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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听出邢应苔言语中的歉意,不好意思于关崇善到房间里两个小时。崇善脸色好了许多,他得意地笑,显得神清气爽:“怎么样,我乖不乖?有没有更喜欢我一点?”
    窗外,蝉声阵阵。
    不知不觉间,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节。
    考虑到崇善身上有厚重的毛发,邢应苔没再带它去公司,免得它在几百人的教室中被热晕过去。
    这天,邢应苔下班后骑车回家。男孩子一般都不太喜欢涂防晒霜,他骑车时只戴一顶白色的帽子。强烈的阳光让他两条手臂被晒得通红,刚一到家,邢应苔就径直走到浴室,习惯了的点点头,把崇善从变凉的浴缸中提起,再顺势用凉水冲手臂和脖颈。
    只听‘哗啦’一声水响,崇善从浴缸里走出,脸色有些难看,但很快恢复正常。他贱兮兮地蹭到邢应苔身边,满口乱喊:“老公,我好想你。”
    邢应苔差点掉到浴缸里,他身体有些僵硬,一板一眼警告道:“崇善,话不要乱讲。”
    崇善哈哈大笑,拿起浴巾,一边擦身上的水珠,一边往外走。
    他端了一杯咖啡,放到桌上,翻看起还没看完的一本书。
    猫是不能喝咖啡的,因此那一杯放在邢应苔的座位前。邢应苔换了衣服后,也坐在书桌前。
    他问:“你最近怎么一直用人身。”
    时间再向前推几周,大概就是邢春霖来求学的那段日子之前,重生后的崇善总是一副懒洋洋、不务正业的样子。比如邢应苔回家十有八九不会看到人身的崇善,而是缩在邢应苔枕头上呼呼大睡的花猫。
    最近这些天却总能从浴缸里捞出湿淋淋、不知躺了多久的崇善,而且他似乎也开始重新写起东西,每天读大量的书。
    崇善笑道:“因为我本来就不是猫啊。”
    “……那是什么?”
    “是……”见到了邢应苔,崇善的心情好了一些,他欢快地哼着小曲儿,“是一个努力干活儿还不粘人的小妖精。”
    见他唱得高兴,邢应苔也忍不住逗了句:“不是吧。”
    崇善脸一拉:“喂,应苔,你这就不厚道了。我现在这样年轻,你还要我说我是老妖精,你到底是有多嫌弃我的年龄啊。”
    “……”
    被误会的邢应苔一怔,默默抿了抿唇,道:“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崇善反应如电,立刻明白,心下一松,当即心情大好:“那你是说我不爱干活,但很粘人?”
    邢应苔点了点头。
    “不干活就不干活吧。”崇善笑道,“偏要粘你,哈哈哈!”
    第53章
    七月份时,邢应苔开始放暑假了。
    没错,博士生也是有暑假的,只不过时间较短,而且根据导师的需要随时调整。恰好邢应苔今年这段时间任务不重,导师人很好的放了他的假。
    得到了消息的父母问他要不要回家待几天,考虑到崇善的情况,邢应苔委婉拒绝,说自己要给学生上课,没时间回家。
    邢妈妈叹了口气,说:“你总是这么忙啊。”
    邢应苔连忙解释:“因为再过一年就要准备毕业的事,所以……”
    “我知道,”邢妈妈犹豫了一下,叮嘱道,“上次我看新闻,说有个博士生熬夜写文章,猝死在寝室里。三天后才被人发现,脸上的皮都沾在电脑上了。老大,你可千万别累坏了,注意身体。”
    邢应苔一怔,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后,邢应苔忍不住扭头去找崇善。
    邢妈妈刚刚说博士生熬夜猝死,让他想到了崇善的前世。他记得崇善也是猝死在家里。
    听母亲描述的可怕,邢应苔心情莫名有些低落,他边找边喊:“崇善。”
    “嗷。”
    缩在邢应苔枕边睡觉的花猫听到主人的呼唤,睁开惺忪的眼,哑哑地叫了一声,从床上跳下来后小跑着到邢应苔脚边。
    邢应苔伸手把它抱在怀里,朝书桌前走。
    招财歪歪扭扭地躺着,有点不解地看着邢应苔,顺势舔他的手指。
    因为招财的舌头上有倒刺,被舔到很痒,每次招财舔他手指手心,邢应苔眼里就会露出笑意,让崇善着迷。
    这次也是如此,邢应苔怕痒地向后一缩。他很快走到书桌前,坐下,然后并拢腿,把招财放到自己大腿上。
    招财趴在年轻人的腿上,不解地叫了几声,还没开始问,下一秒,邢应苔就用手挠了挠它的脖子。
    “……嗷,嗷嗷。”
    招财下意识仰着脖子,任由邢应苔瘦而长的手指在自己脖子、耳根、头顶轻轻挠弄。它本以为邢应苔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因此还集中了一会儿精神,然而很快就沦陷了。招财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眼睛也眯了起来,甚至翻身露出肚皮,用后背蹭邢应苔的腿。
    当猫就是这点不好啊,被主人摸到脖子就很爽,忍不住的。
    ……不对,不好的地方多着呢。
    这是崇善能用脑子思考时最后想的,他很快沉浸在邢应苔的爱抚中不能自拔,努力凝结思绪也不能问出个‘怎么了’来。
    它的后爪随着邢应苔的手指频率轻轻弹动,身体因为全心全意地相信而松懈如泥,要不是邢应苔并拢着腿,招财这胖猫一定会顺着缝隙滴到地上。
    吃晚饭时崇善都努力黏着邢应苔肩膀,讨好道:“你以后每天这么揉我一次,我就再也不会心情不好了。”
    “你心情不好吗?”
