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尸体被验过之后,确定了歌姬确实死于失血过多,庄翼才小心翼翼的问张愚道,“张司直,你说这人杀人就杀人呗,怎么还弄成这样,你都不知道,我刚才过去看到这情况,把我吓了一跳啊。”
张愚斜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案子不归我们管,我们不能随意指手画脚,不过我也很奇怪,什么仇怨能做到如此地步?”
这女子说不定是眼看着自己的血流光了,这才满含绝望的死去,想想都觉得脊背上一阵寒气直往上蹿到头顶。
死有时候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自己要死,还能救,却无人能来救,心中的希望一点点被磨灭,直到破碎,那种绝望不管谁经历过一次,恐怕都再也走不出来了吧。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女子不过十五六,还是花一样的年纪,可就这么被人给杀害了,真太可惜了。
张愚忽然想起那时候他听到这女子说自己被选进汝阳王府,自此以后可以吃喝不愁,因为谁人不知汝阳王李琎是个好心肠的人,进了汝阳王府,定然是比外面要好太多。
“她应该没想过会有此横祸吧。”张愚说道,他扒开歌姬乱发的时候看到了那双眼睛,有惊恐和不敢置信,她应该是很清醒的被凶手划开手脚,很清醒的看着凶手扬长而去。
“人生在世,福祸从来都是不可预测的。”两人正说着话,冷不防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张愚扭头去看,发现是一个身穿浅绯色官袍的男子,他立刻想到了刚刚上任不久的万年县县令赵文安,忙抬手行礼,“大理寺司直张愚,见过赵县令。”
庄翼也连忙行礼,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官差,连品阶都没有,面对万年县正五品上的县令,根本什么都不是。
赵文安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不必多礼,他扭头看了眼汪顺义,后者立刻上前将如何发现死者,及死者身份等等,都同赵文安汇报了一遍。
“既然是汝阳王府上的歌姬,那你们便去说一声,免得留下话柄。”赵文安说着走上前看了眼歌姬的尸体,忍不住皱眉,他才刚上任便遇上这样的事,真是晦气的很。
可即便心里觉得晦气,该做的事还得做,好不容易当上了万年县的县令,怎么着也不能出纰漏,否则他的官途便要止步于此了。
“今日已经夜禁,便都先宿在县衙,明日一早各自查案。”赵文安说着朝张愚点了点头,背手往县衙后院走。
汪顺义山前请他们两人往耳房休息,一边走一边说道,“赵县令才刚上任便碰上这样的事,心中难免郁闷,两位不要见怪,明日一早等坊门开了,两位可自行离开。”
张愚笑着说无妨,他在大理寺待得久了,那些别说五品的官员,就是六品的进了大牢中,也还有朝他们摆架子,见怪不怪了。
张愚和庄翼两人住在一间,今日事出突然,县衙里的房间就那么几间,只能委屈他们俩将就一晚,张愚倒是不介意,就是庄翼别别扭扭的,说他一个小官差,怎么能跟司直住在一起,被张愚好一顿教训,这才老老实实躺下睡觉。
第二日一早,两人从万年廨署出来,确实没人上前问一句,因为他们早早就去坊门前等候,这会儿说不定都快走到汝阳王府的大门前了。
张愚让庄翼先回去收拾下,随后两人再各自赶回大理寺,此事既然撞上了,多少要向上头禀报,至于大理寺插不插手,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回到家中交代了一番,在女儿无奈的眼神下,张愚再次出门,这次直奔大理寺,不过他却没见到李朝隐,只看到了明珪,索性将这事跟明珪说了。
“既然是万年县的案子,大理寺不便直接插手,况且此时寺卿还有别的要务要办,若万年县能查,那便由他们去吧。”明珪摆了摆手,李鲵匆匆离开长安,李寺卿几乎同时去了东都洛阳,即便他不多想,也能想到他们查到了什么。
张愚点头应是,万年县不比长安县,这位赵文安县令看样子也不是个糊弄事儿的,相信应该可以把案子顺利给破了。
安长月听说这个案子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还是夕食在楼中大厅桌子上围着吃锅子的时候,四水出门采买,听到附近有百姓说起这事,还说人死的可惨了,手脚都被割开了血脉,发现尸体的时候,周围是血,吓人的很。
“这么惨?”叶云深一边往锅子里涮肉,一边问,四水看了他一眼,心想楼中的人心态都挺好,听着这么血腥的案子,竟然还可以吃的下去肉?
见四水没有回答,不仅叶云深抬头看他,连安长月也一起抬头看他,四水这才赶紧说道,“是啊,听说死者是汝阳王府上的歌姬,入府才几天就被人杀害了。”
“如此说来肯定跟王府的人无关,因为时间太短,什么仇怨也结不到这种程度。”这般杀人,如果跟仇怨有关,起码得是灭人满门吧。
想到这里,安长月忍不住又想起李鲵走之前说的话,她说案子不如表面看的那么简单,如今的结案,不过是结看得见的案子,至于看不见的,还得用看不见的手段去处理。
她当时没太明白李鲵的意思,现在想想,可能是用月眠楼的方式吧,那个案子看来牵扯确实大,不过几年,那么多灭门的案子和钱财失踪,背后之人势力可想而知。
“万年县的衙役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他们还是没能找到凶手,因为这个歌姬周围根本没什么人与她结怨,她所认识的人里多半都是平康坊的其他歌姬和舞姬,少有外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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