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撕心裂肺的喊声由远及近,那俊逸的男子飞奔而来抱住了她破裂的身躯。
她看到君玉澜的脸上有泪滑落,那神情悲痛欲绝。
苏银沉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而疼痛让她的意识也在渐渐涣散。
“沉儿,别离开朕,别离开我,”君玉澜俊美的脸已经崩裂,极度的悲伤让他的脸变的几分狰狞,“我可以救你的,沉儿,相信我。”
听到他的话,苏银沉想安慰他,她抬起了手,还没有碰到他的脸,滚烫的鲜血就已经浇到了她的脸上,视线都已模糊。
真疼。
苏银沉闭上了眼睛。
“沉儿!!!”
只言片语未留,大祈的贤妃苏银沉于议事殿的长阶上被侍卫们用乱刀砍死。
一片乱糟糟的。
君玉澜抱着苏银沉的尸身,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
白公公匆匆追来,被这幅场景吓得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发生的这么快?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都成为定局。
楚天漠也回不过神来,他捡起地上那柄被他击落的匕首,有些不敢相信,刚刚想要刺杀他的人,是苏银沉?
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真想遂了她的愿,一刀扎下去。
曾经相伴的情意竟是如此淡薄。
不远处,站着楚月盈。
楚天漠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苏银沉会死的这般快,他觉察出有危险,只是反手将人击飞,那些侍卫便来的那么快,任何人一声刺都没能喊出口,苏银沉便被杀害。
在后来,亲眼看到这一幕的大臣太监宫女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皇帝抱着浑身是血早已断气的贤妃,如同疯了一般,杀了很多人,无论那些侍卫如何求饶,也没能逃过一死,最后,皇帝剑指皇后削了她头上的凤冠,皇帝杀不了楚家,便拔除了许多楚氏党羽,灭九族,一个不留。
百姓以为,皇帝大婚会连贺三日,结果是斩了三日人头,苏家上上下下的血还未洗净便又覆盖了一层。
然后在那六月烈阳之日,竟是飘雪万里。
朝臣们拼死上谏,可是到最后,皇帝非但没有下罪己诏,反而说道:“便是上天也觉得他们死有余辜,这飘雪万里是清洗他们留在地上的污血,以免毒害无辜之人。”
苏银沉死后,君玉澜便是什么也不顾忌了。
在大祈内,皆是人心惶惶,怕那天子之怒,烧到自己身上。
但这一切,与那洗重阁半点干系也没有。
苏之零听闻苏银沉的死亡,洒了半壶酒。
那般天赐灵颖之人,最后谁也留不住。
苏银沉,苏家银字辈,名沉,只因她命格沉重,唤此名,应此理,相冲克,但难逃天收命。
“秦昭。”
听到苏之零的声音,进来一名年轻男子,回道:“属下在。”
苏之零递给他一封信,“你们沉姑娘的信,念给我听吧。”
秦昭身子晃了一下,恭敬地接过。
苏银沉说,三叔,当苏家受此灭顶之灾,我猜你一定会说此为时也,命也。至此时,得此命,天之赐也,可沉儿不信,吾之苏家不应如此下场。可能你会问我,那我为什么会选择去死,明明有众多的机会可以活下来,可我还是去死了。
三叔,苏家窥探天机,预知未来事,我们执行天命,未出半分差错。未进宫之前,我们观测星象,本应万事昌盛屹立不倒的苏家,何得以在四年里妖星冲撞,红光乍显,血光必现,落得满门抄斩的结果。
三叔,你智超常人,可学别人之不可学,苏家之密你虽学的辛苦,但终是会了,只因你是学得而不是懂得,有些事你便从未想过,天命,何为天命?
沉儿不服,但沉儿自幼便通星象,可观天知,不学自会,乃苏氏人,不死难改其命。可三叔不必如此,你侥幸留得一命,沉儿希望你可以远离苏家的过去,活自己想活的样子,外门洗重阁中的东西可保你与苏氏故旧此生平安,如此,便够了。
三叔,沉儿说的过多了,以你的智谋,又如何会想不明白,想必,现在的你情况也不一定好到哪里去,苏氏子孙,应运之事谁也逃不了。沉儿等人以死应妖星运,用血祭天命逆改,只为三叔你一人。
三叔,沉儿等人不悔,苏氏上下见其道,想得便只留你一人,你是我苏家百年来福泽深厚才得你一人,你名为零,祖父何尝不是想让你远离苏家,从头来过。
沉儿快死了,只留你三叔你一封信,未同他留下只言片语,大概因为我是近死之人的缘故,已经连续好几日不曾看到这天上星运,他的王朝,他的天下,我终究没给他任何帮助。我进入宫中,为了他,放弃了很多东西,时至今日,我对他没有办法说放下,也没有资格说放不下,在苏楚之争中,他的痛,他的苦,我看在眼里却是无能为力。这些话,我也只敢同你说一说,大概我于他太过于重要了吧,有好多次,我看到他眼里的悲伤,好似他此生都沉溺在痛苦之中,永远都是绝望,令人心疼。
可我最后还是做了无情之人,其实这般也好,即便没有这等事,我也该离开他,这强求而来的夫妻缘分早就该走到尽头,这般结束,甚好。
三叔,珍重。
苏银沉绝笔
秦昭念完这些,便退了出去。
在一片寂静之中,苏之零低低地笑了,然后继续喝酒,打算灌醉自己。
迷蒙之中,苏之零似乎回想起了苏银沉幼时的样子,粉雕玉琢的模样,她眼底的无所畏惧让人看了便是一份喜悦。
这份无所畏惧倒是一直都未曾变过,哪怕赴死也不过如此,冷静到让人心寒。
有一点苏银沉说的不错,苏家人应妖星之运必死无疑,苏之零侥幸逃命,也未必过得很好,他的运应在他的眼睛上。
苏之零失明。
那双极漂亮的眼睛,就此暗无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