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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欧韵致不仅能侃侃而谈地说出他的著作名称及其中的内容,甚而就连是哪一家出版社的出版都记得如此清晰,可见她刚刚说的“曾就他的著作写过评论”并非是信口开河。
    他感到非常吃惊。现今的富家女大都一味地贪图奢侈与享受,炫耀成性,宣泄物欲,几成一种病态,少有这样肯勤奋上进的。
    他吃惊地问:“周大少奶奶不是学医科的吗?”
    这话问得实在是有失高明,照这样的说法,难道那些街边卖水果的摊贩,就不能够兼营蔬菜了吗?
    因此周世礼一下子就笑起来,道:“姚兄,我的这个老婆一向都勤奋向学,且还天资聪颖,医科之外读过几本金融书籍,实在是不以为奇……”这实在是极为谦虚的说法了,姚天霖闻言抬头,不意外地在周世礼眼中看到了几分自得。
    他禁不住微微笑。
    老实讲在两岸三地所有向他抛出橄榄枝的富豪中,他对周世礼是最有好感的。因周世礼不仅知人善用、用人唯才,且最懂得礼贤下士。最初他听得周世礼竟为个女人连江山都舍弃的时候,心下不得不说是惋惜而沉痛的,对于那个令他色令智昏的女人自然也全无好感,然而现今,姚天霖觉得,自己似乎应当重新审视下眼前的这位周少奶奶了。
    他不由得深深地看了欧韵致一眼。
    然而欧韵致的视线却被不远处的女儿全盘吸引了过去。明珠这个小家伙,真是越大越淘气,人一多呢就更是疯得不成样子!她看着自家女儿在周永祥的膝头仿佛踩了风火轮一般蹦来蹦去、快乐得手舞足蹈的样子,极担忧周永祥的那副老胳膊老腿是不是受得住!
    她以眼示意何淑娴,让她上前将明珠抱回去……
    ☆、第五十三章
    明珠正玩得高兴。
    当何淑娴掐着她的腋下将她抱起的时候,她两只胖嘟嘟的小手紧紧地环住周永祥的手腕,模样正如一只贪玩的猫儿,顽皮地吊在半空,实在是令人感到好笑!
    周遭的人们都笑起来,就连周永祥也眯起了眼,可是何淑娴却有些为难——她根本不敢用力,别说是万一伤到这小祖宗,就是待会儿惹得她哭起来,也是件伤脑筋的事情。
    她一脸为难地抬头看了欧韵致一眼。
    欧韵致正在好笑,见状立即就走上前去,低头对周永祥笑道:“爸爸,把明珠给我吧……”一面说着话一面就将明珠抱了过来。
    明珠一下子急了,小丫头摇头摆尾,两只小腿在半空中使劲儿乱蹬,欧韵致更加好笑,一面抱着她往楼上走一面板着脸假意地教训:“你这个小家伙,怎么能这么贪玩……”一番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耳朵边明珠闷闷地蹦出了一句:“ba……”顿了一下,又再焦急地大叫:“ba……ba……baba……”急得面红耳赤,连脖子都红了。
    欧韵致吃惊地停下了脚步,就连身边的何淑娴也呆住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人群中的周世礼已一阵风样地“刮”了过来,“呼啦”一下就将明珠“夺”了过去,高举过头顶:“哎呀,我们的明珠会叫爸爸了……”
    欧韵致忍俊不禁。有那育儿经验丰富的女眷甚而“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看着周世礼的目光分外的有趣。
    还不足四个月的小baby怎么可能就已会叫“爸爸”了呢?这不过是她情急之下下意识地反应而已,事实上她还根本不知“爸爸”“妈妈”这两个词是什么含义。
    但周世礼却已经乐得忘乎所以了,他一面抱着自己的女儿一连串地猛亲,一面开心地大叫:“哎呀我的宝贝女儿可真棒,这么快就学会叫‘爸爸’了……”那得意忘形、却又傻里傻气的模样实在是令周遭的人们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周永祥摇头失笑,指了这个得意忘形的长子对诸人说:“这个傻小子……”
    大家都笑起来。
    欧韵致也觉得分外的好笑,同时又觉得有一些“丢脸”——是谁说了人一旦为人父母在评价自己的孩子时就不容易客观的?照目前的形势看来,只怕他们家周世礼将来也不会例外。
    她连忙上前碰了碰周世礼。
    周世礼这才如梦初醒,却丝毫也不为自己方才的失态而感到尴尬,接下来的一整场应酬他都春风得意,抱着明珠如同炫宝一般地在亲朋好友之间往来穿梭,整个人气定神闲,仿佛刚才失态的那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何婶几次三番地上前想要将明珠从他的怀里抱过来,可惜都没能成功,周世礼拒不放人!
