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耶罗走过去,他抬起头,眼角被远处的晨曦照亮,闪闪烁烁的。
“你在那里不会受到歧视。”高大的男人低下头,伸手拂过他的眼角,欲言又止似的顿了一顿,“那里有很多你的同类。”
“同类”。
这个词刹那间像一根无形的此扎到了赫洛,他睁大了眼,错愕地退后了一步:“你要送我去什么地方?”
“安全的地方。”沙耶罗一伸手扯住他的衣领,“等避过这阵风头,我就带你离开。”
赫洛狠狠打开他的手,一步一步退到护栏,张开双臂,沙耶罗逼上前去抓他,却被他一闪身躲掉,跳到护栏上方。
“又是这样,让我等?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沙耶罗,你明明说带我回美国就跟我结婚,现在却要把我送去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待着!六年前你也是这样,说在我满十八岁之前就会回来……结果呢?”
“我二十二岁,跑到了外太空才再次见到你!”赫洛摇摇头,眼圈发红,“假如不是我那么拼尽全力,是不是我得等一辈子?”
沙耶罗缓缓逼上前去,盯着他的脚:“我会跟你结婚,但不是现在。你先下来,我们再讨论这件事。”
赫洛一动不动:“我不要像个货物一样被你扔来扔去!假如你觉得我在你身边是一种负担,我会干净利落的离开,绝不给你找任何一点麻烦。反正我也是原本不该诞生在这世上的存在,死掉也没有什么关系!”
“你给我下来!”
青年逆着旭日的身影单薄得不真实,仿佛随时都会纵身一跃化成一缕烟雾消失。即使知道从这里落进海里也不会有生命危险,沙耶罗仍然听见了自己攥起的手指骨节发出了紧张的咯咯声。
他疯了,而且疯得不轻。被这小子逼的。
随着他的逼近,赫洛在护栏上缓慢地挪动脚步,身形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像站在刀尖上跳一场惊心动魄的舞蹈。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干这种偏激又幼稚的事,沙耶罗总是能轻易地令他头脑发热,变成一个只受本能驱使的白痴。有时候他只是一心只想试探他,伤害他,刺激他,当看见沙耶罗为他失去自控对他泄露情绪的样子——哪怕只有一瞬间,也能令他获得一种饮鸠止渴的巨大满足感。
这个时候,心里的那个大洞被填补上一丁点,让他不至于陷在里面那么深,深得没法自拔,只能仰着头乞求他的造物主施舍雨露。
他从没有告诉过沙耶罗,为了这点满足感,他情愿拿命去赌。
可那个大洞,只是经年累月地越变越大,怎么也填不起来。
归根结底,他们终究是不对等的。他对沙耶罗的情感需索就像吸血鬼那样贪得无厌,而沙耶罗却像浇花,不肯给予太多,也不许他自由生长。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吝啬?”
他盯着沙耶罗,没有问出这句话,只是无声地用质问的眼神望着对方,极浅的瞳仁迎着朝阳,纯粹得一丝杂质也没有。
沙耶罗被他看得失神了一刹那,就看见他张开双臂,像飞鸟般纵身一跃,他一个箭步扑上去,把赫洛一把搂进怀里,两个人一起坠进了海里。
一道海浪打过来,赫洛趁机挣开他的怀抱,沙耶罗没抓住他,浪头一过就找不到人影在哪。他慌了神地叫他的名字,潜下水去,看见不远处随波逐流的人影就发疯的游过去,把他的手紧紧抓在。
阳光笼罩海岸线的时候,一对纠缠的身影爬出了水面。
沙耶罗按住怀里一边咳嗽一边试图挣脱他怀抱的家伙,俯身把他压在沙滩上。赫洛浑身湿漉漉的抓他身下乱动,一头银发散乱,像一条搁浅的人鱼般美得摄人心魄。沙耶罗盯着他,觉得自己就像被人鱼蛊惑了的水手,要是这小子真得要去死,他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跟他一起去。
原来已经弥足深陷到这种地步。
第63章
原来已经弥足深陷到这种地步。
假使现在再把他扔进那个炼狱般的训练营里去,他恐怕不堪一击。
沉默了几秒,他放开他:“你觉得这样的游戏很好玩是不是?”
