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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语蓉只待在闺房休息养身子,章珣到了南秋院自不进屋也不叫人通报。养娘并着两个丫鬟捧了一堆赤金描花纹的黑檀木匣子进了里间,穆语蓉方知晓今儿个章珣又来了看她。
    “九皇子来了?”养娘还没开口,穆语蓉已当先发问,见养娘应是,穆语蓉便搁下手中书册子下得床榻,穿了绣鞋说,“走了吗?还是在书房?”
    养娘看穆语蓉着急,忙道,“九皇子不曾离开。”又说,“便是命奴婢们捧了这些东西来与小姐细细看,晚些再去回个话。九皇子道,非稀罕物事,若是小姐喜欢,便尽数留下,随意把玩。”
    原本是担心他一声不吭和昨天一样跑了,听章珣还没有走,穆语蓉也慢了些,到养娘面前,看着那些物件,问,“都是什么?”伸手去将匣子打开。
    宝蓝色的绸缎上静卧着一串滴血莲花菩提,其色艳红,雕工细腻,越显得独特精致与难言的华贵。穆语蓉过去不曾见,好奇拿到手中细看了看,便是手链大小。她搁下,丫鬟打开其他匣子与她看,却是一对鎏金葡萄纹花鸟纹银香囊又并一对缠枝花纹银香毬,再并着尊巴掌大小的赤金累丝嵌红绿宝石辟邪。
    “去请九皇子到暖阁,我一会便到。”穆语蓉吩咐一声,走到镜台前坐下,让丫鬟替自己绾发梳妆。瞧着自个气色略有些不好,穆语蓉便让丫鬟替自己长了些脂粉稍事遮掩。
    ·
    从闺房到暖阁没有几步的路,穆语蓉仍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到得暖阁,将其他人都留在外面,穆语蓉兀自迈步进去。听到动静的章珣,也已走到了门边。见着穆语蓉,他脸上有些担忧神色又嘴角有笑。
    暖阁里面炭火很足,章珣伸手替穆语蓉摘下了斗篷风帽,露出精致的略施粉黛一张小脸,大红羽纱的斗篷衬得她气色越好一些。章珣摸摸她的手背,摸摸她的额头,并不烫人,安心许多。
    “昨儿个你来了,奈何我下不得床,没得叫你白跑上一趟。”尚且在病中的穆语蓉说话有点儿鼻音,声音较平时要软糯许多,透出股可爱劲,“我身子骨好,那替我瞧病的女大夫医术也很不错,便不过这么一天功夫,已是觉得自个好了七七八八,不怎么难受了。”
    穆语蓉一面说一面解了斗篷,章珣伸手接过复牵了她的手,带着她往铺着薄毯、再铺着绣花垫子的炕床走过去,方张口道,“说是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医女,若要是连这都治不好,怕不知道是怎么混的日子,那这太医院便需得好好整治整治才行。”
    没有人和穆语蓉说过这茬,又怕是章珣不曾仔细提起,这会儿知晓了,穆语蓉也同他道了个谢,又说,“你做了什么,要是不提,我便未必不知道。所以,还有什么事儿?昨儿昏睡着的时候,倒觉听见你的声儿了,许是我的幻觉?”