    欧韵致看得好笑。
    一场冗长的的豪门夜宴直到夜间九时才宣告结束,直至送走最后一位亲朋好友,周世礼都还紧紧地抱着明珠,父女俩如同长在了一块儿似的,一刻也不愿分开的模样。
    细心的何婶担心明珠着凉,特地拿了一条毛绒绒的小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小小的婴儿如同一只猫儿一般乖巧地躺在父亲胸前,只露出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好奇地陪着父亲迎来送往。
    周世礼于送客的间隙一低头看见她的这副模样,一颗心顿时软得发烫。
    他伸出手去温和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欧家的几兄妹是一同离去的。翟九重一直紧紧地跟随在欧峥嵘身后,试图找机会和她搭讪,事实他已努力了一整晚,然而欧峥嵘对他却丝毫都不假辞色,根本连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的模样。
    翟九重的脸色讪讪,欧震东几兄弟也脸色铁青。不过欧震西的三子欧克宁却一脸的兴奋——实在今晚的宾客太多,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与欧韵致说上话,兴奋地拉了欧韵致的衣袖问:“表姐,你要什么时候再到纽约去?要知道我们的教授可一直念着你呢……”
    欧韵致笑起来。
    欧克宁是学医药的,他的教授正是欧韵致从前在jhu的导师对欧韵致在医药方面所表露出的天赋一直相当看重,对她的努力上进也欣赏有加,因此一直以来常在自己的学生面前对她颇多赞誉,当他听说欧以宁就是欧韵致的表弟后,立即就对他另眼相看,并让他带讯给欧峥嵘,要她有空一定要经常回美国看一看。
    在这样的夜晚,欧韵致当然非常乐得能够听到故人的消息,她一时也高兴起来,乐呵呵地问:“教授还好吗?麻烦你告诉他,等我有空一定会回美国看他……”
    “好!”欧以宁笑眯眯地答,旋即又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说,“只是,他一直牵挂着你,听说你结婚了,还一度很担心呢!”
    担心?欧韵致有些吃惊,就连周世礼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问他:“担心什么?”
