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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才从这一场烟花般绚烂的美梦中惊醒,拖着残花败柳的身子摇摇欲坠。
    原来感情之事如人身在荆棘之中,不动不刺。
    庄良珍终于大彻大悟,如今,十七岁的她抱着这个温暖的宠她如故的男人,心如止水。
    良骁感觉怀里的人醒了,翻身撑在她上方,望着那双澄亮的眼询问她为何不开心?
    他在府中上下埋了不少眼线,倘若那些人给她使绊子,他不可能不知。
    且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慎德园,最多去恒山苑逛逛,并未与任何人发生冲突,为何好端端的就突然这般消沉?
    就算发生冲突,她也是越战越勇的小野猫,如何就能被旁人气的消沉?
    良骁一头雾水。
    别说他想不到,这事任何人都想不到,任谁也不会将庄良珍和良骏联系起来,包括良骏本人都难以置信。就连无意中窥视的良驰也是毫不犹豫的认定庄良珍勾/引良骏,才会发生恒山苑那一幕。
    一则良骏并非感情用事之人;二则良骏不碰被别的男人尝过的女人。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从前喝酒的时候还被人拿来打趣,他自己也承认,用别人用过的女人好像穿别人脱下的袜子,脚不爽。为此还被余尘行笑骂过,说起十四岁那年大家一起偷偷溜进乐坊,也不知是谁盯着台上的舞姬默默流下了一管鼻血?
    当然那就是个笑话,流鼻血的事是真的,但原因并非舞姬,而是良二夫人给良骏补上火了。
    可良骏在男女之事上的洁癖却是真的不能再真,而他又不缺女人,更没有变态的癖好,缘何就看上了顶着“嫂嫂”头衔的庄良珍?
    这件事恐怕终其一生他也弄不懂,别人就更不懂了。
    可是此时此刻的良骁想弄懂啊。
    然而在把良骏搞成太监之前,庄良珍不打算对良骁完全交底。
    原因很简单:会被良骁阻止。
    这厮的野心并不比她小。
    他也对江陵马场有意,但这个“意”表现的可就比她含蓄多了。
    颇有点儿以退为进,欲拒还迎。若非他有意无意的流露出来,庄良珍可能还蒙在鼓里。
    那么他的野心跟废掉良骏有什么冲突呢?
    当然有冲突,冲突可能还很大!
    废掉良骏就等于废掉二房。二房的老爷良权已近不惑之年,哪有精力再重新培育一个精英,即使有,至少也得一二十年,一二十年啊,黄花菜都凉了!而良权是鲁公府这一辈里的顶梁柱,不管朝堂还是江陵马场,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打击了他就等于灭掉鲁公府一半的气数。
    可江陵良氏又不止鲁公府一家,还有隔壁的良阁老尚书府,当鲁公府被其他良氏子孙压制,就代表在江陵马场的话语权也被压制。
    这对庄良珍的影响不大,但肯定会严重的影响良骁。鲁公府被压,跟他被压有何分别?可以说对他绝对是利大于弊。
    这个人在没有掌握大局之前怎么可能会为了一夕的小利益而坏掉整体的大利益?
    这一点刚好也是良骏有恃无恐的原因。
    良骏对二房的影响力有着相当的自信,此外,庄良珍这三个字至今未被载入江陵良氏族谱,她根本就不算良骁的女人!即使嫁进来,也得不到列祖列宗的承认。百年之后,良氏族人翻阅史册,也见不到关于她一分一毫的记载,她不过是这两个男人于阴暗中争夺的一朵见不得光的花。
    是以,恒山苑那件事,并非良骏感情用事,根本就是深思熟虑外加蓄谋已久。若庄良珍换个身份,譬如是位贵族千金或者郡主什么的,哪怕相思至死,他大约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但这个故事里的庄良珍家世不显,所以这两个男人撕破脸为争一个女人互相撕咬是迟早的事。
    但在他们撕咬之前,庄良珍一门心思算计良骏,无视良骁的利益,自然也不敢将计划宣之于口。
    所以,庄良珍垂下眼睑,避开良骁温热的气息,小声道:“倘若我想跟你要江茗,你舍不舍得?”
