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是去了办公室,就见符钱坐在沙发上,穿着衬衣西裤,脸上一如既往挂着微笑,看上去就像
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你他妈怎么回事儿?”
“先别生气。”符钱说,“亏空的账目我下月就补齐。”
他又问:“你拿钱干什么去了?”
“前阵不是和你说过么,我想投资一旅游项目,和几个朋友一块儿做,那几个朋友上回在杜尚你都见过,后来你说要考虑考虑这事儿,就一直拖着,过年那一阵他们试营业,因欠了比尾款还没付,营业比较困难,那会儿我联系不上你,就挪了点儿钱给他们用,你放心,打了借条的,下月就还。”
谭稷明气未消:“打个电话就能说清楚的事儿,你他妈消失俩礼拜,生孩子去了?”
符钱笑:“我哪有那本领。说真的,这项目真不错,营业以来一直生意爆棚,您要不亲自去看
看?”
“不去。”他靠着办公桌,“上回那方案我看过,大问题没有,小问题一堆,就这么营业早晚得赔。”
“这笔钱替他们救了急,哥儿几个义气,把这点儿钱算成我们投的股份,等我把这钱连本带利收回来,您可别后悔。”
“我后什么悔。”谭稷明说,“悠着点儿吧,不然后悔的可是你。”
符钱皱眉抿了抿嘴,上回见过谭稷明的一哥儿们果然没说错,谭稷明这人的确不只是财大气粗的
主儿,人脑子里可装着货呢,门儿清,想说服他可不容易。
☆、34
天气不错, 符钱跟楼下小店坐着隐约又闻见海风的味儿。
他点了份海蛎煎和奶茶, 却只是看着,并不想吃, 没想到差不多两天过去,依然没什么胃口。
正愣神的档口,忽然一姑娘花蝴蝶似的蹿了过来。
路之悦穿着挂脖露背长裙, 后背系了俩极细的带子, 上衣和半裙仅用短短一截布料相连,露出完整的腰和穿着银环的肚脐眼。
乍一眼看过去,像穿了一肚兜似的。
“我每天都来, 总算见着你了,好久不见你干嘛去了?”
符钱抬眼瞧她:“你就没别的事可做吗?”
“没有啊。”她说,“我毕业了,每天除了吃喝玩乐就没什么事了, 我妈说先让我玩玩儿,过两年找个门当户对的就把我嫁了。”
符钱说:“那不挺好。”
她挽着他的袖子:“好什么好,我才不想嫁人。”
“嫁人挺好, 照样管吃管住管花钱,听你妈的话, 回去乖乖嫁人吧。”
“你不就是想让我别缠着你么。”她说,“不如这样, 你让我睡你一晚,没准儿睡了之后我新鲜劲儿就过了,对你没什么兴趣, 也就不缠着你了。”
她半趴着腰,隐隐露出胸前的料。
符钱看也不看她:“我没什么兴趣让你睡。”
她眨着眼说:“那你睡我也是可以的。”
“姑娘家这么没脸没皮可没人待见。”
“我也不是逢人就这么没脸没皮。”她说,“就因为你跟个和尚似的,我才这么没脸没皮,诶你不交女朋友难道不寂寞吗,心理扛得住生理也扛不住啊,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啊?”
面前的食物散发甜腻的气味儿,他感到有些恶心,嘴里应着她:“对,我不喜欢女人。”
路之悦冷哼:“不喜欢女人的男人我见得多了,你压根儿不是那一类。”
他摸出支烟站起来往外走,没有理她。
路之悦紧紧跟着他,一边不停说着话,他依然不理。眼看到了汽车跟前,路之悦急了,伸手拽他,却不知用力过猛还怎么的,他竟随着惯性被拽了过去,紧着倒退好几步才重新站稳。
“对不起啊。”她立即道歉,“我平常力气没这么大,可能最近吃的多了吧,力气也变大了。”
符钱不恼,开了车门钻进去,路之悦随他钻进副驾驶,他仍然不恼。
“你别跟着我,我身无分文养不起你。”
“这都不是事儿。”她说,“我不要你养,你没钱没关系,我可以养着你啊,我家有的是钱。”
她中气足,说话夸张嗓门大,年轻的皮肤像喝饱水的白豆腐,浑身散发青春独有的朝气蓬勃。
符钱瞧着她,竟心生羡慕,他并不老,却离这份朝气活力已经很远了。
他慢条斯理开着车,看上去恹恹的。
“你是不是太累啦,瞧着都快睡着了,你这会儿是要回家睡觉吗?”
