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最后的杭迦白倒是沉默着伸手,一把都揽了过来。
amanda蓦地脸红,连连道谢,对方却只是莞尔,没说话。
把客人送到门口,看着人离开后,小萱摸了摸纪桐的额头,“小桐,你烧得很烫啊,真的没问题吗?”
amanda闻言,也过来凑热闹,“小桐姐,你发烧啦?你早说呢,应该让我帮你接待的嘛!”
“哟,你有这么热心吗?”小萱话中有话,暗指她动机不纯。
两人嬉笑着聊天的声音不小,纪桐甚至觉得刚走没几步的男人怔住了脚步。
她忽然很害怕,他会转过来让她多喝点热水。
而念头一闪而过的瞬间,眼前的人也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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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烧没退,纪桐还是请假去医院了。其实她对医院的印象不怎么好,总觉得里面充满了病菌和异味,多呼吸一口空气都可能多一分得病的危险。
当然,最大的原因可能还要归咎于他。那个读书时像开了挂一样的人,轻轻松松就去了f大医学院。他的人生总是顺风顺水,没什么大起大落。
纪桐常常想,如果没有自己的话,杭迦白的一辈子简直堪称完美。
她害怕去医院,就像害怕看到他。
可生活总是事与愿违,她刚上到f大附属中诚医院二楼,就看见了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昨天他陪周卿看婚庆的时候穿着普通的黑色大衣,看起来只觉得冷峻,倒是他穿白大褂的时候,更显得温和从容。
他在普外门口,和另一个年轻的医生说话。因为个子比较高,说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人却站得笔直,挺拔得像个衣架子。
听他讲话的那个年轻医生表情似乎很拘谨,连连点头,却不敢抬起眼看他。
原来他工作的时候这样严肃,亏她刚才还觉得他穿白大褂的样子温和来着。
纪桐的第一反应是躲,一溜烟就闪到边上的人群中假装看风景,在心里祈祷他千万不要看到自己。
可就像昨天那样,正在她纠结忐忑的时候,对方就没了踪影。
说不上来算不算高兴,反正她没笑出来,只淡淡地松了口气。
在上海随便看个小病都成困难,特别是这些老牌三甲医院。无论是感冒发烧,还是牙疼脑热,人们就愿意一大早起来大排长龙,或是预约各种专家门诊,把大医院挤得人满为患。
事实上大部分人都只是因为害怕,而把症状无限地放大了,他们要的只是医生的一句话而已。
“发烧38.5度。”这是纪桐在经历了漫长的排队、等待和化验后得到的答案,那个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的男医生正在低头写病历。她偷偷看了一眼,那字迹龙飞凤舞,没一个字能看懂。
她记得杭迦白刚考上医学院的时候,自己还满心欢喜地去看他的课表,有没有一门书法课。
她说医生写的字都一样抽象,肯定有秘密的专业训练。
然后杭迦白就笑着摸她的头感慨:“你这小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想法?”
其实那时候她才念高中,看了不少勾心斗角的小说和电影,满脑子都是些古怪的阴谋论。以至于到后来分了手,她还是觉得,杭迦白一定瞒着她什么事,还是惊天大秘密的那种……
一想起他就没完没了了,转眼那医生已经开好了药,递给纪桐的同时,又额外交代了一句:“小姑娘抵抗力不太好吧?平时要多做运动,多吃蔬菜和水果,还要多喝热水,知道吗?”
“多喝热水”这句嘱咐让纪桐觉得头疼,最近好像总是听到这句话。
多喝热水,多喝热水,多喝热水……
杭迦白从前也总这样叨念,所以她调侃着称呼他为“白开水”。
纪桐不爱喝白开水,喝多了总觉得平淡之中会生出苦涩的口感。
“实在不爱喝水的话,就多吃点水果。”那医生说着,就从桌子后面提了个塑料袋出来,“对了,我这刚好有一袋猕猴桃,你先拿回去吃吧。”
纪桐整个傻了眼,她这辈子可从来没见过医生给病患送礼的啊。以为自己烧坏了脑袋,小心翼翼地确认:“医生,这……免费的?”
医生哑然失笑:“当然,我是医生,又不是卖水果的。”
纪桐的阴谋论又来了,打死也不肯接过来,却还是悄悄看了眼袋子里的东西,还真是猕猴桃,没什么别的。于是哭丧着脸恳求道:“医生,您有话能直说么……我该不是得什么绝症命不久了吧?”
“别胡说,小姑娘,这就是一个刚出院的病人家属送来的。我也不爱吃猕猴桃,正好你过来看病,就给你而已,没别的意思。”
他那笑容简直人畜无害,纪桐只得半信半疑地接过袋子,愣怔着点头说了声谢谢。
正要出门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医生,多吃苹果对我有帮助吗?”
“当然,苹果也是很不错的水果。”
于是纪桐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提了袋猕猴桃,讪讪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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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液的时候她还有点头晕,只好一个人撑着脑袋坐在窗边,昏昏欲睡。
旁边有个小朋友哭着不要打吊针,纪桐从袋子里拿出个猕猴桃递给他,瞬间又乐呵呵地笑了。
她暗自感慨小孩天真好哄,又羡慕他有父母陪着来看病,一左一右地,把他宠得像小皇帝,自然有哭泣撒娇的权利了。
窗外冬日的北风呼啸而过,树叶沙沙作响,变成一首纯天然的催眠曲。
纪桐打了个瞌睡,半梦半醒间脑海里出现两个年轻人青涩的模样——
吃过晚餐,两人依偎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女孩边啃苹果边问身边的男孩:“白开水,你每天给我削苹果吃,是不是想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