    似乎又觉得这个要求太异想天开,她又改成:“其实我也不是非要不可,只是……倘若哪天需要的话能不能借给我用用?你也知道的,江茗那家伙根本就不将我放在眼里,你不打好招呼,我实在支使不动他。”
    良骁目光微闪,仔细端详她一会儿,笑道:“可以。”
    庄良珍抬眸看他,又别开脸:“谢谢。”
    两个人沉默相对,竟一时无语。
    过了一会儿,良骁才缓缓靠向她,那么近那么热:“珍珍,你就应我一回好不好?你为何不敢面对快乐的事,是怕重新爱上我,还是觉得从我这里获得快乐是耻/辱?”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深深扎进她心头,疼的她眼仁一缩。
    她这么恨他,怎甘心在他掌心承/欢?
    即便快乐,也是耻/辱。
    良骁闭目噙住她小小的口,以行动告诉她,和有情人做快乐事是他与她此生最大的幸运。
    ☆、第072章
    翌日,良骁在书房看书,一个样貌憨厚普通的小丫鬟悄然溜了进去。
    小丫鬟垂眸没有一个字废话的回禀:“二奶奶如往常一样在马厩照顾玉青,但慕桃姐姐中间离开了一趟,然后她身边的小丫头银鱼便去升平街的药铺买了三味药。”
    这个小丫鬟将记载药方和数量的纸递给良骁。
    良骁拧眉看了看,问:“她昨日在恒山苑待了多久?”
    “两个时辰又三刻,”时间上没有任何异样,但小丫鬟下面的话就有点可疑,“不过在您回家之前,二奶奶又派人去了趟恒山苑,说是丢了一对您送给她的坠子,恒山苑的仆妇都说没看见,前后总共找了一个时辰,二奶奶便大发雷霆,叫人将守门的胡妈妈打了二十板子,胡妈妈至今还躺在床上吊着半口气。”
    所以不是没发生什么事,而是就在恒山苑发生了什么,这件事令珍珍震怒,甚至迁怒于守门的妈妈,不惜将人打个半死。
    庄良珍并非天生暴虐之人,绝不会无缘无故下死手,那位守门妈妈绝对是做了不可原谅之事。
    小丫鬟转了转眼珠:“奴婢来之前已经跟唐妈妈通过气,她与那位胡妈妈有交情,定会打探出什么。”
    晚了。良骁神情冷冽:“你快去看看,恒山苑另外两个低等丫鬟是否还有活口。”
    此言一出,小丫鬟的神色变了,点头迅速退下。
    怎么可能还有活口!
