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屋里的小相公就嘀咕了:我要不答应娶你回来,你能有这好婆婆?
这边屋子倒是安静了下来,可是隔壁的却不淡定了,本来都快要吹灯睡觉了,可隔壁却突然飘来了肉香味,让这些空腹睡觉的人如何受得了。一个个怨气十足,指着隔壁骂骂咧咧起来。
吃吃吃,一天到晚尽会吃,最好把肚子给吃坏掉!
娘个西匹,一窝子做贼的,半夜三更偷吃咧!
作死了这群黑心肝的,咋没被耗子药药死,这都快睡觉了也不消停。
……
☆、又上吊了
骂了半天隔壁也没个反应,唯独肉香味依旧在飘,周氏与陈氏这婆媳俩的脸色可谓臭得不行,一个恨不得把隔壁的锅给砸了,一个恨不得把那锅端回来,可谁也没行动,只恨恨地盯着隔壁的墙头,恨不得盯出个窟窿来。
顾大河的腿已经肿胀得不忍直视,整个人变得浑浑沌沌起来,就连闻着肉香味也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在听到自家娘的骂声后才有了些反应。心里头莫明有些哀伤,这大丫头算是离了心,这有钱天天炖肉吃也不管管他这当爹的。
不止如此,顾大河还拿自己跟顾盼儿比较,这么一比较更觉得心酸。
自己是个孝顺的,咋就养了这么个不孝顺的呢?
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可自己挺正的,咋就出了这么个不正的呢?
顾大河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看向那头正在说着悄悄话的小姐妹俩,眼中也带着探究,果然是赔钱货么?
张氏自从上次出了事以后,整个个就变得有些不正常,这会闻到肉香味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嘴里叨叨着:“我的盼儿就是个有出息的,这天天吃肉算个啥,说不定改明儿宝哥儿的身体好了,还能送宝哥儿让学堂呢!”
也没管一边的顾大河,张氏替俩小姐妹盖了盖被子,然后自顾自地睡了。
至少现在的张氏在顾大河看来就是不太正常,顾大河心里头一阵阵发寒,觉得最能理解自己的妻子也跟自己离了心,又看了看相互抱着渐渐睡着了的小姐妹,心头更加的寒凉,试图动了动那条痛得麻木了的腿,神情变得更加的恍惚。
夜越深,顾大河就越是精神,只是这精神并不正常。
直到天快要亮,顾大河突然从炕上爬了起来,扯动痛腿并未能让他皱上一下眉头,拄上棍子一瘸一拐地朝柴房慢慢地挪了过去。
好不容易进了柴房,顾大河抬头看向张氏曾上吊过的横梁,最后下定决心将腰带解了下来。他不似张氏手脚完好,能站在柴火上搭腰带,只能用棍子帮忙,仰着头艰难地搭着。
良久,直到天色渐亮,顾大河才搭好,顺利地打了个结。
如同张氏一般,顾大河拖来一捆柴,拄着棍子摇摇晃晃地单脚站上去,正要把头套上去……
陈氏打着哈欠推开柴房门,都怪老三这一房短命的,要不然自己哪用得着这么早就起来。以前这些事都是张氏跟那几个赔钱货做的,可张氏这丧门星也忒能装了点,不就少吃一顿么?还能晕倒了?连三丫那个贱丫头也学会找借口偷懒,不但如此,还把四丫那赔钱货也拽上了,等回来非得扒她们的皮不可。
没成想推门进去,不经意抬头一看,吓得魂都快没了!
“啊,有鬼啊!”
要说顾大河现在这个样子还真跟鬼没啥区别,一手拄着棍子一手抓着已经绑好的腰带,一只脚站在柴火上,另一条脚呈不自然地扭曲着。最重要的是,顾大河面色青紫,浑身正不停地哆嗦着,抖着脚下的柴火‘沙沙’作响。
被陈氏这么一叫,顾大河也吓了一跳,身体一晃眼见着就要摔倒。
幸好手里紧紧地抓着腰带,一时间倒是摔着。
只是破旧的腰带似乎不堪重负,伴随着令人牙疼的‘咔嚓咔嚓’声响起,再也无法负担起顾大河的重量断裂开来,顾大河也随之摔倒在地。
也不知是腿太痛,还是怎么一回事,摔倒在地的顾大河整个人都懵了。
与此同时,陈氏那高吭的尖叫声也引来了人,也许是因为张氏的事情,柴房给人的感觉不太好,没有一个人冲进柴房里面,直到陈氏连滚带爬地跑出来,指着柴房哆嗦地说了两个字‘老三’,众人才冲了进去。
柴房里,顾大河木木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顺着他木木的目光看上去,一条断了的腰带挂在房梁上,正幽幽地飘动着。
真正骇人的是顾大河的那条伤腿,呈不规则地歪在那里,断了的骨头从皮肉中穿透而出,流出的血液不是红的而是黑的,并且微微发臭。这情景比当初看到张氏上吊还要骇人数倍,让这些所谓的亲人们眼睁睁地看着,却没一个敢上前去。
三丫躲在众人后面,从缝隙里幽幽地看着,挡在她身前的是顾二丫,那时不时跳起来的身子几乎将三丫的视线全部挡住,小小的门口并不能让所有人都能清楚看到里面的情况,三丫收回看向里面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顾二丫的后背看了一眼,然后转身朝三房快步跑了回去。
顾二丫莫名地感觉后背一寒,如同被毒蛇盯住了的感觉惊得她回头望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暗自嘀咕一声:“这大清早的真冷!”将衣服拢了拢,又眼巴巴地往里头瞅。
听说三叔上吊了,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三丫很快便跑回三房,在房门口犹豫了一下才急急地冲了进去:“娘,娘,不好了,我爹他在柴房里上吊了!”