    “最近有一丁点。”崇善含糊带过,用勺子挖了一勺胡萝卜泥,送到嘴里,然后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刚刚给你妈打电话,你不高兴?”
    想来刚刚邢应苔的挠痒不止是为了安抚招财,应该也是为了平静邢应苔自己的心情。
    要知道,邢应苔是被邢家人收养的孩子。他善良诚实,可自尊心奇高,被邢家收养后总觉得自己寄人篱下,对父母和弟弟都客气得生疏。
    他自己对家人客气,却又不喜欢家里人对自己客气,因此和邢家人交流时多数心里不痛快,然后自己一人生闷气。
    崇善对自家小侄子的脾气清清楚楚,本以为猜的八九不离十,谁知邢应苔摇了摇头。
    他说:“是我妈跟我讲,看到有个博士生猝死。崇善,我想到了你。”
    “啊?”
    邢应苔一怔,心想啊什么啊,便问:“你不是猝死的吗?”
    崇善更懵:“我是猝死的?好像是吧。”
    “什么好像,你连死都死的这么糊涂。”
    崇善委屈道:“没办法啊!当时我精神状况那么不好……你也不来看我。”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
    邢应苔顿了顿,声音很轻地问:“那你说你死的时候很舒服,也是骗我的?”
    崇善道:“我可没说‘很舒服’,我说的是‘舒服’,这个没骗你。应苔,你对我怎么死的,这么好奇吗?”
    “……”
    “你要是特别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
    邢应苔静静看着他,然后说:“我想知道。”
    崇善得意地笑了笑,好像在说‘我就知道’,过了一会儿才收敛笑容。他沉思着,细细讲述道:“那天天气很不好,嗯,我记得下了雨,然后……我哭得很伤心。保姆敲了好几次我的房门,后来用备用钥匙进来,我都没听见,因为我开始严重耳鸣。”
    邢应苔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那时候天已经很黑了,保姆做好了晚饭,她在暴雨中听到我的哭声,担心我身体不适,所以才来敲门。她想打开房间里的灯,然后我吼了她,她有点害怕,就逃跑了。”
    想也知道崇善当时心情抑郁到什么地步,竟然能靠脸色和声音把在他家工作多年的保姆吓跑。
    崇善回想着,说:“我觉得胸闷,就从床上站起来,并且打开了窗。我说了那天的雨真的很大,开窗时带着热气的雨水全都落在我身上,可我觉得很凉快,所以就这样开着窗。”
    尽管是在听崇善的回忆,邢应苔莫名还是有些紧张,他问:“你……跳下去了吗?”
    “怎么会?”崇善笑道,“那可是一楼,我跳下去也没用。不过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我当时可能真的是想跳下去的,哈哈,因为我开了纱窗,无意识的时候。”
    邢应苔皱着眉,张张口,思考要说什么,可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崇善见他不太高兴的样子,加快了语速:“我浑身都湿透了。天空划过几道通天彻地的闪电,一瞬间照亮了黑暗。我听到几声雷鸣,好像你藏在哪里藏,在对我哭,朝我呼唤。”
    “……”
    “当然,我知道你不会哭得那么大声,”崇善笑了起来,尽管邢应苔觉得没什么好笑的。崇善继续说,“我扭头去找,又一道闪电划破天空,让我在黑暗中也能清晰看见,那块摆在衣柜边的镜子。”
    说到这里,崇善停了下来,他凝视着已经放下筷子的邢应苔。
    邢应苔正耐心等他说到最后,见他良久不言语,催促道:“然后呢?”
    “没啦,”崇善说,“然后我就死了。”
    邢应苔问:“那你告诉我,哪里舒服?”
    崇善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没再说什么,而是直接用手捏了一颗猫粮,放到嘴里,嗑瓜子一样嗑了起来,‘嗑’的一声,肉香四溢。
    邢应苔说:“崇善,你要小心,明天能不能吃到罐头。”
    崇善高深莫测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他凑到邢应苔怀里,说:“好应苔,乖乖应苔,别这么对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那你继续讲,”邢应苔道,“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崇善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变身回猫,三下两下爬到邢应苔的脖子上,左扭右扭,嗷嗷乱叫。它缠着主人的脖子,像是一条不安分的围巾,把邢应苔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
    ……他是不会告诉邢应苔,自己为什么觉得死亡是舒服的事的。
    就像崇善从来不想认真抱怨,前世邢应苔一直不来见自己。
    其实崇善死的那一晚,他在被闪电点亮的镜子中,见到了邢应苔的幻影。
    那才是崇善感觉死亡不是件恐怖的事情、并让他在生命终结时感到安心、愉悦的原因。
    这件事,崇善不想告诉邢应苔。他决定把它当成两人之间最后的杀手锏,留着以后使用,万一有一天自己真的把邢应苔惹火,再拿出来救场。崇善是要和邢应苔过一辈子的,讨好的话随时都能说,后手却要备着,轻易不能使用。毕竟,崇善要的是邢应苔的爱,而不是愧疚。
    第54章
    七月闷热,绵绵多雨。
    清晨六点多钟,邢应苔被一阵雷声吵醒,他睁眼朝外看,发现天色昏暗,看了看表,看到现在已经是起床的时间。
    邢应苔掀开薄被。他一动,躺在他身边早已醒来的崇善就抬起头,问:“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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