    良骏当日把人留下就是要庄良珍出口恶气,待她出完了,那些人便也没用。
    胡妈妈的儿子又输了一大笔钱,被赌场的人追债至家里,活活气死了。而她的那两个爪牙,被人揭发曾透过李姨娘的首饰,甚至还牵涉了当年李姨娘滑胎一案,罪证确凿。
    话说那两个丫鬟此前确实配合胡妈妈偷过首饰,也确实被人买通了下药致李姨娘滑胎,但这种内宅阴私谁会关心,何况还是有关一个不受宠的姨娘,可是在时隔多年以后就突然被人揭发,可见是有人要她们死啊。
    所以她们死的无声无息,罪有应得。
    良骏在书房里转着小核桃冷笑。
    这个男人尝到了甜头之后胆子是越来越大,这份嚣张又震惊众人的贪恋马上就要掩饰不住了。
    但他到底还是对良骁有所忌惮,发现对方去查胡妈妈之后立即停下骚扰庄良珍的冲动。
    这一日请安完毕,良骁如往常那样被鲁国公留下密谈,良骏拜别长辈,这才慢吞吞走在后面,直到行色匆匆的良驰消失,方才转身走了另一条路。
    他心跳的很快,似紧张又像是难以抑制的期待,为这种冲动而羞愧,却更想再见她一面。
    他站在晨光里等着她,目光茫然。
    庄良珍携着两个丫鬟款步婉约而来,秀丽的脸庞并无太多情绪,发现他更是没有丝毫讶异,倒是她身边的两个小丫头却如临大敌,不过想来已经知道了什么,只恨恨瞪了他一眼,皆抿紧嘴吧。
    他上前拉住她手腕,将她拉至较为隐蔽的山石后,那两个小丫头但凡有点脑子就不要跟来。她们果然没跟来,但一个望风一个死死盯着他,仿佛他要有什么不轨就要扑过来拼命。
    良骏垂着眼看庄良珍,心口的那些激动竟在此时此刻变成了如水的平静。
    “你找我有何事?”这个女人下颌微扬,与脖颈扬成一道矜傲的弧度,却平静道,“六天以后再找我吧,女人每个月总有几天不方便。”
    六天后让他从此摆脱做男人的困扰。
    良骏耳朵一红,脸也火辣辣的。
    奇怪,他都不害羞他有什么好羞涩的?
    可是他竟有一点难过,梗着脖子道:“你想多了,我今天不想睡你。”
    闻言,这个女人轻慢的福了福身:“那告辞。”
    她走了。
    良骏愣住,好半晌才回过神,那朵藏在袖中新开的花轻飘飘的自掌心滑落。
    幸亏她走了,走的极好,否则他就要丢人了。
    良骏急忙将那朵花踩烂,踢进角落,他更希望与她建立那种相互欢愉,以欢愉为主的关系,这个送花是闹哪样?
    他神色慌张逃回二房,恼羞不已。
    但这一幕却让良驰抓到了确凿的“证据”,这两人果然在偷/情啊!
    良驰边走边走,眼角都抑制不住的上扬快,快走几步追上不紧不慢数着阶梯下的庄良珍。
    这里是人工造的一座白玉拱桥,大理石的阶梯,有着漂亮的暗色花纹,沿着桥栏摆着一盆盆色泽鲜艳的花卉,她还随手掐了一朵。
    贱人,这花很贵的,不爱惜也就罢了,还生生扯断一朵,良驰鄙夷不已,却快步超过她,转身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笑。
    春露和慕桃微微福了福身:“四爷。”
    他身边的小厮却假装没看见庄良珍,连声招呼都不打。
    庄良珍站的台阶比良驰高两层,因此两人也算平视了,不,她还能稍微下视他,这种感觉很爽。
    良驰虽被人下视,但姿态却更加咄咄逼人。
    “好狗不挡路。”庄良珍先开口,一鸣惊人。
    既然他在私底下都不尊重她,她干嘛还要腆着脸来那套虚的,反正又没人看见,一旦有人来了,她保证比他更会装。
    被人骂成狗,良驰不怒反笑,温声道:“小贱货,我终于发现了你的大、秘、密。”
    听了这句话,小贱货果然美眸微瞠,偏头瞪他。
    甚至还专门压低了声音,问:“你想干什么?”
    良驰幸灾乐祸道:“开个价吧,要怎样才肯把经书交出来,然后滚。”
    庄良珍死死咬住下唇,红润鲜泽的樱唇咬的发白。
    给良氏的男人戴绿帽子,这事捅出去把她卖进乐坊供众人取乐都是便宜她了,到时他一定会带着狐朋狗友前去捧场,包她三天三夜,供大家欢乐,当然他是不会碰她的。
    小贱货紧张的迈下一阶,沉声问:“多少钱都行?”
    良驰忍着恶心:“怎么可能,别太过分就行。”
    她想了想,刚要张开小嘴忽然又捂住,眼角不断往他身后飘:“二……二爷,您不是要留在老太爷那边用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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