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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同她计较,穆语蓉只走到余氏屋外,丫鬟打起了帘子,穆语蓉进去,便见穆三夫人半躺在炕床上,悠悠闲闲吃着果子。穆雅秀与穆雅柔围着她说话逗趣,倒是好一派母女融融。再看炕床下,没了姨娘的穆正轩跪在那儿,大气不出一声。
    “哟,今天吹得什么风,把咱们府里头的大小姐都吹来了。”见着了穆语蓉,余氏也没有起身,只笑着说了一句,嘴巴里面依旧是没有闲着。穆雅秀和穆雅柔倒是下了炕床,规规矩矩的和穆语蓉问过好,方重新围在穆三夫人的身边。
    穆语蓉见余氏这派从未有过的得意洋洋模样,却无想法,只是说,“原是出门买了些语妍喜欢吃的仁芳斋的点心,也给三婶和妹妹们稍了些,要去琼音院便顺道儿送来了。”养娘将手中提着的糕点递过来便有余氏身边服侍的丫鬟上来接了过去。
    要说过去穆语蓉基本上没有踏入到庆华院,自不必说亲自说点心这样的事情。余氏心想着,这样是做什么?讨好自己?想起自己先前如何将杨姨娘处理了,且几乎没有吃上亏,还叫穆三爷根本拿自己毫无办法,连老夫人都帮着自己,那可实在是没有更加漂亮的手法了。一时间感觉明白了穆语蓉为何做这般的举动,要知道,先前这位大小姐可是目中无人,连她送消息过去都不待见的。
    想到了这里,余氏不觉更加有底气了一些。若说往日她还以为自己得求着穆语蓉才行,如今打过同杨姨娘那一场漂亮的翻身仗,余氏觉得自个甚有本事。瞧瞧,可不是连大小姐都来巴结自己了吗?她越是得意,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却先清了清嗓子,才说,“哎呀,这可是多谢大小姐的一片好心了。”跟着扬声吩咐起来丫鬟,“还不快给大小姐掌座奉茶?”
    穆语蓉只笑着推却,“还得去语妍妹妹那里,倒是不好多留,改日得了空闲再来看三婶和妹妹们。”余氏自不留她,派了丫鬟送穆语蓉出去又叫人将点心摆上,喊穆雅秀和穆雅柔吃。瞥见穆正轩瞪自己,余氏坐起身便探过去给了他两个嘴巴子,冷笑道,“瞧你祖宗奶奶做什么?活腻了是不是?”
    却见穆正轩的鼻血流了下来,滴在地面上便散开成鲜红的小点,不一会儿,聚成了一小滩。
    养娘跟着穆语蓉从穆三夫人的屋子里头出来,忍不住笑,同穆语蓉学了一句,“‘还不快给大小姐掌座奉茶’”方道,“小姐,这要是不清楚的,还不得以为是宫里头的哪位娘娘么……”
    穆语蓉见她学得有趣,一时也是笑,却只说,“看你才是找打呢,竟在我面前说这些。人家喜欢,你个大小姐身边的丫鬟能管得着么,没得叫人知道了,给你一顿好板子吃。”
    “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养娘连忙认错,笑着扶着穆语蓉往琼音院去。
    穆语蓉到了琼音院,并没有见上穆语妍,只因春芽说她这会正睡着,又道是穆语妍夜里总是惊醒睡不安稳,难得白天能够多睡一会。这般说法,穆语蓉也就没有吵醒她,将点心搁下了,便自顾自回南秋院。
    春芽送走穆语蓉,将点心拿进屋子,原该睡着的穆语妍却是坐在床头,清醒着。见到穆语蓉给自己捎来的平日爱吃的点心,想到她或是为哄自己,而自己娘亲却做下那样的事,一时没有忍住呜呜咽咽又哭一场。
    ·
    穆延善打衙门回府的路上,得了消息说人已经带回来了,便变换了路线,一路往私宅去。马车停在了大门外,穆延善下来,看了一眼院子的匾额,脸沉下来,背着手迈步进了院子。
    韩欣凉被绑了手脚堵了嘴巴丢在一间屋子里头,穆延善走进去,只能凭着微弱的烛光打量着这个小姑娘。故人的面庞与身影悄然浮现眼前,穆延善便认得出来没有抓错人,且是真的……有这么个孩子活着。