    “没有。”章珣含笑否认,又好似另一种形式上的肯定,穆语妍也只略笑了笑,不继续追究。章珣既说没有,她也就信了。
    两个人分坐炕床的两侧,中间隔着一条矮几,穆语蓉颇好奇章珣带来的那串似莲菩提样的物什是什么,自问了一句,求个明白解答。章珣道,“是用一种名为林茶的草木其籽雕琢出来的,具体是什么模样,我也不曾见过,只听别人这般的说法。据说对身体有些个好处,我瞧着有些稀罕且做工不错,顺道儿拿来给你随便玩玩。”
    一口一个随便的章珣拿出来的东西没有一件真随便的,两对银香囊与银香毬却还好,她的小时候,娘亲给她拿过用,倒是那尊辟邪明摆着也很稀罕。章珣费着心思送他这样多稀罕的物件,反而是叫她不知道怎么回礼。
    她思量着,章珣又道,“便是我自个乐意送的,你只管收下,不必想其他的事儿。等你病好了,记得时常与我写信。年底了,怕是得忙一阵子,待我得了空便来看你。”
    穆语蓉又十分乖巧的点头,软软糯糯应下一声好,听得章珣心底都舒坦了。两个人凑在一处说了些其他的闲篇,章珣估摸着时间得回了,抬手笑着摸摸穆语蓉的脑袋,道,“如今生病了倒是乖巧可人得很,叫我心里头熨帖,却也不想你再这样难受,快些好起来罢,好好吃药。”不管不顾在穆语蓉唇上啄了两口,穆语蓉忙往后仰了仰,道,“小心叫你也生病,叫你同我作着伴难受。”
    章珣浑不在意更对着穆语蓉的话,霸道的说了句,“那也是我乐意。”看到穆语蓉含笑摇头,又说,“先前怀敏郡主在你手里头连连吃亏,这两日淮安王都暗中使了人在朝中找你二叔的麻烦,与你提个醒,注意点儿。你二叔虽不知道淮安王缘何针对于他,却多少能想到些别的,且为着自保,总得用些个手段。”
    这便也是一桩穆语蓉很在意的事情,章珣多半知道她的想法,可仅是打着与她提醒的名义说与她听。这份用心,令穆语蓉又一次软软糯糯应下了一声好。偏是章珣瞧着她这般心里头很是痒痒,耐不住捧着她的脸蛋儿乱啃一通,却到底怎么都不餍足。
    赶在穆语蓉命人将自个的汤药送一份过来给他喝之前,占到好一通便宜的章珣成功脱身,跑了,也越叫穆语蓉拿他没辙。
    ·
    穆语蓉将菩提收到香囊里面,尽量随身带着,辟邪则搁到了书房里头,至于两对银香囊与银香毬也都没有收起来,而是放着用。白猫阿寻瞧着两个圆乎乎的玩意儿,兴致起了,便在锦被面上扒拉着银香囊与银香毬玩得不亦乐乎。
    却说也正是这一天,因为白日里同穆语妍之间起了些口角,周氏心中多少不安。兼之听闻丈夫在朝堂上无故受了弹劾,夜里周氏便命人将穆延善从外书房请回了琼音院。
    其实,说来穆延善在朝堂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既立得稳脚跟,或许有些不干净却也自然有能够为自己说话的人物。只这次对上的是淮安王,淮安王作为唯一的外姓王爷,在陛下面前的地位不言而喻,并不是穆延善能够对付的。穆国公府这么些年未曾得皇上青睐,更无法与淮安王府抗衡。
    穆延善心中有鬼,遭了弹劾,只担心丑事外露被追究。即便当下瞧着没有什么大事,可总归是有那么一个挂念。有些事情,还无法与穆老爷子提,他不得不自己细细思量。原本是准备宿在外书房,周氏让人来说有要事相商,他方回了一趟内宅。
    周氏与穆延善两个人关起门来小声说话,穆延善听她说着那些个事情,倒越发紧蹙眉头,心事也是愈重,脸色瞧着自然好不到哪里。周氏后来找穆语妍,可穆语妍避而不见,令她意识到今次的这遭或不好将自个女儿糊弄过去。
