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什么愣?”比起她的僵硬,孙悟空完全就是个没事人,哦不,没事猴,“老孙可就只再指导你这一次,要是你还记不住,这个咒你就别学了。”
……这个家伙根本就没有自觉啊!
柴溪触电一样地把右手抽了回来,瞥了瞥满脸莫名其妙的孙大圣,一时气闷,扭头哼了一声就往后边走过去。
“柴姑娘,”等她经过挑着担行李的猪八戒身边的时候,只见他嘿嘿笑着,“瞧你这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大师兄他又怎么了?”
柴溪:“……什么叫‘又’?”
他“哎哟”了一声,口吻活似热爱八卦又古道热肠的邻家大婶:“这话说的,好像谁都看不出来似的。我跟你说啊,别人看不出来,老猪可是看得出来。柴姑娘你对别人的行为举止都不怎么关心,对大师兄倒是——哎,哎,你揪我耳朵干嘛啊?”
她平静地放开扯着他猪耳朵的手,拍了拍手,道:“没干嘛,你要说什么来着?”
猪八戒:“……”
他目瞪口呆地看了柴溪好几秒,然后才气哼哼地转过了头:“老猪的耳朵可不是让人这么揪的,你以后可千万别有什么事来求我。”
“放心吧,”柴溪向来不是个容易服软的主儿,“我一直都是凡事靠自己的类型,就算有什么事,我也会去拜托大圣的。”
——如果放过她在高老庄那大半年不提的话。
“哼,可是你好像忘了什么,”显然,猪八戒并没有打算放过这不提,“当初在高老庄的时候——”
于是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听不听我不听!”
猪八戒:“……”
就连柴溪自己都觉得她实在是太无耻了,在她默默唾弃自己的时候,她突然看到孙悟空回头冲着唐三藏说了什么。柴溪听不清他们说的话,但也并没有打算把手放下来,她望向孙悟空手指着的方向,果然,远处能看到一个小黑点,凭她的视力,能认出是一户人家的宅子。
但是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宅子呢……?
之前留他们吃斋饭的那户人家就已经住得挺偏僻的了,那时候听他们说是因为老人家喜欢清静,刚好也能够自给自足,就搬到了远离人烟的地方;在老人家过世之后,觉得没有必要就没再搬回去。
可这一家……远远地看上去就已经能瞧出是个大户人家,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过,柴溪也没多想,虽然有蹊跷的可能性很高,但大圣在啊,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大圣。
一想到这里,她的脸就隐隐有些发烫,手上仿佛还残留着那柔软又有点毛茸茸的触感,这让柴溪不由得又甩了两下手,想把这感觉甩掉。当然,她显而易见地失败了,这感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还愈加明显,让她更加无所适从。
幸亏走在她旁边的猪八戒没有接着打趣她。
那宅子并没有看着的那么近,他们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附近。这时天色已晚,看着那雕梁画栋、器宇轩昂又灯火辉煌的宅邸,柴溪心下更加疑惑,瞧了瞧孙悟空,见他脸上的神色也有点不对劲。但看他什么都没说,心知估计也没大的纰漏,姑且就随他去好了。
“我觉得长老的决断是正确的,”听了唐三藏的希望先在门口等候以免失了礼节的意见之后,她一本正经地说,“不过,我觉得天已经这么晚了,什么时候能有人出来还不好说呢。既然出家人要避嫌,不如就让我一个女子先进去瞧瞧,应该也不会太被怪罪的。”
其实如果真的要怪罪,铁定还是会怪罪他们的,但应该会比孙悟空啊猪八戒啊他们擅闯进去的程度轻一些。
她从门楼下面走过,越来越诧异到底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在这里修建这么富丽堂皇的建筑。
“……失礼了,请问,”走进院落的时候,柴溪并没有见到主人的身影,她走到大厅门边,往里面探头问道,“有人在吗?”
柴溪并没有得到回应,这反而让她有了一些隐隐的兴奋感。不知为何,有史以来第一次,她恐怖灵异爱好者的特质在成为五行山之后被唤醒了。那种颤栗和兴奋并存的感觉竟然让她有些热血沸腾起来,虽然意识到自己就像某些恐怖片和恐怖游戏主角一样作死,但柴溪仍然决定要继续走下去。
当然,在探险之前,她还要再次确认一下,这里到底有没有人住。
于是,她又稍稍提高了嗓门:“不好意思,叨扰您了,请问这里有人住吗?”