    伸手将韩欣凉嘴巴里塞着的布条抽走,穆延善见她瞪着眼看自己,并不以为意,只是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韩欣凉定定的看着他,倔强的没有开口。穆延善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她依然没有说话。穆延善转身便走,韩欣凉方说,“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我亏待不了你。”穆延善沉住气,和面前的小姑娘进行着并不怎么愉快的交流。“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就把带你回去的那个人抓过来,当着你的面一顿好打。”
    韩欣凉明白他说的是韩柯,便梗着脖子说,“你抓不了他。”心下想着,舅舅会来救我的,又张口,“我叫韩欣凉,我娘给我取的名字。”她说着,又想起来当日与穆语蓉一起听过的那些话,似乎总算明白得多了一点儿,面前的人是什么身份也明朗了些。
    穆延善看韩欣凉倔强的表情,不觉又想起了故人,当下心情变得烦躁,何况听到她的名字更加没了耐心。他眯了眯眼,反而说,“你以为他能够来救你?”脸上便带着一抹冷笑,“你就安心在这儿待着吧,谁都救不了你。”
    韩欣凉大喊大叫不许穆延善离开,却被人重新堵住嘴。穆延善出了房间,又让人将找到的东西呈上来。粗布包袱并不怎么的沉,穆延善看也不看,伸手要过根蜡烛,便将那粗布包袱丢在地上,将蜡烛一并也丢了过去。火焰瞬间便蹿起,他看着火苗闪动,又问,“韩柯的消息呢?”
    便有人答,“已经回了临安城了。”
    “回来了,估计这两日就该来抢人了,你们都紧着点盯着些,不可松懈,待将他捉住了,自有赏赐。”
    便再有人应声。
    等到那包袱里的东西烧尽了,穆延善没有再多待,风尘仆仆赶回了穆国公府。只这边烦心事没有少却半分,那边回府,便知道那日自己所知女儿的遭遇,原来还被周氏隐瞒了一些更加重要的部分。女儿清誉受毁,往后如何好嫁人?穆延善气得不轻,寻到后院,又是对着周氏一通好骂。
    “薛家派人和我递了话,要我处理好这次的事,说妍儿既然已经如此且那么多人都瞧见了,抵赖总归没有用处。你却同我老老实实说,那一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氏不意薛家竟然无耻到直接到穆延善面前去说,被穆延善这般质问之下,越觉得无法开口。穆延善气得脑袋发昏,又催周氏几遍,才听到她开口。从穆语妍和穆语蓉出门讲到她们去赏梅,再讲到自己原本的想法,讲到弄错了人,最后看到了自己女儿种种。她近来便是悔恼非常,而丈夫先时任何主意都不给一个,现又是如此,难免也没忍住掉了几滴泪。
    “你做下的好事倒还有脸在我面前哭?一个小丫头片子都搞不定,还赔上自己的女儿,要你还有什么用处?!”穆延善气急了,大掌一拍桌子便是砰砰的响,震得自己手掌发麻才觉得多少解了那丁点儿气。可事已如此,女儿名声到底才是最为重要的。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你便什么法子都没有?女儿整日在屋子里头以泪洗面,你这个做母亲的就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你若拿出个好法子,将这事情圆圆满满解决了,我倒能够不与计较,若是不然,我穆延善没有那种不贞不洁的女儿!”
    周氏被穆延善震怒的样子闹得没几声大气,可是她断断没有想过穆延善会说出这种话来。那样一句话令她感到不可置信,偏她清楚自己没有听错,一时间也气得流泪,却压着哭腔,反过来质问,“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没有这种女儿?你想做什么?”她上前一步,下意识抓着穆延善的衣服,“你难道还想要逼死妍儿不成?!你是她的亲生父亲!”