“是!”赫洛咳出几口水,几缕发丝狼狈地遮住半边脸,“怎么,陪我玩了这么多年,终于失去了耐性了?临到要负责就后悔了是吗?”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什么事…不懂事的臭小子。”沙耶罗抓住他的衣领试图把他从沙滩上拽起来,没料到用力过猛,扣子崩掉了两三颗,露出身下人一大片光滑雪白的肩颈,他的目光流连了一瞬,赫洛就从他臂弯里逃出来,没跑出两步就被他拖住了脚踝压回去,鞋子都被他踢掉一个。
赫洛跪在沙滩上,被他勒紧了腰。一只大手从衬衫缝隙里探进去摸他,沙砾擦过潮湿的皮肤摩得起火,弄得他浑身发软,像被渔网困住了的鱼。
“再胡闹信不信我就在这儿教训你?”沙耶罗狠狠地恐吓。
耳畔的呼吸湿热粗重,激得他打了个激灵,气焰消得无影无踪。
身体被驯得服服帖帖,口气却还逞强,他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你不要脸我也不要,特工大人。就是防护墙附近都有摄像头,你是打算要我们被新闻实况直播吗?”
这一招果然奏效,身上的力道一松,沙耶罗扒他扛到肩上,朝桥上走去。
“沙耶罗,”被放上飞行器时,他咬牙切齿地低骂,“你这个大骗子。”
沙耶罗俯下身,胸膛宛如一块岩石压到他背上,发动了引擎。
驶过纽约繁华的市区进入郊区,飞行器在一座华美的巴洛克宫廷建筑前停了下来。
赫洛天旋地转的望着眼前的建筑上方,与城墙上某张广告牌如出一辙的内容在巨大的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比头顶的烈日更加刺目。
他跌跌撞撞地走出几步,几乎栽倒在地,被沙耶罗架住了身体。
所谓的大学,竟然是沙耶罗给他安排的是一家全封闭的,专门为克隆人而设立的一个训练营,相当于一家出产技术型克隆人的大工厂。
而讽刺的是,他刚才的担心全是多余的,他不会在这里受到歧视。
他和所有克隆人一样拥有各自的主人,是作为宠奴、仆从、高危技工等一切糟糕职业的最佳人选。
考虑的真周到。
他注视着周围穿着各式制服来来往往的克隆人,一语不发,像个行尸走肉那般被沙耶罗拴着双手押进去,走进这座牢笼,整个人浑浑噩噩,分不清这是一场噩梦还是真正的现实。
如果说片刻前前他还在天堂,现在则身在地狱。
就在昨夜,他还憧憬过与他的主人结婚,可笑透了顶。
他怎么会有一瞬间相信沙耶罗是爱他的呢?
如果那能被称为爱,前面一定要加上一个宠奴的“宠”才恰当。
凝视着报名终端射出一束激光将他的假名“伊顿”打在了空白id卡上,赫洛面无表情地牵了牵嘴角,目无焦距地望向身边的男人。
“你该不会以为这个地方能关住我吧?”
他的嗓音有点颤抖,嘴唇也一点儿血色也没有。
“我知道不能。”
沙耶罗抓住他的手,猝不及防地将什么东西套上了他的脖子。
那是一副供克隆奴隶佩戴的金属环。他僵在那里,感到沙耶罗的手指拂过他颈间的东西,一串电流从指尖掠过传导到对方手心。
“所以它会随时向我报告你的位置。”
赫洛愕然地缩回手,退后一步,脸色唰地一片惨白。
有什么他一直不敢去深掘的怀疑,盘亘在心里挥之不去,终于变成了清晰而形状狰狞的实质。相比起那种做梦般的甜蜜而言,却感觉更为真实。
他讥嘲地笑了起来,喉头腥热灼疼,口里呛出一股血腥味:“既然不想要我待在你身边,你又费这个功夫做什么?”