    “妍儿怕是被那人的妖言迷惑了,才会一时犯下这般的糊涂。却如今说来,既她知晓了这个事情,怕是并无从继续。二爷的嘱托,我怕是达成不了了。”周氏一声叹息,怕穆延善责怪自己,瞧着他的神色,惴惴不安。
    “你便不会多想些法子?如今朝堂上事情繁多,你拿这些事情来烦我却不过是与我添麻烦。这些事情我只不管,你自个儿好好想一想。”穆延善原本自己心里头就是一团的乱,周氏帮不上他的忙,又和他说这些,没得叫他烦恼。
    抬眼见周氏眼神黯下去,穆延善语气稍缓,道,“若是有处理不妥当的,你且回去问问丈母大人,我实在无暇,对不住夫人了。”
    穆延善待了没有多久便回了外书房,周氏没讨到主意还讨了许多嫌,一时觉得很是委屈,没忍住偷偷抹了一回泪。哭过了,又不再想穆延善,只打算着,第二天早些再回一趟娘家去。
    ·
    过了四五日后,染了风寒的穆语蓉的身子基本便好透了。先前说去见一件韩家的丫鬟与那个小丫头,却因为风寒耽搁了的事情,重新提上日程。韩柯等人提前得了消息,便哪儿都没有去,只等着穆语蓉来。
    穆语蓉顺道给许月带了些点心,许月知道她是有些事情处理,也识趣避开,并不多想也不多探究同自己无关的这些。房间门口由韩柯并听风等人守着,穆语蓉进了屋子说事。
    当年韩家的丫鬟,如今应也年纪不算大,可是数年来的遭遇与苦难将她折磨得枯瘦。脸上一道狰狞扭曲的疤痕,足有半指来宽,从眉梢一直穿过脸颊,几乎快到下巴了,看着很吓人,多半当时也没有能够好好处理。
    如是容貌,要在桃乐坊做事,且养着护着一个小女孩怕是十分不易。小姑娘始终依偎在这个丫鬟的身边,显然是不怕她这幅容貌。她看着穆语蓉,笑嘻嘻的,似乎因为穆语蓉的到来而颇为高兴。
    “穆大小姐,你来了。”小姑娘与穆语蓉这么算是打了个招呼,那韩家丫鬟也笑了笑,脸上的伤疤更因为她的笑而变得扭曲,说,“多谢穆大小姐当时的出手相救。无论您是无心之举还是如何,都万分感谢。我叫春杏,是我家小姐以前给我取的名儿。”
    先前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再回头一想,当时动了恻隐之心让救下了这小姑娘,不曾想过竟叫她把握住了能够对穆延善产生大威胁的把柄。这是老天的眷顾,亦或者命运对重生之后的她的善意。
    穆语蓉点了点头,道,“有些当年的事情,想要问问清楚。不知道别的人好不好听,全凭你自己判断。”言下之意,小姑娘若是不好听这些事,便该让她先出去才对。虽然她以为,既然开始留下来了,应当是没有关系或本就是让她也一起知道。
    韩春杏摇头说没有关系,只道是穆语蓉想知道的,若她清楚便绝不会隐瞒。于是穆语蓉便不客气,询问起穆延善与韩家二小姐如何相遇、两个人有过哪些交集诸种诸种的事情。韩春杏没有食言,一一说给穆语蓉听。
    广安韩家确实不算是顶富贵的人家,可日子好赖是不错的。韩老爷和韩夫人对子女都异常疼爱,尤其是大小姐走丢后越是对二小姐疼爱有加,于是二小姐便这么被娇养长大,到得十四岁的年纪,亦是出落得越发楚楚动人。穆延善便是在这个时候,到了广安外任。
    韩家二小姐对当时的丰神俊朗又风度翩翩的穆延善几乎是一见钟情,在穆延善的追求之下,更是做出了出格之事。那时作为丫鬟的春杏,曾多次劝阻,却抵不过自家小姐的哀求。当是时,他们不知穆延善在临安有妻子,春杏以为,若是这位穆大人将来能够娶了自家小姐进门,那便也不要紧。好景却不长,周氏的存在,到底还是令穆延善知道了。