    “你们可别听这小子信口胡说!”一旁的欧震西笑起来,不等欧以宁答话,就威严地虎着脸说:“先生只不过是听说你所嫁入的并非一般人家,所以担心一旦嫁人生子,你就会彻底回归家庭,相夫教子,那是太可惜了!他一直认为你是医学方面难得一见的人才……”
    “怎么会呢?”欧韵致这才又笑起来,“麻烦你告诉教授,欧韵致可不是个会乖乖待在家里相夫教子的人……”
    在场的欧家人这才又笑了起来,与有荣焉地告辞离去。
    一场冗长的豪门夜宴直累得全家老小上上下下人仰马翻,待送客完毕回到客房,欧韵致只觉得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再动一下,偏偏周世礼还精神抖擞的,说什么也要推着她去洗澡。
    她浑身酸痛地进了浴房,温热的水流兜头浇下,这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只可惜一个热水澡才冲到一半,耳朵边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隔着“哗啦啦”的水流和氤氲的水汽,欧韵致根本听不清外头陈嫂都在说些什么,所以只得匆匆忙忙地擦干身体、套上睡袍走了出去。
    盥洗室外的陈嫂急得满头大汗,一只眼看到欧韵致,立即就满脸焦急地告状说:“大少奶奶,您快去看看大少爷吧……”
    欧韵致心头一紧,匆匆忙忙地跟着她奔进睡房,却见那偏厅外部开敞而未封闭的阳台上,周世礼双手捧着已然熟睡的明珠,仿佛捧着个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一面在阳台上来来回回地走着,一面哼哼唧唧的,哼着支不知名不着调的歌,间或还要停下来,与自己双掌中的女儿噜噜嗦嗦地说一会儿话。
    欧韵致一时间哭笑不得。虽然周世礼的脚步还算稳,可是欧韵致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喝多了。她急急忙忙就走过去,一面试图伸手接过女儿一面对他说道:“世礼你喝多了,快点儿把明珠放下,去洗澡睡觉吧……”
    周世礼不听。两只长长的手臂孩子样地往高空中一抬,轻轻巧巧地就避过了欧韵致,嘴里头还嚷嚷:“我没醉,谁说我喝醉了……”
    欧韵致表情无奈。
    是!没醉!一般喝醉的人从来都不肯承认自己醉了。她实在没忍住翻了他一记白眼,没好气地说:“对,你没醉!你清醒得很!这下满意了吧我的周大少爷……”又对他说,“可是明珠困了,她要睡觉啦!听到了吧,你的宝贝女儿要睡觉了哦……”
    周世礼这才肯听话,却还是把明珠紧紧地抱在怀里头,一面由欧韵致推搡着慢吞吞地往卧室里走一面说:“我真没醉,我今天晚上要跟明珠一起睡……”
    欧韵致深感头疼,一脸痛楚地拍了拍脑袋。
    好不容易才把明珠从他怀里哄下来,欧韵致立即吩咐陈嫂:“快快快,抱走抱走,别叫他再瞧见……”陈嫂一听果断转身,整个人如同重获了新生一般,头也不回地奔出了睡房!
    留下欧韵致一个人好不容易才将周世礼“搬”到了床上,直累得满头大汗,却又不忍心就这样把他扔下了不管。
    她端了热水来帮他擦洗,他这会儿酒劲上来了,眼都不睁,孩子气地躺在大床上发脾气:“我不洗,我难受……”一张脸直热得红扑扑的,气恼地胡乱扯着自己的领带,又嘟囔:“我热……”
    欧韵致连忙帮他把领带解了,又哄他:“我帮你把衣服脱了,再擦一擦,一会儿就不热了……”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去脱他的衣服。
    他还气呼呼的,紧拧着眉头,又嚷嚷:“韵致,我渴……”
    欧韵致连忙就奔到门外吩咐佣人端水上楼,只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他就又发起脾气来,“呼啦”一下从床上跃起,坐在枕上:“韵致韵致……,你跑到哪里去了?”嘴里头大叫:“循循……”如同小孩子撒娇一般,拖长了尾音。
    欧韵致只得又奔回床边,还没来得及坐定,他“呼啦”一下就伸长了手臂将她揽进自己怀里,还把头埋在她胸口,说话的声音如同呜咽:“循循,你别走……”
    欧韵致还怎么舍得?
    好不容易才将他安抚下来,又给他擦了脸、手,伺候他洗了脚,还给他换了身衣服,又喂了半杯温水,这才将他平放下来,让他得以舒舒服服地睡着。
    周世礼这才算安稳了,乖乖巧巧地躺在床上,闭着眼安然沉睡的样子像个大孩子。
    嘴角甚而还带着一丝笑。
    欧韵致只是这样坐在床头看着,心头就已经无限的发软发烫。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是一向至情至性的她呢?