    “那也好过嫁给薛家的嫡长子。”穆延善冷冷地推开周氏,“就算真的落到那一步,也都是你害的。你还能怪得了谁?女儿的名声是你毁的,你负不起责,那是你的事情。”
    周氏两步跄踉,差点没有站稳,只靠着掺着椅子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就想到了韩家,想起了韩家人。那一日,说是韩家人又出现了。之后,好像什么都不对劲了,到了最近更越来越过分。
    “你近来好生奇怪……”周氏定定的看着穆延善,“那个狐狸精的孩子难不成没有死?好叫你日日惦记着,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管不顾了?”
    穆延善听她提起那个人,又听她说出这样的话,说到韩欣凉,便低斥她一句,“又在胡说八道什么?!”然而周氏对他太过熟悉了些,不存在的事情提起了和存在的事情想否认,本就是两种说法。她便知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恍然明白了过来,又不觉连连冷笑。
    “我却当是怎么样的一回事情,便连自个的女儿都不在意了。说来,没得你觉得那人给你生的才是你的孩子。如果你知道那人的孩子没死,却不知道怎么在心里头乐开了花呢,顾不上妍儿也不意外了。”
    穆延善紧蹙眉头,正要斥责周氏,周氏却站直身子,又与他说道,“我自个的女儿,我自个疼。这事情我总归会处理好,你若是敢逼迫妍儿半个字让妍儿出了事,我必定要那贱种陪葬!”语毕,便头也不回离开,反而是忘记这儿就是她自个的屋子了。
    ·
    看似平静的一夜,却又并不平静,等到天光大亮,便是新的一天。
    韩柯休整过了一个晚上,伤口不至于立刻痊愈,可他心中惦记着事情,自待不住。得到韩欣凉的消息,寻着地方,便去抢人。当是时,少不得与守着那宅院的人起了冲突,可他带的人也不少且不弱,终究是将那些人压制住了。眼看着能够将人重新抢过来,却未意料又来了一波人,且似乎也是来抢人的,而非穆延善派来的救兵。
    周氏等在马车里头,听得院子里面乒乒乓乓响个不停,倒有些轰轰烈烈得到意思。有人进来禀消息,知道那里头还有其他人在,周氏听过,便想着到底人不能再被抢了回去,因而先命人帮着穆延善安排守院子的人一起将那些人击退再说,又叫人多去喊些人过来帮忙。
    她一时掀了帘子看了看那宅院,瞧见“同花院”三个大字,不禁气绝。当下知道今日多半见不到自己要见的人了,便没有再多留,又坐着马车离开。一路上,却似始终神游天外又似心中并无任何想法。
    就在周氏离开没有多久,暂时听命于韩柯且藏在暗处的人都出现了,且十分顺利将韩欣凉抢了过来。
    一切如他们最初的计划那样在发展,韩柯带着韩欣凉离开这个地方,直接上了准着时刻来接人的一辆马车。马车里面,韩春杏正端坐着,见到韩欣凉便伸手笑着抱住她,问,“吓坏了没?”韩欣凉摇头,韩柯却只沉着脸交待了车夫一句,“去穆国公府。”
    周氏刚刚回到穆国公府便去找穆语妍,穆语妍终于肯见她,周氏欣慰,略劝过自己女儿一通后又去处理其他事情。与穆延善吵过又一夜没有好睡,周氏看起来有些憔悴又甚疲累,女儿的状态不算太差,她安心些便想着稍微休息会儿。才躺下不出一刻钟,已然有人与她传来消息,说,“有几个人求见老夫人,自称广安韩家,道是来与二爷认亲的。”
