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晔这个晚上并没有睡熟,毕竟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床铺也没有家里的柔软宽大。
醒来时晨光微现, 沉沉的天空, 只东方露着点橘色光芒。
不是上班时间, 外面走动的人却不少。
余晔坐在床上,抱着被子, 朝着外面出神, 直到曲申楠开门进来。
“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没多久。”余晔盯着他看, 曲申楠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下巴微微泛青。“你有胡子呢!”
曲申楠失笑,“男人都有。”
可能是他平日里的形象太过斯文干净, 所以现在稍稍颓废的模样显得十分新奇。
余晔从床上下来,走到他身边,好奇的伸手摸了摸, 粗糙, 有点扎手。
曲申楠说:“梳洗一下,我带你去吃早饭。”
余晔点点头。
牙刷正好有一只新的, 天蓝色的把手, 被包裹在塑封里。
余晔接过后晃了晃, “你牙刷怎么备这么多?”
“买一送一。”
“……”
医院外的早餐店不少, 随便进了一家, 老板抬头就熟稔的跟曲申楠打招呼。
曲申楠说:“这家的米粥不错,我经常来吃。”
“怪不得老板都认识你了。”
他们找了个位置坐了,时间还早, 客人却开始多起来,大部分都是住院部的病人家属。
静了会,曲申楠说:“以后还是别陪我值班了。”
余晔正把玩着木头筷子,闻言抬头看他,“妨碍你了?”
“不是。”曲申楠看着她脸上明晃晃的黑眼圈,说:“晚上睡不好对身体影响很大,尤其你第二天要上班。”
余晔恍然,这是关心自个呢。
她笑了笑,“怕什么,我跑新闻赶稿子通宵的时间不要太多。”
曲申楠微微蹙眉,“所以自己更要注意,保持睡眠很重要,等身体报警时也就来不及了。”
可能是职业习惯问题,身为医生对健康看的格外重要,当然这不能说是坏事。
余晔非常理解他说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
只是……“我这不是夫唱妇随嘛,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呗!”
语气很随意,很散漫,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玩笑。带着点属于余晔的不正经,惯有的,常见的不能当真的态度。
这样的情形在两人的相处中已经见的太多了,多的甚至是有些麻木。
可曲申楠却像是被这句话点中了什么,眸中闪过一道亮色。
他思考着,然后说:“我这周六休息,当天你有事吗?”
余晔摇头,“没安排,你要带我出去玩吗?”
“有这个打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余晔眼睛一亮,“去哪?”
他们对视着,曲申楠的双眸中有着一点忐忑,还有期待,轮转间变得颇为复杂。
“我想带你去见我妈。”
余晔表情顿时僵住,对曲申楠的提议没有丝毫防备,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耳边有嘈杂的人声,他们叫的白粥已经端了上来,伴着几碟配菜,以及包子和生煎。
曲申楠眼中的光亮在她长时间的沉默中,缓慢的暗了下去。
“吃饭吧!”他说。
余晔快速看了他一眼,曲申楠的反应让她心里很不舒服,有点歉疚,还有些不忍。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个相当认真严谨的人,今天能说出这句话想必在心里演练过很多遍,也需要鼓起足够大的勇气,余晔本质上自然是不想伤害他,但去面对他的家长也着实没有做好准备。
面见家里人代表的是什么?
所谓的尘埃落定,余晔还没这个信心。
“我想再过段时间,突然这么去实在太仓促了。”
“好!”曲申楠垂着眸,低低的说:“那就过段时间。”
他夹了一只生煎到余晔碗里,“吃这个,他们做的不错。”
话是这么说,但看着他淡漠的样子,余晔心里依旧不太好受。
这个插曲很快过去,表面看去似乎没有造成任何影响,或许也真的是没影响。
时间很快到了周末,曲申楠自己回了家。
余晔原本是休息,但天气预报显示海平面上又一台风形成,不久后或将登陆本市,由此导致单位集体加班蹲守。
备了几箱方便面和矿泉水,弄的跟世界末日似得。
曲申楠说:“台风来了要出访吗?”
