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津看了她一眼:“手上伤还没好,一会儿你走累了,还不是我给你背包,别拿了。”
西棠说:“那我手机钱包怎么办?”
赵平津一边穿大衣一遍说:“钱包不用带了,手机揣我兜里吧。”
西棠乐得轻松,直接挽着他的手出门去了。
平安夜的国贸区,灯火闪烁,圣诞新年布景装饰得流光溢彩,建筑物晶莹的幕墙在闪闪发亮,一颗一颗的大树披上了新装,驯鹿的雪橇上装满了彩色的礼物,整个世界如同一个缤纷多彩的发光城堡。
赵平津牵着西棠的手在人群里走,沿着热闹的街道走到了蓝色港湾,街道上台阶上荧光的彩灯,路边挤满了年轻的男男女女,离开了北京好多年了,甚至是离开繁华的人世,都已经好多年了,她再没有看过这般的盛世盛景。
人潮拥挤,寒夜愈重,赵平津将她裹在他的大衣里面。
夜深了,天空飘下零星的细雪,连西棠都开始觉得脚趾头都冻得凉飕飕,平日里下雪天,赵平津都是车里来去,估计就没受过这种寒气,她拉着赵平津进了路边咖啡店。
赵平津脸色有点苍白,其余倒还好,还顾得上闲闲地望了她一眼:“高兴了吧。”
西棠一张小脸孔冻得红扑扑的,却一直陶陶然地傻笑,心满意足地对着他点了点头。
眼看赵平津又要泼她冷水,西棠赶紧地说:“别那么小气,我就想在人群里走会儿。我以后要是红了,你就没这机会啦。”
赵平津看着她的眼睛,那一瞬间两个人的目光都闪躲了一下,大概都想起来,不管她红不红,他俩反正是再没有机会在人群里走了。
两个人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灯,十二点多回到了家。
赵平津打开了房门,顿时愣住了。
客厅的灯光是亮的。
屋里有人。
西棠今晚开心过了头,那一瞬间竟失去了警觉性,眼看赵平津在玄关站住了,她还伸手推了他一下。
赵平津侧了侧身,西棠一抬头,这才留意到了屋里的灯光和人影。
客厅里灯光温暖明亮,周女士坐在沙发上,一个年轻女孩子站在客厅,听到门口的声响,正朝着他们转过身来。
栗色短发,烫得很漂亮,穿高跟鞋,浅驼色风衣,脸色有浅浅的笑。
西棠肩头无法自抑地抖了一下,感觉到身后带回的隆冬寒气一路扑了上来,她第一秒的反应,是下意识地松开了赵平津的手。
赵平津却直觉地握紧了。
周女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语气和蔼慈祥:“舟儿,回来了,进屋里来。”
西棠想要逃走,一下竟迈不动脚步。
只听到周老师继续笑着说:“瑛子今晚在家里吃饭,说你今晚应酬,刚好顺道过来送点宵夜。”
她眼睛里仿佛完全没看到黄西棠。
郁小瑛跟着温柔地唤了一声:“舟舟哥。”
赵平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西棠瞳孔微微收缩,仿佛看到了极端害怕的景象,她转身要拔腿转身往外跑。
赵平津拽住了她。
他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楼下司机,那一瞬间声音格外的沉:“老刘,一楼大堂,送黄小姐回去。”
话没说完,西棠一闪,已经逃出了他的门外。
她跑得那样快,近乎逃命一般,仿佛后面有毒蛇猛兽追着她似的。
赵平津晃了一下神,跟着她返身折回了走廊,电梯已经往下降了。
她跑得太快了。
周女士站在门口,探头看了看,满意地笑笑:“舟儿,还不进来。进来暖会儿。”
郁小瑛走上前去,挽住了他的手臂:“咱们回家吧。”
赵平津心头几百个念头在脑海中翻转而过,他极力地想思考出一个两全的对策,太阳穴一直突突直跳,一时却没有更好的办法,他被郁小瑛挽着胳膊,只好麻木地迈开脚步往屋子走。
两个人踏进屋子里的一秒钟。
屋里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赵平津心口突然猛一震颤,他掀开了郁小瑛的手,转过头往外头跑,却不料一头撞在门框上,他手挡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拔腿追了出去。
赵平津冲出一楼的电梯,他的司机刘师傅正守在电梯门前,见到他诧异地问:“赵先生,黄小姐呢?”
赵平津喘了口气问道:“你没见着她?”
刘师傅摇了摇头地答:“我听了您的指示,立刻上来了,没见到有人。”
赵平津立刻转身往外跑,跑出了柏悦府的一楼大堂,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深夜街道上的行人已经开始稀少,一个个裹得严严实实,戴着口罩,他没有看到黄西棠。
赵平津沿着恒景街跑过了两个街道口,心头焚焦灼的一团火焚烧得越来越烈,胸口却是一阵一阵地冰凉。
终于想起来回去开车。
赵平津回到大楼,她母亲周女士等柏悦酒店的大堂,旁边陪同着他的司机。
看到他走进来,两个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周老师唤他:“舟儿。”
当着他司机的面儿,赵平津深深地吸了口气,声音僵硬而克制地说:“您带她回去。”
周老师说:“我刚刚让司机送她回家了,我专程在这等你。“
赵平津点了点头,对着刘师傅伸出手:“老刘,车钥匙给我。”
刘师傅把钥匙递给了他。
赵平津紧紧地抿着唇,露出坚硬而冷峻的下颌线条,他转身大步往电梯走去,周女士跟在他身后,脸色微微地下沉。
电梯往地下车库,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赵平津极力地忍耐着性子说:“妈,您先回去,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
周老师沉下了声音:“我阻止你犯傻。”
赵平津大步跨出电梯,立刻按了按钥匙,他的车子在不远处闪起灯光,他脚下丝毫不停,一边走一边恳求地道:“妈,我求您了,你先回去行不行?”