    这样的话,立刻叫周氏从床上坐了起来,便急急说道,“不管来的是什么人,统统都轰出去,半个人影都不准放进府里头。”当下周氏的心里头苦闷不已,韩家的人如何竟然没有死绝,反倒弄出今天这样的祸患?周氏头疼,却无法再睡,而是起了身再没一刻敢松懈半分。
    这边婆子刚退了出去,那边老夫人的人已经来了请,说是有人找二爷认亲,让她过去瞧一瞧。周氏顿时间感觉头都炸了,不是才递了消息进来么,如何就已经见着老夫人了?她略想一想,只能猜测是穆国公府有这些人的内应……想过一通无法想象。周氏急急忙忙往紫荆园赶,脸色越不受控制的难看。近来日日心力交瘁的穆二夫人,近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周氏赶到紫荆园,正厅里坐的人并不算少。穆老夫人之外,一名男子并着一名面目可憎的妇人、一名小姑娘,还有余氏竟然也在。
    待到她跨步进得厅子里,穆老夫人便面容严肃说道,“你来了,这事情既关系到二爷名声,自当好好说的清楚。没得到外头胡说八道,反而更坏。二爷不在,你也能够做主,便先听听是怎么个说法。”
    穆老夫人又对着韩柯几个人说,“我们穆国公府到底是个大家子,若是你们说的都是真的,该认的我们会认。但不该我们认的,我们绝对不会认。我是听你们说了许多,都对得上,才让你们多说两句。待会儿的话,倘有半句虚言,我只能命人将你们扭送官府。”
    韩柯站起身,将一包子东西递到穆老夫人的面前,冷着脸道,“那么,便先请老夫人看看这些个东西,辨一辩真假再细说罢。”众人的视线一时间都聚在了他手里头的包袱上,周氏更心下一沉,大觉不妙。
    却说穆延善在衙门里头,时刻紧着韩欣凉这边的事情,听说韩欣凉被韩柯抢走,他已经坐不住告了假便出来。半道上,听说府里出了大事,越是匆匆回府。他心里头总觉得不安定,可说起来,他应当是将东西都烧毁了……一时间,穆延善想起来并未仔细检查确认过那些东西都是什么,心下一凛又是面上一寒,才醒过神是自己大意了。
    ·
    紫荆园的正厅内,气氛凝重。南秋院内,穆语蓉稳坐暖阁,和弟弟穆立昂下棋。白猫阿寻围着他们转过两圈之后,便找了个温暖的地方窝着呼呼大睡。穆语蓉没有打听紫荆园的情况,内心的平静更是令她自己也有些惊讶。
    两个人的棋才下到一半的功夫,养娘已掀了帘子进来,不知为何便放轻声音,说了一声,“大小姐,二少爷,老夫人派人来请你们过去。”穆语蓉喝了一口热茶,搁下茶盏,对满脸疑惑的穆立昂笑笑,便起了身。穆立昂跟着起身,交待底下的人暂且都不要动棋盘,只道是回来还要继续下。
    两个人到了紫荆园对着穆老爷子、穆老夫人、穆延善、穆二夫人一一问过好之后,方允许坐下。穆老夫人先发话,只指着韩柯问穆立昂一声,“昂儿可是识得这个人?”
    穆立昂点头回道,“识得的,是姐姐与我寻来的师傅,每天带我练功。前几日,师傅说家里有些事情要办便告了假,这是怎么了?”
    没有回答穆立昂的问题,穆老夫人又再问穆语蓉,说,“蓉儿又到底是如何识得这个人的?”
    穆语蓉似乎面有难言之色,低低的回答,“那一日去灵云寺求符,我在回府路上遭了人偷袭,祖母恐怕是不记得了。因那人我识得,是府里头张妈妈的个什么亲戚,一时想到二婶,便没有声张。那时能够免于遭难,全依赖韩恩人的救助。后来无意间碰到韩恩人,知道他在求差事,而立昂又……那时刚被正平和正轩欺负过了一回,自想着恩人的武艺不错,便求了恩人来教一教立昂。却不知道,莫不是孙女哪儿做错了?”
    她的话没有叫穆老夫人等人如何,只叫穆立昂一个人变了脸色。穆立昂扭过头,着急问自个姐姐,“姐姐遇到那样的事,我竟是一点都不清楚?这样大的事,何以至于瞒着我?”