    她欧韵致并不算长的人生里,从来都不缺乏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共赴爱情和婚姻的勇气,只是她仍然会害怕,怕自己的孤掷一注换来的不过是昙花一现式的爱情。
    自古以来,权倾天下的帝王从来都不会只有一个倾心相爱的女人。别人不说,就说他的父亲翟九重,难道他不爱她的母亲吗?不,他是真的爱她。否则的话,今时今日已然权倾天下的翟九重绝不需拿“爱情”两个字去哄骗女人,因为他不需要。唯有真情实意,才会让他心甘情愿地说出这一个字。
    只是,那又怎样呢?他的爱情从来都是视自己的需要及内心而定,且从来不只独一份,且不一定仅限于某一人,他今朝可以爱你,明朝也可以去爱她,于男人而言,爱情往往只不过是享受,于女人而言却不同。
    她欧韵致虽不至于视爱情为生命,但,仍需慎之又慎。
    如果,在欧韵致躺在床上、抬手关上夜灯的刹那,她想,这样的谨慎能让他们在爱情之路上走得更稳一点儿、久一点儿,又有什么不好呢?
    ☆、第五十四章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欧韵致起床时周世礼还在沉睡,她不愿打扰他的好眠,轻手轻脚地拿开了他压在自己胸前的一只臂膀,披衣下床。
    换好衣服下楼,周永祥早已经起了,正坐在一楼的花厅里一面喝茶一面看报。
    欧韵致见状连忙问候:“爸爸早!”
    周永祥缓缓地点了点头,说“早”,又放下手里的书籍问:“怎么你不多睡一会儿?年轻人很少有喜欢早起的。”
    欧韵致道:“习惯了。一想起醒来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就觉得如坐针毡,还是起床更安心一些。”
    周永祥笑了笑。
    人都是愈上进而愈知自己之不足,因此也就更努力。反而是那些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人更难于认识自己、容易妄自尊大,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目标、也弄不清楚做人的标准。
    他扬声唤了女佣,让她给自己添了盏茶,又问欧韵致:“大嫂想喝点什么?”
    欧韵致转头对女佣道:“咖啡吧,谢谢。”又转头多谢周永祥:“谢谢爸爸。”
    坦白讲,翟九重的这个女儿教养得的确是好。说话、做事总是坦坦荡荡,有种“事无不可对人言”的自信。
    周永祥对欧韵致的教养还是感到满意的。
    翁媳俩在花厅里说着话,不一会儿育婴师就抱着已经穿戴好的明珠下来,小家伙一见到母亲立即就双眼发亮,伸长了手臂想要妈咪抱。
    欧韵致将她抱到了自己身上,小明珠乐得眯起了眼,顽皮地在母亲的膝上手舞足蹈。
    周永祥坐在对面打量着她,今日的小明珠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连体服,上身罩了一件乳白色的小针织衫,更显得整个人白白嫩嫩,皮肤吹得可破,十分幼嫩可爱。
    他越看越打心眼里感到喜爱。
    欧韵致自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笑眯眯地指了周永祥对女儿说:“看,爷爷,明珠快让爷爷抱抱……”
    明珠立即伸长了手,小小的身体探出去,仿佛真的知道了那是谁一般。
    周永祥那总是拧紧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就是眼角也爬满了笑纹,他乐呵呵地将明珠抱进了怀里,还问她:“明珠昨天睡得好不好呀?”
    小明珠“咯咯”笑,叽哩哇啦地和周永祥说着话。一面说还一面伸手好奇地去摸周永祥的下巴,又扯他唇上的八字须,那软软乎乎的力度只逗得周永祥不停发笑。
    祖孙俩正玩得高兴,周世礼也起了床,一打眼看见明珠,立即就大步流星地走上去说:“哎呀,我女儿起得这么早呀……”二话不说就将明珠从父亲的怀里抱过来,在她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欧韵致望着他们笑。
    周世礼转头,看到妻子眼中的笑意,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变得如同阳光般灿烂,当着父亲的面,他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俯下身温柔地揽了揽她的肩膀。
    他自然知晓昨夜是谁给他擦洗身体,照顾他安然入眠,他从未怀疑过她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妻子,想到这个,他的心上就有一股暖流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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