张氏呆了呆,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过很快就从炕上爬了起来,连鞋子都没有穿就跑了出去,看样子肯定是去柴房了。
三丫在后头静静地看了看,又回身将张氏遗弃在地的鞋子拿上,慢悠悠地向柴房走去。
四丫跟在身后,直接哭了起来,抓住三丫的衣袖问道:“三,三姐,爹怎么也上吊了?”
三丫将两只鞋子并到一只手上拿着,空出来的一只手摸了摸四丫的脑袋:“留儿不要怕,爹他没事,那腰带太旧了,爹还没上吊就断了,所以咱爹还活着。”只是活着跟死了没啥区别,腿都成那样了,还有救吗?
四丫听着终于是定下心来,虽然还是一脸害怕地抓着三丫的衣袖不放手。
三丫却是越发的沉默,眼神也变得有些阴恻恻的,很快就要当没爹的孩子了么?做久了有爹跟没爹一样的孩子,却没做过没爹的孩子,不知道那滋味会是如何?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扭头看向四丫,眼中闪过莫名的复杂。
伸手摸了摸四丫跟杂草似的头发,心疼道:“留儿,爹不太好了,你要是想要爹好起来的话,去找大姐,只有大姐才有办法让爹好起来。”
四丫跟着三丫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向门口飞奔而去:“我去找大姐!”
还真是个傻的!三丫在心里头默默道。
看了看手中的鞋子,三丫又慢慢悠悠地向柴房走去,天气还那么冷,娘的身体还没好,不应该光着脚的,不然要是病倒了怎么办?
张氏扒开人群冲了进去,看到如此恐怖场面也是吓得倒退了两步,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赶紧跑了上去,跪坐在顾大河面前想要将顾大河扶起来。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两人做了半辈子的夫妻,心里头再怨也不能不管啊。
可真正想要将顾大河扶起来,张氏却是无从下手,急得脸都白了。
相对于张氏的着急,家里人却是连靠都不敢靠近一下,那个样子的顾大河看起来实在骇人了些,跟故事里描述的恶鬼何其的相似,就连周氏这个当娘的也哆嗦着不敢靠近,甚至连吭都不敢吭一下。
周氏见到张氏跑了进去,眼睛就亮了起来,大骂起来:“你个丧门星还不快点把老三扶起来,作死让他躺在那里,你那心咋就那么恶毒呢!”
张氏本就害怕,听周氏这么一叫,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抖着发白的唇:“可,可是娘,当家这腿……扶不得啊!要不还是先请大夫来看看,要不然这一动,当家的要是不好了,咋办?”
请大夫?周氏一听立马就要发作。
老爷子一直看着,脸上全是凝重,之前不是没想过这事,只是没想过会变得这么严重,一看这死老婆子又要抠着这银子,顿时就拉下了脸一巴掌打了过去:“还罗嗦点啥,还不快点去请大夫?非要等老三出事了才行?”
也是给了周氏脸,这一巴掌没打在脸上,打在背上。
可这一下也让周氏够呛,干习惯了农活的人力气大,老爷子这一巴掌差点没把周氏打趴了去,扭头恨恨地瞪了一眼老爷子,才吩咐顾大湖去请大夫。可是等顾大湖搓着手要银子的时候,周氏却死死地瞪着不去拿银子。
老爷子又一巴掌打了过去:“还愣着干啥,赶紧拿银子去!”
周氏似乎被打怕了,咒骂了句,不情不愿地回房拿银子。
顾大湖以为老三腿伤成这样,怎么也得拿出一两银子,谁知道周氏手一摊,拿到手上数了又数,却只有十个铜板,顾大湖的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
老爷子见周氏拿了银子,也不管周氏拿了多少,冲着顾大湖吼道:“还不赶紧去请大夫,难道要我这老头子去请?”
顾大湖犹犹豫豫道:“爹,这银子不太够。”
老爷子瞪眼:“不够等看完了以后再补上,现在罗嗦个啥,再磨蹭下去人都要没了!”