    穆语蓉冲他轻摇了摇头,示意这儿是紫荆园,不是他可以随便放肆的地方。但是她的这番话,与韩柯所说也确实符合。
    若要说穆老夫人皆都不清楚,反而压根怪不得穆语蓉了。只因为是她,在穆语蓉遭难的时候,只关心周氏不遭殃,而穆立昂挨了欺负也没有想到应该叫他学些功夫防身,或者是多派人保护他。穆老夫人也是想到这一层,又不免尴尬,也无其他要问的,便让他们暂且回去了。
    穆语蓉没有多说,牵着穆立昂离开紫荆园。穆立昂却很在意穆语蓉说的话,连连追问,“那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姐姐如何会遭人袭击?还有什么事情,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只这一件,再没有别的。”穆语蓉见穆立昂气鼓鼓着脸,笑着摸了摸的脑袋,道,“那时也不曾受伤还是如何,便想着没得叫你白白跟着后怕一场,才没有同你说起过。何况是,你只要好好读书,姐姐便安心了也满足了。”
    这般的话并没有令穆立昂免于郁闷,穆语蓉再哄他几句,带着他回到暖阁继续下没下完的那盘棋。这般直到下过两盘棋以后,方有新的消息从紫荆园传出来。但这个时候,一切也都落定了。
    穆二夫人跪着穆老爷子和穆老夫人面前,哭着道是自己逼死了韩家二小姐,又设计叫韩家二老丧了性命,故意找人说些难听的话激怒韩柯,却不想他失手打死了人,进而要那户人家到官府去告状,要韩柯一命抵一命。带着韩二小姐孩子逃走的丫鬟,也是她派人追杀。她将所有的事情都抗下来,而无论是穆延善还是穆老夫人、穆老爷子皆是除去骂周氏糊涂之外,什么话都没有。
    将事情一一招供之后,周氏便要撞柱自尽却叫穆二爷拦了下来,与韩柯求情,饶她一名。只道是,固然心痛,可她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于是定下主意,从此叫周氏去守家庙悔过,又承诺给与韩家补偿。
    如是磨了许久,终因为韩欣凉的松口而叫周氏保住了一条性命。之后,周氏当即被送往穆家家庙,却连穆语妍、穆立行与穆立慎等人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能够见着。韩欣凉被穆老夫人要求留在穆国公府,韩春杏仍跟着她,便在府里收拾了个院子叫他们暂时住了下来。
    周氏被送走的这天,穆语蓉带着穆立昂在父母的灵位前跪了一夜。
    穆语妍等人知道自己娘亲遭了这样的劫难,去求情已经来不及,三个人抱头痛哭一场,更无法接受韩欣凉这个莫名多出来的妹妹的存在。
    原先穆国公府的一应事务都是周氏负责打理的,如今她出事,暂时这些事情便又由穆老夫人安排。只她年纪大了,且这次的事情多少有些打击,将掌家的权利交到余氏手中,是她决计不肯做的事,一时想到穆语蓉先前将两间铺子打理得不错,想着让她从旁协助自己,不但可以减轻自己的负担,也可以教穆语蓉学会这些事情。
    和薛家之间的事情,穆延善负责交涉,到底令薛家死了要穆语妍与薛家大少爷薛永辉定亲的心,期间如何达成的协议却不是穆语蓉关心的。她开始着手处理穆国公府的事务,只更加耗费心神。但是周氏的倒台,也叫更多的属于她的田庄铺子都回到她的手上。
    只是周氏刚被送走的那一阵,穆国公府多少笼罩在莫名的阴郁当中。这种阴郁的气氛,直到年节临近,才终于慢慢好转起来。重生之后第一个新年悄然到来,穆语蓉在忙忙碌碌中,却也觉得安稳。可以这样快弄倒周氏,倒不得不说得赖仗于意外发现韩欣凉的存在,以及余氏将自己埋下周氏身边的人,都轻易暴露了以致于穆语蓉可以收为了己用。