他点了支烟道:“精神着呢。”
其实他原计划真是要回家,但怕路之悦知道他家住哪后更加没完没了,于是开着车在城里绕圈子,后来竟目标明确径直去了思明区的普陀寺。
路之悦不解:“烧香拜佛有什么好玩的,你竟喜欢这种地方。”
他看着湖对岸的万寿塔,头顶蓝天白云,身环葱葱绿荫,像个挺直身板的战士。他想起北大未名湖畔的博雅塔,小时候去过一次,还曾立志考那所学校。
“你叫符钱,我还以为你只爱钱呢,没想到也来这种文化人儿才爱的地方。”
“我和朋友合开旅行社,这地儿是一主要站点,不仅人气足空气也干净,还能赚钱,谁不爱。”
说着抬脚离开,“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路之悦不太明白他的话,这海滨城市比这人气足空气好的地方多的是,这儿免费对外开放,连门票都不卖,地理位置也不偏,交通四通八达,坐个公交都能来,他却说这里能赚钱。
天气越来越热,空气越发黏稠,唇齿间都是海风的咸味儿。
符钱钻进车里并未立即开走,他将车窗完全降下,靠着座椅等风散进。
路之悦热得出汗,伸手打开空调,却被他立即关掉。
“干嘛呢。”
她转头,看他穿着细格的长袖衬衣,领子袖口都扣得严严实。
“你不热吗?”
她拽他袖子,被他躲开。
“开窗吧,冷气吹多了头疼。”
她听话地开了车窗,沾沾自喜:“没想到你不仅温柔,还这么体贴。”
他没出声,似习惯她的恭维。
送走路之悦,他才终于回了家。
他家住在莲前附近的金鸡亭花园,租来的二居室是老式黄木装潢,阳台外有间报废的泳池,蓄了半池草绿的水,静置老旧毫无生机,像他千疮百孔的身体。
他本来有套房产,抵押给银行贷了款,期限到了贷款还没还上,房子就被没收了,他便一个人在这儿租了房。
他是甘肃酒泉人,那个北靠内蒙古、南环祁连山的名城承载了悠久的西北文化。早年俩妹妹和一老母亲被留在大西北,他一人出来闯荡,起初十分卖力,打通了各路人脉才混到今天。
或许是这过程透支太多,如今他二十七的年纪却是一副七十二的身体。
再说办公室的谭稷明,他虽私下生活懒散,工作却不马虎,既去了公司又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在公司待了一下午,一来工作打发时间,二来督促员工不开小差。
夜幕降临时,各色灯光纷纷亮起,倒影在盈盈水面,大街小巷车水马龙,既热闹又悠闲,绽放这城市独有的静谧和热情。
因请家教那户人家今晚有重要聚会,所以孩子提早下了课,项林珠结束工作后坐公交回了家,在
玄关换鞋时才发现沙发上坐着人。
“什么时候起来的,吃水果了吗?”
“下午去了趟公司,刚回来,你今儿怎么这么早?”
他头枕着沙发,懒洋洋道。
“那小孩家里有事,提前下的课。”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她走进去:“我想着时间挺早,就自己坐车回来。”看他一眼,“困了吗,睡会儿吧,饭好了我叫你。”
他应了一声,躺下就睡。
项林珠瞧他那样子,拖鞋还挂在脚上,也不知道盖张毯子,遂无奈地过去替他脱了鞋,又给他盖
上。
她接着进厨房做饭,往灶上炆着南瓜粥,摘了豆角炒菜,又捞出泡了半日的海蜇,在水下冲洗干净,再往滚水里一焯,然后切成丝浇上橄榄油和芝麻。
正往菜上撒盐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身后抱住她。
“这就醒了,你睡没睡着?”
他埋在她颈上:“睡不太着。”
“饿了?”
她边说话边忙碌。
谭稷明粘着,跟着她往左,又跟着她往右,反正不松开抱着她的手。
“吃些水果吧,再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她伸长脖子,朝盘里的水果努了努下巴。
“诶你别抱着我,都不能动了。”
他笑,箍着她往盥洗台靠近。
“你喂我。”
他下巴杵在她的肩窝,戳得她生疼。
项林珠不适地推了推他的头,拿了块芭乐塞进他嘴里。
他吃着东西,下巴又搁回去。
她推开:“你头好重。”
他东西未吃完,掰过她的脸就是一顿亲,清脆爽口的果肉在俩人唇齿间滚动。
项林珠不适这过分亲昵,微躲开喘气,还不经意将送进嘴的果肉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