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皖……”
有人在耳边叫着她的名字。
纪皖骤然清醒了过来,神情狼狈地低头喝了一口柠檬水。
“你怎么了?”李博南关切地问,“不舒服吗?”
“没……没什么。”纪皖掩饰着笑了笑,“我去趟洗手间。”
随着一声和弦,女孩的《斑马》唱完了,台上有一瞬间的宁静,纪皖飞快地站了,顺着中间的长廊朝着洗手间走去,她的脑袋僵硬地拧着,不让自己去看那乐台一眼。
“叮咚”的拨弦声不受控制地切入耳膜,这次的旋律很轻快,又是她熟悉的曲调。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后拽着她似的,纪皖捂住了耳朵,几乎是慌不择路地推门而入,厚重的木门将那首亚麻色头发的少女挡在门外。
靠在墙上,她的脑子有片刻的空白。
刚才一刹那间,她的双腿几乎要不受大脑的控制朝着那个吉他手走去。
会是贺予涵在乐台上演奏吗?
这是贺予涵在恳求她的原谅吗?
她几步走到了洗手台前,打开了水龙头。
冰凉的水泼在了脸上,她终于清醒了过来,反复对自己说:纪皖,别再重蹈覆辙了,那个宝宝从肚子里消失的时候,就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你已经试过一次,如果在同一个地方摔倒第二次,那就是愚不可及。
魂魄渐渐归位,纪皖定下神来,觉得浑身上下已经重新武装好了铜墙铁壁,完全可以应付接下来贺予涵的招数。
头顶的灯光“啪啪”跳动了几下,骤然暗了下来。
四周一下子变得漆黑,只有下面的应急灯闪着微弱的绿光。
跳闸了。
纪皖被这意外吓了一跳,黑暗中目不能视,她摸索着走了几步,指尖刚碰到了墙壁,身体就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尖叫声还没溢出喉咙,那熟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两秒的怔楞后,她便用力挣扎了起来。
“贺予涵你干什么!你要不要脸,这是女厕所……唔……”
双臂紧紧地桎梏住了她的身体,她半点都挣脱不得,怒斥声尽数被堵在喉中,唇齿的抵抗显得是如此得无力,一下子就被攻城掠地,连呼吸都被尽数掠夺。
纪皖本能地环住了贺予涵的脖颈,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了起来,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刻被尽数点燃,意识仿佛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就好像遇上了狂风骤雨的一叶扁舟,只能随着那海浪起舞。
就在氧气快要耗尽的一刹那,贺予涵稍稍松开了她的唇。
纪皖急促地喘息着,眼底因为缺氧而氤氲着水光,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唇又被含住了,和刚才的疾风骤雨不同,贺予涵细细描绘着她的唇形,极尽温柔地吸吮着她的甘美,那满含爱意的吻,就好像春日枝头的樱花在暖阳下一节节地绽放。
身体本能地享受着这样的温柔,脑中的混沌却一丝一丝地被驱逐。
纪皖渐渐清醒,双手惶然推在了那宽厚的胸膛。
这次贺予涵没有用力,纪皖轻而易举地就挣脱了,只是他的双臂却依然按在墙上,扣在她身体的两旁,让她一时无法逃离。
“皖皖,”贺予涵的声音低低地萦绕在她耳旁,“对不起,我忍不了了……”
“你……你要干什么?”纪皖的尾音带着一丝颤抖。
“为什么要和他约会?还和他的儿子又说又笑的?”贺予涵喃喃地问,声音中饱含着痛苦,“皖皖,他把手伸过来的时候,我想把那只手剁了……”
纪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在瞳仁中折成了点点银光。
贺予涵痴痴地看了片刻,抬起手来,挡住了她的眼睛。
“如果是卫瑾彦……或者是席衍……我还能忍一忍,可你为什么要对这样一个陌生人笑得这么好看?”贺予涵自言自语着,“皖皖,我受不了你这样对他笑……为什么就不能……不能……”
“不能什么?”纪皖闭着眼睛反问,她的声音清冽,带着一股寒意。
贺予涵骤然没了声息。
“我觉得李博南挺好,我们有共同的语言,他很尊重我,不会强迫我照他的规则生活工作,他的儿子也挺可爱,看到球球我就想起我那个从未谋面的宝宝……”纪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温热的掌心消失了。
纪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眼睛。