……糟糕,她好像一不小心把自己内心的想法透露出来了,居然问了这么个蠢问题。
然而柴溪的幻想很快就破灭了。
就在她话音刚落下的几秒之后,一个妇人就掀帘走了进来,这妇人身着一身华服,从那精致的面料和簪花上能看出来价值不菲;也就三四十岁的年纪,脸上不施一分粉黛,却别有一番美艳之色,头发虽然花白,却也衬得她风韵犹存。
饶是柴溪,都禁不住看愣了神。
“何谈叨扰,”妇人盈盈笑道,声音轻缓柔和,就像是一道清泉淌在了柴溪心上,“远来就是客,姑娘一个人?”
……柴溪突然有了一种客栈的即视感。
“不,我不是一个人,”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澄清道,“我、还有其余四个人是从东土大唐奉旨西行取经的,今天刚好从此经过,见这里只有一户人家,又天色已晚,不知能否容我们借宿一宿?”
“有何不可?”
妇人唇边的笑意未变:“姑娘叫他们几位进来就是了。”
等到柴溪把孙悟空他们叫进来、和那妇人一一行过礼之后,旁边的丫鬟已经备好了茶点。她接过冒着香气的茶盅,尽管自称贾氏的妇人再三邀约,她也根本不敢坐下来,就站在一旁一口口地抿着茶水,假装专心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实则来回打量着屋内的装饰。
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贾氏所言偶尔有几句飘进她耳朵里,贾氏自我介绍说是前年丧了夫,家大业大,膝下有三女一儿,都还未曾婚配……
……未曾婚配?
柴溪意识到她介绍家业到底是什么目的了,她以前也有几次被家里长辈逼着相亲的经历,此时已经有了点不好的预感,她慢慢地把茶盅放下,咽下了口中的茶水,生怕自己听到什么惊天大新闻而呛着或者把茶水喷出来。
“我儿子现在不方便过来,不过,我刚才差下人去问过了,他说想要见见姑娘。”贾氏笑着,说出来的话却让柴溪手抖得连茶盅都有些拿不稳,“而我们母女四人,也想要招夫,如今长老四位正好,不知意下如何?”
她不想见啊……
柴溪硬是又灌了自己一口茶水,憋笑憋得厉害。她反正能预料得到众人的反应,只要等着长老他们拒绝然后自己再捎带着说两句就行了。
嗯,她本来是应该这样的。
“不行,”情急之下,柴溪脱口而出道,“我不同意!”
唐三藏:“……”
贾氏:“……”
孙悟空:“……”
她自知失言,连忙捂住了嘴。然而这已经晚了,厅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到了她身上,柴溪转过头,假意咳嗽了一声,不过这显然并没有什么用。
“我说,柴姑娘,”猪八戒早就对贾氏的提议动了心,这时候他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师父让大师兄留下成亲,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还是先考虑一下这位老菩萨的儿子吧。”
——这厮还在记恨下午她揪他耳朵的事!
尽管气得咬牙,柴溪也知道确实是这么个理儿。更何况,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直接脱口而出了那句话,完全,搞不明白。
“方才是我太着急了,”她低着头,叹了口气,“我以为,若想取得真经,就不能在这里停下还俗。我也只能奉劝至此,接下来的还要看大圣和你们自己的意愿。不过,我是不会答应的,这位贾姓娘子,您儿子配得上更好的人,我先去看看长老那匹马了。”
说完,她就拂袖而去,虽然这么做很失礼,但柴溪自己心里完全就是一团糟,如果再不从那里离开的话,她可能真的会变得相当奇怪啊。
现在能和她站到一条战线的也许只有白龙马了……他们总不至于牵匹母马过来吧?
就算真的牵过来,白龙马的真身作为一条龙,应该……不至于答应吧?
结果,等柴溪到了白龙马被拴着的地方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那里了。
“啊,”那人转过头来,神色讶然,但打量了她片刻之后,脸上便显出了腼腆的笑容,“您就是母亲所说的那位姑娘吧?这么贸然逗弄你们的马实在是抱歉,只是我一贯爱马,看到这么一匹骏马,就实在忍不住……”
“不不,没关系的。”柴溪眼神游移了一下,“既然它这里有您看顾,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她转身就想走开,却听到身后那男人说道:“等等,姑娘,难道您就这么不愿意和我相处吗?”