    尽管如此,穆语蓉也并无法完全松懈。父母的死因还未完全弄清楚,穆延善也依然没有太多损失。想要撼动她这个二叔,确实不是易事。穆语蓉谋划着,新年了,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可总归是越来越好了些。
    年节的这一天,穆语蓉早早起身,帮着穆老夫人操持穆国公府的事务。穆国公府四处都挂起来了红灯笼,草木虽枯了,可挂上红绸布,却也是一派喜庆洋洋。到底是新年,府里的下人都穿上新衣,脸上更也都挂着笑。与往年的年节,也没有多么不一样。
    ☆、第53章 新年
    年节的这一天,府里面要交待下去的事情不少,穆老夫人做着决断,穆语蓉只需从旁帮衬。恰好小厮抬了穆语蓉先前定下的盆栽到紫荆园,她便离了穆老夫人出去安排,叫小厮们抬到厅子外面的长廊下分作两半左右整齐摆上。
    小厮们忙着布置的时候,站在长廊下亲自守着的穆语蓉便瞧见穆立行、穆立慎并着穆语妍过来了。她站在那儿等了会,几人到了先同她问好,穆语蓉方拉了穆语妍的手看着几人问道,“这么早就过来了,可曾用过早膳?”三个人齐齐点头,而后四个人再一起进了厅子里。
    因着穆语蓉跟着穆老夫人管理府中事务,与穆立行、穆立慎等人的接触多起来了不少,无论内里是如何,到底面上是和乐的。穆语妍自周氏被送到家庙后,只有比先前更信赖于她。
    穆老夫人看到儿孙们都过来了且穿得精神喜庆,颇为高兴,揽着穆语妍到自个身边坐下,穆语蓉也在一旁站着。只是没有说过一会儿话,穆立行和穆立慎就在老夫人面前跪了下来,连穆语妍也离了穆老夫人,跟着他们一起跪着。这样的事,在这阵子,发生过不少次。
    “祖母,您可怜可怜我们吧,既是年节,本就图个团圆,可否将母亲接回来,便是一天也好。孙儿们想自个娘亲了,就是看上那一眼,也满足。”穆立行低着头说着,话音落下,三个人也和过去一样呜呜咽咽的哭。
    穆老夫人看着也是心疼的模样,眼里跟着含了泪,穆语蓉还未开口。韩欣凉却也面无表情从外头进来了,略是福一福说,“给老夫人请安。”跟着看了一眼跪着的穆立行等人,又道,“原是来给老夫人请安,恰好听到了大少爷的话。我打小儿没能够见过我娘一面,从来流离在外,无依无靠。我知穆国公府不是欺人的地方才敢来讨公道,若不然,倒不如早早告到衙门去罢了。”
    她这般的话,实不像才九岁的小姑娘能够说得出来的。可她身边也不是没有别人在,且如今这样的话又无可反驳,穆老夫人的脸色终一变再变。穆立行和穆立慎打心底没待见过她,听到这般的话,只有不高兴的。穆语妍也是脸色难看,可她想到的东西更多。
    感受到穆语妍的视线,穆语蓉看了过去,却蹙眉对她轻摇了摇头。便在这时刻,穆老夫人到底无法,只得说,“事已如此,该怎么办是怎么办。过去的事以后不再追究,让你们娘亲回来的话也不要再提起了。”绕到这个话题上,心情到底就不那么美了。老夫人觉得厌烦,自让他们先回去。
    “祖母别忧心了,我去看看弟弟妹妹们。”穆语蓉劝了穆老夫人一句,也未多说已是出了厅子,越过韩欣凉直接追上了穆语妍,拉着她到一旁说话。
    见穆语妍脸上有泪,拿帕子替她略擦了擦,才悄声说道,“你也劝劝你哥哥弟弟们,且听我一句话,纵归二婶只是一时的糊涂,但事到如今已是无法。这么一时半会的,人怕是回不来了,但等过个七年八载的,立行和立慎都出息了,如今这些事情大家也都忘了,自然人就能接回来了。现这么提了又提,没得叫人越忘不干净。”
    穆语妍盈盈泪光望向穆语蓉,不是全然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只要想到自个娘亲在家庙里受苦受难,没有办法平心静气。哪怕她知道,是她娘亲做错了却也一样做不到无动于衷。穆语蓉略点头回看穆语妍,见她也迟疑着也点了头,才笑了笑又说,“今儿个是年节,别惹祖母不开心。”穆语妍又点头,穆语蓉送出她几步,只□□芽好好送她回了琼音院。