    韩春杏回忆起往事,无法控制住情绪,一边与穆语蓉说,一边泪横满脸。可她仍然只是陈述着,不带任何情感,无论是自己没有拦住自家小姐的懊悔还是对穆延善的痛恨,她都并没有流露出来以致于影响她的表达。韩欣凉仰头看着韩春杏,一样安静的流着泪,仿佛感同身受。
    穆语蓉尽自己所能,从韩春杏的话语当中不断提炼出有用的信息,甚至询问了她穆延善和韩二小姐之间是否有信物留下。韩春杏略略沉默,却点了头,穆语蓉不觉心思紧了紧,若是能够找到他们之间的信物,必然是十分有用的证据。
    “知道此人原有妻室之后,小姐心中悲戚,便收拾了与他有关的东西,命奴婢尽数烧毁。奴婢当时看小姐有些意气,且那会觉得小姐或是害喜……因不敢确定,又担心是那么一回事,若将那些东西尽数烧毁,到时候那人想要赖账岂不是容易非常?因而,奴婢便烧了一部分,藏了一部分。用粗布包了,就埋下小姐院子里的第二棵榕树下。只是,那时并不曾用上。”
    韩春杏又说了许多别的事情,穆语蓉尽数记在心里面,想着再命人去一趟广安,找找看是不是能够找得到那时韩春杏埋下的东西。可惜的是韩春杏也不记得都埋了些什么,只记得有些个书信,还有点其实算得上贵重的东西。
    见过了韩春杏之后,穆语蓉的心里踏实许多。因本便是韩家的事情且关系到韩家二小姐当时宅院的布置,穆语蓉直接交给韩柯去办。韩柯想要带韩欣凉一并回广安,穆语蓉没有同意,他只得作罢了。
    ·
    从许月住的宅子回到了南秋院,穆语蓉便听说了穆三爷房里头的杨姨娘小产了且不知道被穆三夫人打发到了哪里去的事情。这会儿穆三爷还在衙门里头,一时间也回不来,穆三夫人只管随便作天作地。
    据说,是那穆三夫人叫人绑了穆正轩,再派人却通知杨姨娘,叫她去见自个。杨姨娘当时听了便十分着急,到底平日里将穆正轩疼得和眼珠子一样,于是匆忙出了房门,却是摔了那重重的一跤。本还未出三个月,一时间摔得厉害,当下便流了许多的血。
    这当口丫鬟去找大夫的找大夫,余下的正七手八脚要去将人扶起来,穆三夫人却出现在了杨姨娘的房门口,不许任何人碰她。杨姨娘卧在那冰凉的地面上,疼得无法动弹,又被冻得直哆嗦,直将一张脸都冻得青紫。穆三爷房中的另一位姨娘,始终不曾露面。
    如是杨姨娘在地上躺着,穆三夫人又将其他丫鬟都遣退了,留了自个在那却不知道是要对杨姨娘做些个什么。有丫鬟更不怕死一些,去通知了穆二夫人与穆老夫人并着三房的小姐少爷们。
    就是那么会的功夫,杨姨娘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脸上已显出好些的伤。可是,穆二夫人与穆老夫人那边都没有动静,穆正平与穆雅柔赶到了,穆雅秀也是不见人影。可并没有用,他们围着杨姨娘看了看,却是拍掌大乐,笑过一场,被穆三夫人又叫人给送回了屋里。
    却说当时,余氏看着往日在自己面前嚣张的杨姨娘在地上奄奄一息,唯有任由自己蹂躏,快意不已。跟着杨姨娘身边的丫鬟哭哭求情,又欲去救杨姨娘,被余氏一条软鞭便挡得谁都近不得她身。若要仆从们来看,只觉得这位三夫人便似突然疯了一般的。
    知道定然有穆三爷的人在杨姨娘的身边,怕是怎么堵都堵不住,算着穆三爷就算匆匆赶回来也非花费不少时间,余氏找来的牙婆已经到了,便直接将杨姨娘打包上马车,得了那五两银子——再小也是块肉,能给自己孩子买点零嘴也罢了。于是,杨姨娘便这般被余氏给发卖了。穆三爷赶回来时,不说人影,就是杨姨娘房门口的血迹都已经清扫完毕,只余下淡淡的血腥气味还没散。