灯光骤然亮起,纪皖有片刻的目眩,等她适应了这亮度一看,四周已经空无一人,就好像刚才的热吻、喘息和低语,都只不过是她的南柯一梦。
她茫然站了片刻,终于打起精神拉开门朝外走去,迎面李博南神色焦灼地朝她走来。
“你没事吧?刚才餐厅忽然停电了,我也不敢走开,深怕和你错过。”李博南关切地问。
纪皖挤出了一丝笑容:“没事,我就在卫生间里呆着,来电了才出来。”
李博南放下心来,见她领子歪了,便顺手去替她整理衣领:“那就好,我们……”
纪皖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手,飞快地拉了拉自己的衣服,疾步朝前走去:“走吧,我们回去吧,球球呢?他一个人别跑丢了。”
李博南的手僵在了半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才跟了过去。
这一顿晚餐算是彻底没了兴致,餐厅经理出来一桌桌道歉,并赠送了水果和甜点,纪皖随便吃了两口便心不在焉地要走,球球恋恋不舍地和新朋友贺予彤告别,贺予彤抱着纪皖的脖子甜甜地说:“姐姐你快点回来啊,哥哥现在不是很凶了,可是每天都心情不好,彤彤还是有点怕他。”
“你哥哥他……”纪皖下意识地就往旁边看了看,又猝然收回了目光。
“他刚才在哦,”贺予彤“嘘”了一声,“别告诉别人,他说让我吃饭的时候来找你玩,他会奖励我带我去公园玩,还会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
纪皖一句话都说不出话来,无力地和贺予彤挥手道别。
一路上,纪皖都很沉默,球球坐在儿童座椅上睡着了,到了小区前,纪皖示意李博南不用送了,下车没走了几步,李博南在身后叫住了她,语声困惑:“皖皖,今晚我什么地方做错了吗?你看起来怎么……不是很高兴?”
纪皖转过身来迎视着他的目光,无奈地说:“不,你没做错,是我考虑不周,博南,你的建议我考虑过了,还是……还是算了吧,纯粹的合作关系,比较适合我们俩。”
这话一出口,纪皖浑身都轻松了起来。
李博南愕然,他觉得两个人相处得还算率性自然,怎么停了个电就一下子都不一样了?“皖皖,你是不是还需要时间适应?没关系,我愿意等。”
“不,我已经想清楚了,”纪皖的声音温柔却坚决,“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李博南怔怔地看了她片刻,长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我心里非常遗憾,这么多年,我还没有这么认真地追求过一个女人,我还以为,这次会不一样。”
“谢谢,其实我也很欣赏你,只是这份欣赏到不了爱情的境地,对不起。”纪皖也有点遗憾,不可否认,李博南是个儒雅的绅士,就连被拒绝也不没有失了风度。
“幸好,我们还是合作伙伴,还能看到你工作时的身影聊慰相思,”李博南一边风趣地说着一边摊了摊手,“今晚回去可能要失眠了,给个安慰的拥抱可以吗?”
纪皖迟疑了一秒,上前一步,两个人轻轻相拥,李博南便松开了手臂。
几乎就在同时,纪皖下意识地朝着四周看了看,夜风簌簌,四周静寂,没有想象中阴鸷的目光,然而她明白,贺予涵可能就在某个角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身心俱疲。
她已经无力去计较了。
挥手和李博南道了再见,纪皖步入了楼道。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求表扬(^o^)/~
☆、第72章
第二天去公司的时候,纪皖还有点隐隐的担忧,和李博南之间原本顺畅的合作关系,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昨晚的拒绝而产生一些别扭。
幸好,李博南的确像他承诺的一样,公私分明,工作起来依然条理分明,对她也依然是彬彬有礼的君子之风。
一连几天,李博南都在公司里和证券公司的人交流,纪皖对资本运作并不是太熟悉,更不擅长觥筹交错的交际,只是在处理好日常事务的同时稍加关注。
席衍知道了这件事情,立刻派了公司里一个擅长资本运作的经理过来全程协助,还专程打电话来教训了她一顿:“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这个李博南会不会动什么手脚,运作着运作着到时候把你的控股权给挤丢了,我让人盯着放心一点。”
纪皖心里一暖:“谢谢啊,不过应该不会,他看起来是个君子。”
“表面君子背后小人多的是,就像我,表面小人背后是君子,”席衍自我吹嘘着,“别光嘴上感谢我,拿点实际行动出来。”
“说吧,要我怎么感谢?”
