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药明明是对症的,顾夫人怎么会吐血?
难道说自己诊错了?开错了药?
这个念头一起,李老大夫登时出了一身冷汗,酒也吓醒了一大半。
不、不,不可能!绝不可能。
自己行医这么多年,绝不会犯这样大的错误。
他抬头朝床榻上望去,只见顾夫人面白如纸,毫无血色。
他的心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面,凉了一大半。
他居然诊错了。
昨天方夸下海口,说这病万无一失。今天顾夫人的病就严重到这个地步,简直就是打脸!
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他的名声还要不要?
他没有治好顾夫人的病,别说让人家教训小丫头片子,恐怕自己名节难保,一辈子的体面都折在顾家人手里了。
“李老大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父亲焦急地催促着:“你不是说这病不要紧的吗?怎么内子会越来越严重,还吐起血来?”
父亲的质问让李老大夫额上冷汗直冒,他的神色越发慌张。
这顾老爷如此在意夫人,若自己错诊的事情被其知晓,自己恐怕讨不了好。
自己应该上前去帮顾夫人诊治,然后开方子给她治病。
可顾夫人在吐血啊!
她这几天咳得这么厉害,今天吐血,显然是肺热太盛,病气深入,成为肺痨病了。
肺痨,是会传染的。
若自己不上前,就坐实了自己误诊的事实;若自己上前,极有可能染上肺痨。
肺痨病是会要人命的!
他还不想死,他也不能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些许名声算什么呢?他是大夫,不是神仙,偶尔错诊再正常不过了。
他已经努力给顾夫人治病了,是顾夫人时运不济,居然是肺痨病。就是别人问起来,他也是无愧于心的。
毕竟她得的是肺痨,不是一般的小症候。
在名声跟性命之间,他最终选择性命。
“顾老爷。”李杏春老大夫不仅没有上前,而是朝后退了几步:“夫人所患乃是肺痨,这种病,请恕老朽无能为力,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李老大夫的话一出,房间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母亲身上。
母亲面上复杂,眸中流露出绝望之色。
“你说什么?”父亲突然勃然变色,他“蹭”地一声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瞪着李老大夫:“你胡说八道!你昨天说我夫人是风寒,怎么才一夜的时间就变成了肺痨了?你究竟是怎么诊的脉?”
父亲的质问,让李老大夫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他愧疚地低下头去:“昨天,是我诊错了!顾大人,这病我爱莫能助。”
肺痨是什么病,没见过的人,也听过它的威力。得了这种病,就等于被判了死刑了。
父亲不愿意相信,他一把拽住了李老大夫的胳膊,神色激动:“昨天能错诊,说不定今天也是错诊呢。李老大夫,我夫人年纪轻轻,之前从未患过这样的病,就是我们家也没有人得过这种病的。你一定是诊错了,你再诊诊。”
李老大夫脸上都是惭愧,遗憾又抱歉地对父亲说:“顾大人,您别为难我了,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不光光是我,就是整个沧州府恐怕也没有人能治尊夫人的病。您还是赶紧派人到京城去请名医来吧,越往后拖,治愈的希望就越渺茫。”
听了李老大夫的话,父亲的脸色变得雪白,他松开李老大夫,踉踉跄跄地回到母亲身边:“琼枝,你不要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母亲已经从最初的慌张绝望中恢复了平静:“老爷,你别难过,我没事。”
她安慰着父亲,目光却落在顾重阳脸上,爱怜而又哀伤。
听到母亲的安慰,父亲突然把脸埋在手掌里,低声哭了起来。
伍嬷嬷、蘅芜等人,也都小声抽泣。
一时间内室里愁云惨淡,只能听见哭泣的声音。
李老大夫轻轻一声叹息,转身离去。这样的场面,他见得太多了。既然爱莫能助,那就赶紧走吧。
母亲一直盯着顾重阳,虽然无言,顾重阳却可以感觉到母亲是在为她打算以后的事情。
都这个时候,母亲还在为她担心。
顾重阳一阵心酸,可是她却并不难过。
因为她知道,母亲患的并不是肺痨。母亲的病,她能治。
突然,母亲“哇”地一声,再次吐了一口血。
原本小声抽泣伍嬷嬷见了,立马放声大哭起来:“夫人,我的夫人呐……”
悲戚的声音令人不忍。
父亲却霍然站了起来,声音坚定地对母亲说:“都别哭了,夫人的病一定能好的。我这就写信,让人快马加鞭六百里加急送到家里去,让大嫂跟老太太请个太医过来。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