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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川郡,深夜。
    四面环水,中靠柏青山,洛川郡几乎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但这里土地富饶,人事兴旺,是大祈有名的富庶之地。
    洗重阁便立于柏青山。
    世人皆知此地,但却永远遍寻无果。
    其神秘性与独特性于世人心中,至尊无上,这是苏氏族人,千百年来的努力,洗重阁上下,皆为苏氏人,但苏氏凋零,现在的洗重阁的人除阁主外,找不到苏姓之人。
    阁主苏之零,眼盲心明,智近于妖。
    在他少年时,一语定乾坤,君氏大祈之主才会是无心为帝的君玉澜。
    苏之零的天下在星轨,在人心道。
    只是,近些年来,他偏爱喝酒,一醉三天,君玉澜也拿他没有办法,即便醉生梦死中,他依旧是江湖上的玉面罗刹、重阳之主。
    “主子。”属下秦昭从外面走进,手中端着一壶酒。
    苏之零倚躺在窗边的榻上,白衣素袍,半敞衣襟,胸膛微露,时间似乎未从这个人的身上经过,他的模样从未改变。
    秦昭侧立在他的身前,等他的命令。
    似乎过了好久,苏之零才动了动,酒壶从手中滑落,秦昭顺势稳稳地放在托盘里。
    “人不是已经让他带走了吗?”苏之零问。
    “李昧逃离了百花间。”秦昭的脸稍微有些扭曲。
    苏之零翻了个身,说:“既然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就让他们两个人去解决。”
    “主子,”秦昭似乎难以启齿,“小念已送回阁中,但是李昧消失,江湖上打听不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百里门主此番前来,是受李昧所托,前来转来送一封书信。”
    苏之零说:“既是逃离,还愿替人做事,倒像是个傻子。”
    秦昭没有应声。
    “让他进来吧,也是好久没有一同饮酒了,秦昭,一会儿多拿些酒来。”苏之零起身坐起,睁开了眼睛,死灰一般,暗无光彩。
    黑暗中饮酒度日,醉生梦死,苏之零这般样子,也不知为何。
    “是。”秦昭退了出去。
    不过多时,百里时连进来了。
    带着一股浓重的花香味,一袭紫衫白衣,玉冠束发,面如脂玉,唇如朱砂,眉眼间多情留心,身形纤瘦,男生女相。
    但他江湖之上连爷之称威名赫赫,受人敬仰。
    与此同时他倒追剑霜之子李昧的传闻,传遍整个江湖,十年苦追,未婚生子,李昧可以为他留下一儿半女,却是誓死不嫁入百花间。
    李昧说,这是她必须要坚守的事,不能违背。
    江湖上传闻四起,百里时连却是无可奈何。
    一封信直冲苏之零的面门而来,他抬手接过。
    百里时连一进门,就大声喊道:“酒呢!你不是天天喝酒吗!现在改喝水了吗?”
    秦昭迎面走来,小声说道:“百里门主,您积点口德。”
    “口德?”百里时连太阳穴突突直跳,“我儿子都被送你们这了,她连句话都没给我留下,就给你们的好阁主送了一封信,她现在失踪半月有余,生死未卜,你让我留点口德?她已是我百里时连的人,与你们已无干系,那这么危险的事你们怎么不去做,凭什么每一次都是她。”
    “她不会是你的人。”苏之零说。
    百里时连仰着下巴,惊愕地看着他,诧异他会接话。
    “秦昭,”苏之零递过去一封信,“读出来,让他听一听。”
    “是。”秦昭恭敬地接过。
    百里时连一撩袍子,坐在一边,暂不说话。
    三爷,这样的称呼隔了十二年之久,现如今人人皆称您为重阳之主,玉面罗刹,您可还记得十二年前苏府里的人称您一声三爷。
    奴婢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十二年前,您告诉奴婢这里可以护奴婢周全,可这十二年里奴婢成了江湖之上人人畏惧的剑霜之子。
    奴婢永远不会忘记,奴婢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一夜的厮杀,尸横遍野。
    李昧为奴为婢前半生,一生只有一个主子,为了这一个主子,牺牲奴婢的一切都在所不惜。
    奴婢是带着主子的仇和恨活下来的,十二年前您没有选择救主子,奴婢对您是有埋怨和恨意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由于进入洗重阁,才得知千机门的存在,奴婢混迹江湖,如此多年,为的就是寻找主子。
    主子不会死去,她一定以某种方式还活着。
    奴婢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从千机门中打听到他们在寻找一个死而复生的人,何其荒诞!但奴婢义无反顾,所谓死而复生的人,世间不过一个主子令他们如此在意。
    三爷,奴婢此番前去生死不顾,小念托付于洗重阁,是奴婢怕千机门察觉,时连无法救下小念,洗重阁中有太多的事奴婢并不清楚,又或许三爷您也从未放弃过对主子的寻找,只是奴婢不知道。
    最后,若奴婢有幸活着,望三爷手下留情饶恕奴婢不敬之罪。
    听到最后,百里时连的脸像是被人揉在了一起,他问:“她的主子是谁?”
    “十二年前乱剑死于长阶上的贤妃苏银沉。”秦昭向他解释,他悠悠一声叹息,这中间的错过与不理解才铸成今日李昧之灾。
    百里时连突然想起一件事,李昧一直拒绝他的理由。
    她说:“我不能嫁给你,最起码现在不能,我得等她回来,我得找到她,我嫁给谁只有得到她的允许才可以,如果找不到,便找一辈子,此生不嫁。”
    当时的李昧,目光坚定,深藏悲哀。
    她什么也不清楚,一直都被挡在真相之外,但是她拼了命地努力,去救她的主子,她并不需要懂什么,她只要守护自己的忠诚便可。
    “玄乾,你救得了她吗?”百里时连问苏之零,他那张娇艳柔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苏之零执起酒壶,酒水洒在衣摆上稍许,他寻声问去,似乎在看着百里时连,又似乎在看向别处,他说:“不能。”
    百里时连勾起唇角一笑,秦昭被他的美貌失神的时候,他一脚踹翻了桌子,秦昭刚才拿来的酒全被打碎,酒香四溢。
    百里时连问他:“玄乾,你可懂得失去挚爱之人的滋味?”
    一室寂静。
    百里时连走后,秦昭也不敢再留,匆匆退去。
    苏之零灌着酒,但此刻的他,已经灌不醉了,又是想起那个人,根本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清醒还是酒醉,那般无畏无惧,阳光明媚的一个人。
    而在此时,因她百里时连掀了苏之零桌子的李昧在千里之外的炼江林中死生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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