“叫我一声大哥,怎么样?”
“我说你是不是入错行了,喜欢听人叫大哥得去黑社会啊。”纪皖无奈地调侃。
“谁爱听大老爷们叫大哥啊,”席衍笑嘻嘻地说,“哦,对了,别说我还真当了回黑社会,前阵子贺卫庭的腿断了,你听说了没?”
纪皖大吃一惊:“你把他腿打断了?”
席衍很不诚恳地“嘘”了一声:“别让人听见了,我和予涵憋了两个月,当着他们的面演兄弟绝交演得很壮烈,予涵负责把他的老底掀了准备送他进监狱,可他家老头子不忍心给撤诉了,那我就不客气了,看在予涵的面子上意思一下,找了个人让他躺上几个月。”
纪皖长吁了一口气,可能贺卫庭这样的小人,也只能用这样的手段才能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吧。
“庆幸啊,我爷爷只有我爸一个儿子,而我爸也只生了我这么一个儿子,予涵真够可怜的,在家里都要勾心斗角,”席衍有点感慨,“我果然还是适合花天酒地的生活,最近我认识了一个大明星,很辣很够劲,演《绝迹》的那个女主角知道吗,改天介绍你们俩认识……”
“席大哥,”纪皖柔柔地叫了一声,“好好谈恋爱行吗?别欺负人家女孩子了。”
听筒里滔滔不绝的声音滞了一下。
“你……叫我什么?”良久,席衍才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
“席大哥啊,我没有哥哥,不知道该怎么做妹妹,有什么不对的,你多教教我。”纪皖低声道。
“等一等,让我缓一缓。”席衍深深地吐息了两下,一拍桌子,“不行,太敷衍了,认大哥怎么能在电话里这么敷衍,下午到市商会中心来,有一场慈善晚宴,我介绍点商界人士给你认识,就当是大哥的见面礼。”
纪皖原本不想去的,她对这种场合并不感兴趣,可李博南一听说这个却来了兴致,他既然有在际安市进一步发展的意向,这样的晚宴名流云集,是打入际安市商界的快速通道。
市商会中心在新城区一栋标志性建筑中,非常气派,下午是慈善拍卖,结束后就是晚宴,际安市是国际性大都市,全国有百分之三四十的富豪都集中在这一块,商会组织的这场慈善宴会简直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金光。
席衍在门口等她,见到了李博南不由得眉头一皱,瞥了纪皖一眼,言下之意就是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纪皖眨眨眼,也用眼神恳切地回看着他:我带来了,你就招待一回吧。
席衍悻然,只好上前和李博南握手寒暄了两句,揽着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把他从纪皖身旁带走了。
纪皖无所事事,在会场里逛了一圈,找了个离墙不远、视线开阔的位置坐了下来:可能是从小缺乏安全感的缘故,她在人多的场合,都喜欢选这样的位置。
大门口忽然人多了起来,一群人簇拥着几个人走了进来,中间为首的那个气宇轩昂,双唇微抿,深邃的轮廓、笔挺的身姿,浑身上下无一不透着一股冷肃傲然。
纪皖的眼神一滞,刚想别开眼去,却看见他的身旁跟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妙龄女子,一身露肩小礼服,裙摆飘扬,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巧笑嫣然地和身旁的人颔首致意。
“这都是谁啊,这么大排场。”旁边有人酸溜溜地说。
“和宇财团的新任掌门,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们都被比下去了。”另一个人感慨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