柴溪:“……”
她回过头,看到他面上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认真严肃的神色。这么看过去的话,这个男人——贾氏的儿子实在是俊秀得紧,但不知是不是和长相奇特的几个人相处了很久的缘故,在她看来,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是的,”她一笑,“我不愿意。”
柴溪也感觉到了这宅邸和一连串事情之中的蹊跷之处,但见大圣对此不发一言、又发现他们并无害人之心,心下也明白了几分。她连饭也没吃,拜托在廊上遇见的小丫鬟领自己到了贾氏安排好的住处,自己打好了地铺,却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她到底在心烦意乱些什么啊?
……咦?
她并不知道自己躺了多长时间,又一个翻身之后,柴溪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身下柔软的褥子,突然变成了冰凉的、还带着点湿润感觉的草地,她连忙坐起,发现自己正在一片松柏林之中,身边再无旁人。
果然……
就在柴溪还把昨晚的事连在一起思索的时候,她终于注意到耳旁回荡着的嚎叫声。那是从林子深处传来的声音,她能认出这个声音,那好像是……猪八戒?
她不太能确定猪八戒在那里惨叫的缘由,但在柴溪打定注意、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过去之后,她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猪八戒,昨天的逍遥自在早已不见,他正被绑在树上挣脱不得,那绳子还有愈绷愈紧的趋势。
“柴姑娘!”他看到靠近过来的柴溪,连声喊道,“柴姑娘,快救救我吧!”
柴溪可还记着昨晚的仇呢,她环抱着双臂靠在旁边一棵树的树干上,笑得有点幸灾乐祸:“哎呀,八戒哥,你怎么成这样了?”
哪晓得听了她这一问,猪八戒的脸瞬时涨成了猪肝色。
柴溪:“……你不会是真的答应她们要入赘了吧,入赘专业户?”
“瞧,瞧你说的,”他拧了拧身子,还没放弃从绳子里挣脱出来的想法,“我怎么就成了入赘专业户了?”
“你看啊,”柴溪一听他这话,掰着手指给他数了起来,“卵二姐、高小姐,还有这次这个姓贾的娘子的女儿,前后都有三个了。亏我还帮你追高小姐呢,要还俗你好歹也找她啊,你这个花心大萝卜的渣。真是活该被他们捉弄,捆在树上。”
猪八戒:“……”
“好好好,你说的是,”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得不低头,“柴姑娘,快帮我松绑吧,老猪知错了。”
“……其实我也想帮你松绑。”
柴溪围着猪八戒绕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那棵树旁边,靠着它的树干坐在了地上:“但很可惜,这个绳结我不会解,等长老和大圣他们过来再说吧。”
“绳结?解不开?”
“是啊,”她若有所思地说,“不过,与其说是不会解,倒不如说是不希望让我解开的样子,也许是觉得八戒哥你受的惩罚还不够……总之,还是再稍微忍一会儿吧。”
结果,是让猪八戒唉声叹气的好一会儿。
“原来如此,那几位都是菩萨啊,”听孙悟空说了来龙去脉之后,柴溪又看了一眼刚被沙和尚松绑的猪八戒,他已经完全瘫在了地上,“结果,只有八戒哥一个人上了当嘛。”
“这呆子也是合该。”
她还在因为猪八戒的窘态和大圣的话发笑,突然听到对方叫了声“五行”,闻声回过头来:“怎么了,大圣?”
“我想知道,”他眯了眯眼睛,“那时候,你为什么那么着急地替老孙拒了那门‘亲事’?”
第二十四回
为、为什么?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柴溪的心跳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下来了。她注视着孙悟空的双眼,发觉对方确实是在认真地问着自己,一时也觉得有些尴尬和紧张。
“……大圣你问这干嘛,”她觉得自己的舌头像是打了结似的,明明想说的只是很普通的话,却像是忘了某些字词的发音似的,硬是说得结结巴巴,“昨天晚上我不是就已经说过了吗,如果想要取到真经的话——”
“所以,”一向急性子的孙悟空听到她这番说辞,沉默了几秒之后,不耐烦地打断了柴溪的话,“就只是这个理由,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