“如果影响大,造成了一定灾害就需要出去一下。”
曲申楠默了默,“你手还没好完全,也要出去?”
“看情况了,人手不够的话就帮下忙。”余晔笑道:“放心,我生命力很强的,死不了。”
刘莎在一边拉长着声音说:“曲医生,我死也不让她死,你放一百个心。”
余晔踹了她一脚,“你滚远点,别妨碍我。”
刘莎捧着碗面翻了个白眼,“粗鲁!”
作为医生见惯了生死,同时也更忌讳这个字,曲申楠皱着眉在那边说:“一定要注意安全。”
余晔很是顺从的应了声,随后挂了电话。
台风实际过境是次日傍晚,虽然并没有在本市登陆,但层层乌云翻卷下造成的雨势远超预期,低洼地带很快积水造成交通堵塞,市区屋顶的广告牌在巨大风力下吹翻好几块,连带砸伤了两个路人。
到晚间九点雨势伴着呼啸的狂风越来越迅猛。
单位里全部人都分散出动,余晔原本是原地待命,好巧不巧其中一个同事就是被砸的路人之一。
余晔当下便开车赶去填补对方的空缺。
一路上边上的绿化树被连根拔起,还有拦腰折断,积水处车辆熄火被困的也不少,暴雨狂风中交警来来回回的在做指挥,有好几次被风吹的踉跄了下。
张靖武蹙眉说:“这样下去会被吹翻吧!”
“那也没办法!”余晔披了雨衣,戴上泳镜,“下去了!”
车门一开,扑面的风吹的余晔差点喘不过气,她缓了缓,扒着车门走了下去。
尽管有了心里准备,实际站到如炼狱般的暴雨里还是骇人的厉害,巨大的雨声中压根连开口说话都很难。
他妈每年都要经历这么一两次,却还是无法适应,这见鬼的天气。
去采访被困的群众,大部分都不愿降下车窗,有一位估计心里火实在憋不住,被雨滴砸都不怕了,车窗全部降下对着余晔就一通抱怨,抱怨完车子里面也湿的差不多了。
余晔说:“这边被困多久了?”
“最开始是堵车,后来就变熄火了。”司机抹了把湿漉漉的脸,举起两根手指,“前前后后起码两小时。”
“师傅没吃饭呢吧?!”
“吃鬼去噢!”
“我们那车上有点吃的,给您拿点。”余晔回车上给了拿了包饼干还有一瓶矿泉水,怨气满满的司机师傅露了点笑容出来。
风太大,树冠疯狂摇摆。
余晔撑着电线杆才不至于站不稳,旁边站着执勤交警,又向他询问了一下各路交通情况,才蹒跚着回到车上。
这样的天气雨衣穿了跟没穿一样,从头湿到脚,从外湿到内。
余晔气喘吁吁的脱了衣服,坐到后座打开电脑,将信息录入进去。
张靖武也没好到哪去,爬上驾驶座将相机递给她。
关于这次台风的推送和新闻已经满天飞,看那些新闻图片,余晔所在区域还是好的。
张靖武甩了甩信号不稳的手机,刷着网页,随后惊讶道:“已经有人员伤亡了。”
“怎么可能?哪里?”
“f市,登陆地,我靠,中心风力这么逆天。”
都秋天了,台风高发期已经过的差不多,结果来这么一出。
余晔看看外面雨水中迷离的车灯,老天真是玩他们呢!
很快又将视线收回来继续放到电脑上,她在官方平台将新闻稿发出去,没多久曲申楠电话过来了。
“还在外面?”
“嗯。”余晔说:“今晚可能不会回去了。”
“一整夜都呆在那片区域?”
“差不多。”余晔徒劳的擦了擦车窗,外面的情况还是看不分明,“今晚雨太大了,后半夜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这边交通堵塞很严重,一时半会也疏通不了。我们得在这边看着,不管怎么发展媒体永远是这个社会的信息纽带。”
曲申楠好一会没说话。
余晔说:“你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