
盛秋怀叹了口气,目光低沉:“你说的不错,盛家当年确实遭奸人谋算。是——”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蹿了出来。苏青简心下了然,果然,这是冲着当年盛家之事来的。
当年蓝玉夫人和先皇后双双殒命,这其中鹬蚌相争,得利的那一个恐怕脱不了干系。
甚至这个人,如今只手遮天。她害怕旧日的阴谋被拆穿,所以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对于盛家之事依旧无比敏感。稍有异动就要置之死地。
可现在,苏青简不能让盛秋怀死。于情,他们有幼年之谊。于理,盛秋怀要是死了,她恐怕就要成为大业和突厥战火离乱的罪魁祸首了!
这道黑影使的是双剑,身形利落。他飞身突刺,苏青简袖中白绫飞出。黑影子啊半空中飞速回旋,将袭来的白绫搅碎,一刻不停地向盛秋怀攻去。
苏青简纵身飞跃,徒手劈向了黑影的手腕。黑影身法奇快,竟堪堪躲闪过去。手腕一转,双剑划过了苏青简的手腕。
苏青简只觉得手腕刺痛,似乎有鲜血渗出。她甩开白绫,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软剑。
虽说白绫是苏青简惯常用的武器,但其实她练的功法并不拘泥所用的兵器。至于为什么选择白绫,一来是苏青简觉得这样仙气飘飘,打起架来比较拉风。二来是大师兄认为,这白绫不好掌控,可以避免她手上没个轻重,造成太大的伤亡。
盛秋怀退到较远的地方,远远看去,月光下寒光闪闪。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耳边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但他却看得不够真切。
两人身法都太快,几乎是如同鬼魅一般。
苏青简头一次遇到身法这么好的对手,兴致大涨。认真地与那人拆起了招来。
黑影见讨不到什么好处,一击不中,便抽身欲走。苏青简提剑追了上去,她飞身掠起,一个回身横劈。
黑影侧身翻跃,落在了假山石的顶上。刚站稳,又是一剑袭来。他抬手格挡。
但就在兵刃交接的刹那,黑影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此前这个女子与他的对招,仿佛是儿戏一般。而这一剑裹挟着千钧之力。
刹那间,耳中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双剑之一像是无数冰凌散开,碎成一片片。
那一剑的势头分毫未改,划破了他的腹部。
高手过招,往往一击致人死地。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的失败。
苏青简抬脚将那人踹了下去,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她踩在那人的胸口,提剑挑下了他脸上蒙面的布:“你是谁?”
布下是一张稀松平常的脸,看过一眼断然不会有任何印象。这样的人,却很可能是一个杀手。
“你可记得碧眼千丝?”
“你说那个弓腰驼背的杀手?”苏青简眯起眼睛打量着他,她猜的果然不错。
“他是门里排名第二十的杀手,我排名第十四。”
提起十四这个数字,苏青简心里不大高兴。
“难怪你的功夫要好上许多。碧眼千丝那些小把戏,对付对付一般人还行,遇到高手就是死路一条。你倒是还能过过招。”苏青简的剑抵在他喉间,“照你这么说,你们门里排名第一的杀手一定更厉害咯?”
“当然。他的刺杀术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即便你有一身举世无双的功夫,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那人脸上像是抽搐一般牵起一丝笑意。
“那谁派你来的?”
苏青简问出这句话之后,那人忽然抬起手来。苏青简下意识地长剑一送,了断了那人。
回过神的时候,她才懊悔不已。这人分明是诈她,求的就是一死。
盛秋怀缓缓走上前来,神色如常:“今晚见识到你的功夫,真是大开眼界。”
苏青简丢掉了她的软剑:“我今晚都还没出力。”
“这剑,你不要了?”
“脏了。”
寻常江湖人,都追求武器的精良。苏青简却不是,她的这柄软剑就是随手挑的。一贯钱可以买十把。 不过白绫倒是挺贵的。
她看着散落一地的白绫,心里考虑着要不要换个武器。毕竟白绫这东西,拉风一时爽了,回家洗的时候特别麻烦。而且被人搅碎了,又要去扯,太费钱了。
但相比四哥来说,她这已经算是很节省了。四哥的兵器是银针。根根都是纯银打造。可是每次丢了就没了。
苏青简还支过招,让他随身带一磁铁。用完了可以二次回收。但四哥嫌磁铁有损他的风流倜傥,所以否决了。退而求其次带了一把剑,遇到强敌的时候再用银针。
但到目前为止,四哥还没怎么出过手。
苏青简环顾了一下四周,低声对盛秋怀道:“盛大哥,此地不宜久留。不如我送你回去?”
盛秋怀查了一下那个杀手的尸体,似乎没有什么收获。便起身跟着苏青简出了盛府。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一直到驿馆前,盛秋怀才对她淡淡道了一句:“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好生歇息吧。”
苏青简点了点头,转身走进来夜色之中。
盛秋怀看着苏青简远去的背影,目光里透出一抹哀伤。
当晚,苏青简回家之后就做了噩梦。她向来是无梦到天明的,头一次做噩梦,印象深刻。
梦里,她在盛家的池塘边戏水。那时的盛家还如日中天,丝毫未见颓势。忽然,周围便成了荒草凄凄的模样。水里猛地伸出一只手来,将她往水下拉去。
她看到一个小女孩儿挣扎痛苦的神情,她看着她,哀叫:“姐姐救我!”
苏青简猛地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是个梦,她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出完,屋子里忽然有人影晃动。苏青简警觉地看去,却见秦悦正端了一盆水走进来。
她扯了扯被子,蹙眉道:“娘,你怎么在这里?”
“你那个侍女躲懒,我……我想给你打盆水洗脸。”
苏青简擦了擦汗,掀开被子坐在床边。脑子里还在想那个小女孩儿。这个梦太逼真了,几乎像是她的亲身经历。
她看着秦悦微微有些佝偻的身影,忽然问道:“娘,我有没有很要好的妹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青简感觉秦悦身子一僵。但她抬头看她的时候,却是一脸愧疚:“阿简,都是娘亲没用。害你在府里被人孤立。”
苏青简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起身走到衣柜旁,伸手想要取一件男装。但鬼使神差地还是伸向了另一件襦裙。
她走到屏风后换上了襦裙。秦悦为她准备了洗脸水,又备好了早饭。苏青简梳洗完毕,用早膳的时候就在想。今日放年假,她得去街上挑些年礼。
六个师兄各一份,邵承玉一份,秦悦一份,盛秋怀也要送一份,还有哥哥。苏青简掐指算了算,差点漏了师父。
这么一算,这要准备得还不少。
她敛了敛衣襟,走在苏府的回廊上。忽然间周围的下人行色匆匆,苏青简好奇,便顺手拉住了一个丫鬟:“前面这是怎么了?”
那小丫鬟见是苏青简,如今宫里的红人,也不敢怠慢,低头回答道:“太子殿下驾临苏府,大家
都在准备着招待太子殿下呢。”
040挑拨离间
“哦?”苏青简有些讶异,毕竟太子和苏府明里井水不犯河水,私下里可是互相咬牙切齿。怎么平白来了苏府?
见苏青简疑惑,小丫鬟解释道:“小姐有所不知了,这是每年陛下的恩典。陛下不能亲临,便让殿下去到朝中重臣的家中,带一些赏赐来。以示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