顾大湖一听也不犹豫了,赶紧跑了出去。路过抱着孩子的柳氏身边的时候,被柳氏扯了一下,顾大湖担心会不小心扯到孩子,停了下来,柳氏趁没人注意往顾大湖手里塞了一只银镯子,小声道:“把这个拿上,银子不够就拿它垫上。”
顾大湖唇微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偶遇亲人
四丫跌跌撞撞跑到顾盼儿家,却没有找到人,一家三口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出了门,如果四丫来得早的点的话说不定还能将人堵在门口,可惜谁都不是先知。
顾盼儿一大早起来的时候眼皮直跳,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事情,不过她并不认为是隔壁会发生点什么,而是以为去县城可能会不太顺利,于是一路上顾盼儿分外的小心。
修炼之人特别相信自己的直觉,顾盼儿自然不会例外。
虽然直到到了县城一路上都安然无事,顾盼儿还是没有放下心来,沉着张脸跟谁欠了她百八十两银子似的,至少顾清是这么认为的。
县城比小镇要热闹得多,小镇上不多见的马车在这里比比皆是,顾清担心顾盼儿太过莽撞,时不时提醒她一下要尽量回避,不要冲撞到不该得罪的人。与此同时,顾清还要时刻看紧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安氏,以防她会不小心走丢。
本来是打算摆到街市上卖的,不想竟然遇到了熟人,而且这个熟人还不是顾盼儿第一眼认出来的,而是安氏眼尖看到的,不等顾盼儿反应,安氏就跑上去打起招呼来,乍一看到这一幕顾盼儿还以为有什么j情。
毕竟安氏上前打招呼的是个男人,看起来还挺端正的一个人。
顾盼儿当时就用胳膊顶了顶顾清,挤眉弄眼地问道:“喂,那是谁啊?”
顾清回了顾盼儿一句:“那是你二伯,你认不出来?”
二伯?顾盼儿恍悟,怪不得自己总看这男人眼熟,原来还真是个熟人。不过印象里对这个二伯可不算了解,傻子的记忆里只记得这二伯回家就有好吃的,能吃饱肚子。至于这二伯是干啥的,傻子那是一无所知,只知道还有个二伯娘和一个堂弟。
嗯,好像二伯娘跟奶奶不合,见了面就跟仇人似的。
顾盼儿眼睛发亮,本来是对这二伯没啥兴趣的,可想到二伯娘顾盼儿就起了兴致,这应该是个能拎得清的,说不定直得来往。
不等顾盼儿过去,顾大海就跟着安氏走了过来,先是打量了一番顾清,其单薄的身体让顾大海有些许不满,不过很快又微叹了叹气,最后才看向正一脸兴味的顾盼儿。
顾大海自打过年的时候回过一次家就没回去过,顾盼儿成亲的消息也是听别人提起的。在顾大海看来,这个侄女虽然人傻了一点,可是能干啊!要是能用心点找,还是能找个好人家的,不至于嫁给一个病秧子,说不定日后还得守寡。
不过现在看来,这病秧子似乎比过年时看到的要好一些,说不定真能养好。
尽管如此,顾大海还是替侄女有些不值。
之前侄女是个傻的也就罢了,可顾大海也听说了,这侄女嫁人那天受了伤,醒过来以后就人就变聪明了不少,还很会打猎。
顾大海也看到了牛车上的豹子,知道三人是到县城里来卖猎物的。
虽然不太待见这侄女婿,可这侄女不嫁都嫁了,自己一个当二伯的还能改变点啥?看着这豹子不差,想到主家少爷可能会喜欢,顾大海不介意自己腆着脸去问一下,这侄女要是能帮衬一下还是尽量帮衬一下。到时候卖个好价钱,侄女也能换多点银子去给这病秧子买些好药。
顾盼儿可不知顾大海一下子想那么多,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个招呼:“嗨,听说你是我二伯,这应该是真的吧?二伯你好!”
这一副流氓样还真不如不打这个招呼,没看向顾大海脸色不好看了么?
不过顾大海也没有多责怪,毕竟这侄女脑子刚清醒,很多事情还需好好教导一下才行,脸色也就不再那么难看:“嗯,你爹娘他们还好吧?”
一提起那对父母,顾盼儿立马就斜眼:“不好,一点都不好!”
不管是哪一方面,顾盼儿都觉得那对父母是真的不好,真心不想去理的。
顾大海立马追问是怎么一回事,顾盼儿不耐烦回答,正想随口敷衍一下,顾清实在看不下去,将顾盼儿拽到身后,自己去跟顾大海解释了一下。
“刚过完二月二那会,宝哥儿就被大丫她大伯母推倒受了伤,我岳母可能以为宝哥儿活不成了想要上吊轻生,被岳父救了回来,岳父却不小心把腿又给弄断了,到现在还躺在炕上连动都不能动一下。”顾清这说得已经很简单了,不过也大概的将事情说了出来。
在这其中周氏扮演了什么角色,顾大海不用多努力去想就能够知道。
不过顾大海现在最关心的是顾大海的伤:“伤得如何?”
顾清看了一眼顾盼儿,回道:“听说挺严重的,那腿要是不好好医治的话就得真坏掉,要是拖得久一点的话那就更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