    心头肉不知道去了哪里,穆三爷揪了余氏就将她噼里啪啦打了一顿,要她交出杨氏的下落。当下穆正轩与穆雅柔、穆雅秀都出现了,抱着嘴角流血不已的余氏一通哭,挡在她面前不叫穆三爷近身。
    穆三爷气得几欲吐血,揪了下人来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却也无法挨个责罚仆从逼问他们供出杨氏可能的下落。一时间怄得要死,转身进了书房就写下一纸休书,道是今天便要休了余氏这个毒妇妒妇。
    这么一下顿时间闹大,穆二夫人赶到了庆华院,安抚两人,穆老夫人差人来问出了什么事情。后来,穆老夫人又将穆三爷与穆三夫人喊到了紫荆园。
    看到余氏满头满脸都是伤,对着穆三爷就是劈头盖脸一通的骂,更叫人将那休书交上来,当着穆三爷的面直接撕毁,且放下话来,若是穆三爷敢休了穆三夫人,便要他从穆国公府滚出去。
    穆三爷被穆老夫人的话气得当时便呕了口血,竟是气昏了过去。穆老夫人平静的命人将穆三爷送回去休息,再叫人请大夫替穆三爷与穆三夫人诊断,最后安抚了穆三夫人一通,终于放了她回去。
    穆语蓉回来的时候,穆三爷已经醒了,躺在床榻上,一派心如死灰的模样。穆语蓉听过底下的人这么一遭禀报,只觉得曲曲折折、好不精彩。原是她出了趟门,便错过了那样一场好戏。
    一时间,穆语蓉又觉得自己的这个三婶,似乎是聪明过了一回。她往日总不敢与穆三爷闹,又从来都觉得穆老夫人不喜欢她,与穆老夫人很不对付。
    可是,余氏忽略了十分重要的一点。虽然穆老夫人不喜欢她的事实,但是穆老夫人更加不喜欢的是穆三爷,和穆三爷的那位姨娘。若是余氏可以让穆三爷不好过,穆老夫人只要能够使得上力,就不会不帮她。
    尤其是如今这般,眼瞧着余氏只消往穆承幸面前一杵,就足以叫穆承幸心肝脾肺肾都不好过,穆老夫人更会帮着她,至少叫她保得住穆国公府三夫人的位置。杨姨娘到底是个小小的姨娘,在穆老夫人看来什么都不是。
    三房本就十分的混乱,庶子与嫡子,庶女与嫡女皆混在一处。既然穆老夫人连穆三爷都没有放在了眼中,自然更不会去考虑不打眼的穆正轩会是什么感受。
    穆语蓉在心里头过了一遭,心里不免又想,却不知道余氏是误打误撞,还是自个想到了穆老夫人十之*会帮她。但听过这么通闲篇,却觉得有些趣味。往日三房即使也鸡飞狗跳,却实在不如今日这桩精彩。
    如是想着,又觉得……若是自个能够给二房更添些好事,那就更美了。
    ☆、第51章 劫持
    韩柯允诺替穆语蓉卖命,穆语蓉交待他回广安办事,第二天天不亮他便冒着刺骨寒风骑马离开临安城。只是,当穆语蓉醒来时,管事吴放已差了人递了个消息到南秋院,道是韩欣凉不见了。不多会儿,穆语蓉再收到消息,说是韩欣凉跟着韩柯回了广安。
    于情理而言,韩柯好不容易找回了韩家除他之外的唯一后人,带回祖籍为先人烧几柱香是应该的。可姑且不说离开临安,哪怕是离开宅子,这个人都十分的不安全。韩柯的暴露,但令穆延善将他盯得更加紧些,毫无疑问,韩家老宅也会是被关注的重点。因是如此,穆语蓉才没有答应韩柯欲将韩欣凉一并带走的请求。
    连续的两个消息让穆语蓉忍不住皱眉,她起了身用过早膳又独自在书房坐了半个时辰,终于提笔写了两封信再喊了听风听雨进来送出去。如是,直到收到递回来的消息,她才没有再多想这件事。
    ·
    又过了三天的功夫,先前穆语妍说想约穆语蓉一道儿去赏梅,趁着这会儿太阳出来了,瞧着天气还算是挺不错。穆语妍便到南秋院来寻穆语蓉,邀她出门。穆语蓉满口答应,只换了衣服便和穆语妍一起坐上马车。