    韩欣凉一日在穆国公府,周氏便一天没有机会回来。那个时候,穆老爷子和穆老夫人为什么匆匆就将周氏给处置了,他们到底都没有明白。那个时候,好不容易才勉强抗过了淮安王的刁难,要是事情真的捅出去了,却是给了人大做文章针对穆国公府的机会。穆延善在朝堂上有些磕磕绊绊是她愿意看到的,可她要穆国公府往后交到自个弟弟手上,自然不愿意整个穆国公府遭大难。
    穆语妍走后,穆语蓉回到穆老夫人身边又是许多杂事料理且不提,午膳她也随便用了点就作罢,府里上下都在为更加重要的年夜饭做准备。
    又忙活好一阵,穆语蓉好赖回南秋院休息上一会,养娘见她有些累倦,便替她捶肩捏腿,说,“小姐吩咐的准备各管事婆子丫鬟的赏钱都一一准备好了,其他要添的赏赐也备下了。还有些时间,小姐不防歇上会子?晚些有精神,也有精力和少爷一起出门逛一逛。”
    本来还不怎么觉得累,略躺下困意就袭了上来,听到养娘的话,笑着睁了眼,便问道,“这些都备下来了,弟弟妹妹们的呢?”想了想,报了串单子,让养娘开库房去取,自己说完没多会反倒是睡着。
    等到穆语蓉再睡醒,老夫人那边便有人过来了请。由着丫鬟服侍着梳洗过,穆语蓉带上几个丫鬟,并着给弟弟妹妹们准备的礼物便到紫荆园去吃年夜饭。大房、二房和三房的人都在,凑在一起,便也算是一大家子。穆老爷子坐镇,无人敢放肆,自然也就像模像样的吃过这顿年夜饭,穆语蓉与穆立行两个人都尽量说些逗趣的话,倒也哄得穆老爷子和穆老夫人开心。
    等吃过饭,撤了碗碟再摆上果品点心,奉上了热茶,穆老夫人笑眯眯叫人拿了准备好的压岁钱过来。银票封在了红包里,无论嫡庶皆拿了一样的,穆语蓉等人纷纷起身道谢,说了些吉利话。之后穆延善、穆三夫人再也都给过了红包,穆语蓉才命人将自己准备的礼物拿过来分给其他弟弟妹妹。一时间,膳厅里的气氛却也呈现出几分其乐融融。
    “今儿个街上也定热闹,你们这些小的也不用在这儿陪我们了,都出去凑凑热闹吧,记得早些回来便也是了。”再吃过两盏茶,天将黑未黑,穆老夫人笑呵呵开了口。穆语蓉便当先起身,带着众人退下了,又分坐马车到大街上凑热闹,只除去穆正轩未跟出府。
    ·
    他们到的这会正是最热闹的时段,长街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街道两侧并排着许多小摊,吃的喝的玩的样样俱全了,摊贩高声吆喝。远处还有店家在街道旁搭了戏台子请了人唱戏,又有舞龙狮的队伍从街道那头远远过来,爆竹声也或远或近响着,一时间整趟街道皆是锣鼓震天,熙熙攘攘。
    下了马车,穆正平带着穆雅柔、穆雅秀便自行去了玩,自有仆从丫鬟跟着。韩欣凉跟出来了有韩柯跟她一起却也不用穆语蓉操心,倒是因为穆语妍想着跟她一处以致于穆语蓉不得不左右牵了穆语妍,右手拉了穆立昂。
    穆语妍矜持,只远处看看,也不凑近摊子去瞧。虽说有些新奇玩意,但也没有那么得她的意引她的兴趣。穆立昂更是时刻紧跟穆语蓉,与其说他是出门来玩的,倒不如说是想跟着穆语蓉而已。倒是穆立慎兴致满满拉着穆立行两个人跑在了前头,这也觉得好玩,那也觉得趣致,脸上的笑便没有停过的时刻。
    没多会见穆立行身边的一个小厮逆着人流奋力挤到了穆语蓉等人的面前,现着个笑脸便说,“四少爷说是前边有很好吃的糖炒栗子,大少爷便打发小的来问,大小姐二小姐和三少爷可是也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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