沙耶罗一把抓住他的后颈,弯下腰把他整个人扛起来,像抱一个布娃娃那样抱进了宿舍楼里。
门被哐啷关紧,身体被甩在床上,一只手理顺赫洛凌乱的鬓角,而他死气沉沉地躺在那里没有回应,只是闭着眼睛,睫毛湿漉漉的,领口露出一截修长的脖子,那片格外白皙的皮肤上,一个黑色金属颈环异常扎眼。
“在我回来接你前,乖乖待在这。”沙耶罗的替他拭干眼角,声音温柔得骇人,“你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我也不想把你留在这种地方。”
赫洛闭着眼发出一声又轻又冷的哼笑。
他做起来脱掉身上湿透了的衣物,露出优美的脊背,仿佛在刻意诱惑身后的男人一般,对方却立即扯起被毯给他裹上了。
“这里的确安全,克隆奴隶集中营。还有什么比这里更隐蔽呢?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我扔进克隆废品回收站里去?”
沙耶罗俯身扳过他朝里别着的脸,拇指重重磨过他形状刻薄的嘴唇:“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是真的想跟你结婚?”
“说这种话你不觉得虚假得可笑吗?”
赫洛睁开眼,银白的睫毛仿佛结了冰渣的针叶。
他抚摸着颈间的金属环,颀长的手指动作缓慢而优美,表情却如一个精致的人偶那般漠然。
“那这是什么?结婚礼物是吗,我的主人?”
沙耶罗眼神猝然一暗,双手扣住他的肩头,克制不住地收紧。他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犹如酝酿着暴雨的气流。
“你知不知道,每次你这么叫我的时候,我就真的很想…弄死你?”
“得了吧!你明明很喜欢我这样叫你,不是吗?”
赫洛瞪大眼分毫不让,与身上人针锋相对。
兄弟俩鼻尖抵着鼻尖,额头贴着额头,呼吸似在静默之中绞缠撕扯的两条蟒蛇。一个几近疯狂的吻不知是由谁先开始,等回过神来时,两人身下都已经剑拔弩张地起了反应。
睁开眼就看见身下人一副惨遭蹂躏的模样,沙耶罗屈起膝盖,撑起身体,滚烫炽热的东西擦过赫洛的小腹。稍微一动,就引来身下人一阵敏感的轻颤,自己的呼吸也乱得像一场灾难。
如果有一天他会死,一定是死在这小子身上。
沙耶罗绝望的心想。
他站起来,手掌揉了揉赫洛的头发,将刚才越界的动作化为一个长辈式的爱抚:“我还得赶回cia总部,过几天就会回来见你。”
赫洛望着他的背影,整颗心脏都被一种恐慌攥住了。
这种恐慌巨大而缺乏实在的理由,却令他难受得喘不上气,像一条离了水就活不了的鱼。
他本能地爬起来一把拽住对方的衣摆:“抱一抱我,好吗?”
像被一根蛛丝勾出了心脏,沙耶罗回过头,伸手想把对方拽进怀里,但赫洛突然跪了下来,两只手抓住他的西裤往下扯,头顺势埋下去,咬住他的裤拉链,沙耶罗身体一震,一只手用力捏住他的下巴,试图把他的脸抬起来,却猝不及防地摸到了一手的眼泪。
“别把我抛下。就让我待在你身边,做你一个人的奴隶吧…主人。”
一股无名之火从不见天日的心底深处蔓延出来。他扣住身下人的后颈,指骨不自觉地收紧:“起来。”
赫洛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片刻前沙耶罗像他求婚那样。
仿佛只有这样跪在他面前,以一种奴隶与宠物的姿态,那句“求婚”才会变成真实的。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也更不相信沙耶罗对他的感情是他所奢望的——爱情。
多么荒谬的字眼。
他那么卑微,偏执,纯粹的爱着沙耶罗。尊严这种东西,他在他的面前,早就连一丁点渣也不剩了。
而或许一开始,就不存在过。
“别把我抛下。就让我待在你身边,做你一个人的奴隶吧……主人。”
一股无名之火从不见天日的心底伸出蔓延出来。他扣住身下人的后颈,指骨不自觉地收紧:“起来。”
赫洛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片刻前沙耶罗像他求婚那样。
仿佛只有这样跪在他面前,以一种奴隶与宠物的姿态,那句“求婚”才会变成真实的。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也更不相信沙耶罗对他的感情是他所奢望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