    马车从南秋院出发,一路往灵云寺去。灵云寺建在半山腰上,种了满山的梅树,若是灵云寺的后山则更是有些颇为稀罕的品种,且又被打理得极好。灵云寺后山的梅花,穆语蓉也曾见过几回。若是想要赏梅,那儿却是个不错的选择,顺便还可以烧香拜佛求个平安好运。也是有这么一层原因在,即便是这样的冬天,灵云寺的香火依然鼎盛。
    一路上走得平稳,马车内铺上了薄地毯,横了张小几,小几开了个洞,里面搁着取暖的炉子,炉子上头温着热水,便是想喝热茶也没问题。穆语蓉取了茶杯替穆语妍倒了杯热茶递给她,说道,“喝点儿暖身体。”
    穆语妍接过去,穆语蓉再道,“前阵子你是同二婶是闹了些矛盾么?便巴巴跑到我那儿哭,将我好吓一跳。今天看你心情好转,才算放心了。那是你娘,有什么事儿值当你同二婶闹得不开心的?没得两个人都不好过。”
    抬眼看穆语妍只静静抿了口茶水并不说话,穆语蓉笑了笑,也一样抱了暖乎乎的茶杯,说,“倒是也罢,左右母女情深,没两天就好。我便连同我娘吵架的机会也没有,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滋味。”
    原本是因并未与自个娘亲和好,且叫穆语蓉误会自己先前失态的原因,穆语妍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当下听到穆语蓉这般说法,再想起自个娘亲的态度,反倒有些不是滋味。初时且还去寻她想与她说和,后来便似不大上心,只是让丫鬟一味的劝自己,说不得是没有认为那是件重要的事情。
    穆语妍心里头有自己的想法,对穆语蓉的话只略略附和两句,显得兴致缺缺,而后两人只有一搭没一搭说上几句。到得灵云寺,马车稳稳挺住,穆语蓉帮着穆语妍穿了斗篷,戴上风帽,穆语妍本未注意,等穿戴好才发现是弄错了。
    今儿个她们出门是同色的斗篷,甚是花色都有些相像,一时看错没有意识到也完全可能。穆语妍没有多想,笑着与穆语蓉说,“姐姐便是弄错了,这斗篷应是姐姐的。”
    穆语蓉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也穿好了的斗篷,歉然道,“倒是我弄糊涂了。”穆语蓉说着便要去解,要两个人换过来,穆语妍却说,“左右都穿好了,瞧着姐姐穿着倒比我好看许多,且穿着罢,不敢劳姐姐再费神了。”也不等穆语蓉再说什么她已当先下了马车。
    ·
    进了灵云寺,两个人先一道去烧香拜佛。说来,穆语蓉的身量要比穆语妍高上一点,只是这会儿两个人都穿着斗篷戴着风帽,若从背影来看反而不甚明显。仆从趁着这会儿的功夫,与寺庙的僧侣沟通好去后山赏梅的事宜,因而穆语蓉与穆语妍无须多等已穿过厢房,去往通向后山的那道门。
    正好在一处拐角,一个没有注意,在前边带路的养娘不小心撞了个人。那人一时没有站稳,摔倒在地,养娘连忙去扶,穆语蓉才看清楚了她的容貌。这人看起来应有二十七八,虽体态纤弱,但却是白面朱唇,容貌姣好,只通身的气度略微差了些,不似哪家夫人,身边也无丫鬟跟随。
    养娘连连同她道歉,她也只是略点了点头并不多看其他的人,倒是匆匆想走。穆语蓉觉得她看起来脸熟,可想不起哪里见过。这当口,又一名中年男子已追了上来,着急抓了这人手臂才注意到穆语蓉等人的存在。