他拉开了驾驶座的门,开灯倒车。
周老师拎着皮包,昂首立在他的车后,一动不动。
驾驶系统开始检测车辆,赵平津看了一眼车前的屏幕,已经是将近凌晨一点。
她站在那儿,赵平津没法倒车,他伸出头来说:“让刘师傅送您回家去,这我自己的事儿。”
周老师脸上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舟儿,你这是一错再错。”
赵平津最后的一点耐心即将告罄,他紧紧地皱着眉头,忍不住的提高了音量:“您能不能别管我的事儿?”
周老师心里的怒气往上涌:“我是你母亲,你要一次又一次地伤你妈的心?”
赵平津暴躁地说:“我说,让开。”
周老师一动不动。
赵平津直挺挺地坐在驾驶座上,突然动手松开手刹,直接挂挡,两眼一动不动地瞪着对面的一堵黑漆漆的墙壁,那一瞬间,赵平津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他想冲出去,想大声地喊她,想赶紧地找回她,想拽住黄西棠的手,可是眼前脚下,手里躯体,却全是密密麻麻的天罗地网,捆绑住他束缚住他逼得他无法动弹,他直直地望着对面黑漆漆的墙壁,一手扶住了方向盘,一脚踩住油门,他冲着车窗外他的母亲,呼吸急促,面容扭曲,眼中只剩下了一片乌压压的绝望:“我一脚油门踩下去直接撞死是不是大家就都痛快了?”
周女士心里一个打颤,她知道她这个儿子,为了那个女明星,他什么事情都真做得出来。
周老师移开了两步,让开了车道。
赵平津踩着油门倒车,车子倒出来在车库里他就开始加速,赵平津的那辆黑色大车转过车库的弧形弯道,他丝毫不减速,车门剐蹭在墙壁上,发出尖锐的一声刺响,一瞬间火花溅落,他疯了一般地驶出了地面。
☆、第 55 章
方朗佲开车过来了。
他给赵平津打了个电话:“在哪儿呢?”
赵平津看了看周围的高楼大厦,一团一团霓虹灯牌在眼前乱晃,熟悉的北京城道路他此刻好像都不认识了,他在建外大街绕着几个地铁口转了好几圈:“东三环中段周围吧。”
方朗佲说:“你妈给我打了电话,我正好在附近,她是想让我过来劝劝你,哥们了解你,我过来帮你找人吧。”
赵平津简短地答了一句:“行。”
方朗佲说:“咱俩分头找,没事的。她肯定自己知道注意安全。”
这些安慰对赵平津丝毫不起作用,赵平津将车停在了路边,打通了黄西棠助理小宁的电话,小宁答了:“她没有回来。”
赵平津扔了手机,紧紧地捏住方向盘上,脸色更阴霾了。
赵平津和方朗佲两个人分头开车沿着东西方向的大路走了一遍,又回头兜了几圈,赵平津走下车来,沿着路边的人行道,餐馆,酒吧,商店,一间一间地看。
跑了好几条街,在永安东里的小马路边遇到了方朗佲。
方朗佲也没见到她。
凌晨两点多了,冷风呼啸,直往脖子里灌,雪渐渐停了,小巷子里的街道阒寂无人,不远处的马路上有夜店出来的年轻男男女女浪声笑语地经过,街角的小面馆正在蔫儿吧唧地关门,远处的高楼霓虹灯牌好像憧憧鬼火,这座城市依旧灯火通明,天地之间却仿佛只剩下一片荒凉。
赵平津身上穿了一件大衣,黑色的短发上覆了层薄薄雪花,因为一路都在跑,里边的衬衣都被汗水和雪水浸透了。
情绪太紧张和激动,他的胃隐隐开始疼。
赵平津只好打通了倪凯伦的电话。
倪凯伦今天陪着西棠去了下午的商业活动,晚上的飞机刚刚回到上海,这会儿还在吃晚饭,她听了这消息也吃了一惊:“搞什么,我一走她就给我闹事!”
赵平津恳求地说:“你看看能不能联络到她。”
倪凯伦在那边噼里啪啦地问话。
赵平津眉头紧紧地皱着,她问一句他答一句。
“她什么也没带。”
“手机在我大衣的兜里。”
“我们出门转了转而已,她没带包。”
倪凯伦听完了,冷酷无情地答了一句:“不用理她,她自己会回去。“
赵平津被她这么一说,心里一点点微弱的希望都消失殆尽,他一时情急冲着倪凯伦嚷了句:“你是她经纪人,她是公众人物,最近刚刚走红,路上地滑,雪那么大……”
那端的倪凯伦忽然停顿了两秒,接着是门砰地一声甩上的声音,然后电话就忽然提高了声音,她尖着嗓子愤怒地叫:“你也知道外头不安全?你是怎么带她的?你带她在身边,她怎么跑得出去?我看她干脆就死在外面算了!”
赵平津不敢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