    一时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养娘忙解释说是不小心撞到了夫人,却见女子脸色顿时一白,男子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不仅女子叫穆语蓉瞧着颇为脸熟,便是这名男子也是一样。且不一样的人,这男子观其气度与穿着打扮,一瞧便知应是大户人家的出身。
    养娘解释过后,中年男子摆了摆手便拉着女子离开了,两个人背过身后,男子便小声哄着那女子,话却听不怎么清楚。这两人走远,他们一行人也继续往后山去看梅花,算不得多么放在心上。
    不多时,穆语妍拉了拉穆语蓉,小声询问,“姐姐认出来了么?”穆语蓉疑问的看她,穆语妍又道,“我也不大确定,但若是无错……瞧着像是武安侯府姨奶奶家的二表舅……当是年初,随父亲母亲见过一次,却怕是记错了。”
    先前穆语蓉一样觉得看着脸熟得很,如果真的是武安侯府的二爷,那穆语蓉就觉得明了了。傅婉莹她见过多次,而武安侯府的二爷正是傅婉莹的父亲,即使对傅二爷印象不深,但一时觉得脸熟也当属正常。可是如果真的是这般,听穆语妍的话,另外那名女子倒不似傅二夫人……那是谁?
    直觉之下,穆语蓉想起来了那次傅婉莹与傅慧雪之间的冲突。唯一在意的是,穆语蓉肯定自己从没有见过那人,却偏偏觉得脸熟。只是暂且来说,还属于不得要领,她便只略在心里搁了搁这个事。
    “许也是一道来赏梅的。”穆语蓉搪塞了穆语妍一句,没有说更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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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灵云寺的后山入口处,进了门便已经能够看到开得正盛的梅花。今天有些风,穆语蓉和穆语妍下了马车之后便没有摘过风帽,但这会便是这一阵阵凉风将稍远的梅花香送到两人鼻尖。
    一下子就变得兴奋许多的穆语妍,高兴的拉着穆语蓉就往后山去。先时是一段平坦些的路,再往上走到梅林边缘则须沿着嵌了青色石板的台阶往上去。两边都是梅林,累累的梅花坠在枝头,看得人眼花缭乱又被香气迷晕。
    直到台阶走到尽头,便到得更高处的一块平地,空处修了一座凉亭,周围俱是梅树掩映。红梅、白梅与绿萼梅花俱是成片的栽种,看起来便很是壮观。穆语妍兴致勃勃拉着穆语蓉在梅林之中穿梭,好似被憋了许久总算能够放肆上一回。
    开始的时候,穆语蓉跟着穆语妍一起,后来便摆手说累,只让穆语妍在前边,道自己在后面慢慢的跟着。因而,两个人暂时就分开了,原先一拨的人也分作了两拨行动。分外精力充沛的穆语妍很快没影,穆语蓉让养娘去寻她。可没多会,寻回来找穆语蓉的却是春芽,穆语妍让她跟着自己。一时间,反倒穆语蓉和春芽走在了一处。
    春芽面容看起来有几分的不自在,穆语蓉注意到了却没有说话。两个人随意走了一阵,养娘也回来了。春芽心中略微跳了跳,听得穆语蓉问,“语妍呢?”养娘摇头道,“寻了好一阵也没寻见却不知道去了哪里……”看到春芽又说,“春芽也没有能跟紧二小姐吗?”春芽也摇头,道自个一时跟丢了却见到了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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