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它一定想见白发婆婆最后一面,于是,我们又来到了隐花洞。
隐花洞里,我把一切都告知了白发婆婆。她听后,像一切都和她无关一样的平静,沉默良久,她淡然道:
“一切皆有定数。”幽深的双眸里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悲痛,看样子她早已料定云鹏会替我献身。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云鹏身上的咒语启动?”我把一丝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如果有,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去救云鹏。
“若有解除诅咒的办法,我就不会孤独地待在这里一千多年了。”她平静的语气中透着无限无奈和悲凉。
“那您身上的诅咒是什么?”我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恶毒的诅咒,会困住她一人在这如此荒凉的地方待上一千多年?
“若离此漠,子亡孙绝!”她一脸哀伤,身子抽搐了一下。
“您为什么会被施上这么毒的诅咒?是谁这么做的?”我不禁一阵骇然。
“老国王。”她脸上的哀伤更清晰了。
老国王?我糊涂了。老国王那么疼爱牧尘,我一直以为他一定也很爱牧尘的母亲,牧尘才子凭母贵得到老国王的偏爱的。凡界的古代帝王之家不都是这样的吗?可是他们怎么?
看我一脸的困惑,婆婆继续解说道:
“我们以前是很恩爱的。他对我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那时我们真的很幸福。”她忘我的说着,脸上浮现出了一层幸福的光晕,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可是好景不长,”她神色猛地黯然下来,脸上又爬上了伤痛,“他竟然听信了宏谧那个老巫婆的鬼话,说我是灵幻帝国的克星,将会给灵幻帝国带来灾难,必须把我驱逐出境,囚禁起来才能免去灾难发生。于是,他把我送到这荒漠,令施咒师给我施了这么恶毒的诅咒。”
“他对您还是有愧的,不然不会那么偏爱牧尘。”看着她哀伤得扭曲的脸,我忙安慰道。
“那又怎么样?我可怜的孩子还那么年幼就没了母亲。我只能用我自己的血幻化成一枚心形水晶,在临来这里之前偷偷地戴在了他脖子上,一来可以保佑他平安,二来借此感受我们彼此的存在。”白发婆婆哽咽了起来。
我恍然大悟,原来水晶是白发婆婆的血液幻化而成,怪不得牧尘说它是护身符。
“那您送我的手链?”我抬起手看了看问道。
“也是我用血液幻化而成的。它和牧尘的心形水晶是相通的,每当牧尘遇到危险,它们都会发光,我不能擅离此地只能让手链代我去救他。”
梦中牧尘被澜若迷惑后,原来是这个手链护送他去了凡界。我不禁爱怜地抚了抚手腕上的手链。
“可是,不知这次是怎么了?牧尘遭遇这么大的灾难,它为什么没给我发出信号?”白发婆婆忽然想起来,疑惑地看着我手腕上的手链说道。
“因为,牧尘把他的心形水晶送给了我。”我惭愧得低下了头,没有把水晶变成人形的事儿说出来。
“都过去了。”白发婆婆并不责怪我,沉默了一会儿,她又转移话题说:
“最让我痛心的是,老国王宁肯相信宏谧那个老巫婆,也不相信我。”
“这个宏谧巫师,到底跟你们有什么仇,为什么这么针对你们母子?”我忍不住愤愤地问道。没想到这个宏谧比我想得还要狠毒。
“她陷害我,是因为有一天,我上山采野果,发现了她有一个神秘的魔洞,但她在里面做什么我并不知道。”
魔洞?应该就是宏谧掳我去过的那个山洞,里面阴森森的,净是些黑衣人,应该是宏谧的同党,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许久,我和婆婆都陷入了哀痛的沉默之中。
云鹏呆站在我们旁边,默默地看着我们,脸上也满是哀痛之色。我疼惜地仰头望着它,突然觉得我该为它做点什么。
是啊,云鹏活不了多久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在它,短短的几天的寿命里,给它装满悲哀呢。或许,我应该给它制造一点开心的事,让它快乐地离开这个世间。
我四处环顾了一下,看见蝴蝶蓝花树,便起身走了过去。
我折了几枝开花开得最娇艳的花枝,然后把它们编成了一个漂亮的花环。我拿着花环走到云鹏面前,微笑地仰头看了它一会儿,然后踮起脚,扬起双臂去给云鹏戴。云鹏弯下腰,低下头,让我给它戴在了头上。
然后它扑闪几下翅膀,扭动起它笨重的身子来。看着它笨拙的样子,我和婆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云鹏看我们笑了,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它又一翅上扬一翅下垂地转动起来,好像在故意逗我们笑。
为了配合它的苦中作乐,我和婆婆也欢快地跳了起来。就让我们暂且把心底的痛遗忘了吧!
我们跳着,笑着,渐渐地笑出了眼泪。最后,我们流着眼泪,笑着拥抱在了一起。
云鹏开始日渐虚弱起来,一天到晚地躺在地上,一动也懒得动。我陪在它身旁,眼睁睁地看着,第一次尝到了束手无策的滋味。
到了第三天,它的脚开始腐烂。我瘫跪在它跟前,眼睁睁地看着溃烂的血脓从它脚部开始往上蔓延,去吞噬它的身子。无奈之下,我趴在它身上企图阻止血脓入侵它的身体,泪水吧嗒吧嗒地滴在它身上。
“云鹏,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抱着它哭着,喃喃地哀求着。想起了我们初识时,我的泪水帮它疗好伤的情景,我尽情地哭着,拼命地流着泪。我恨不得把自己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化成泪水,只要能救云鹏。
可是,我的泪水再也救不了它了。
溃烂的血脓继续吞噬着它,慢慢地它只剩下了头颈,然后只剩一个面容痛苦得扭曲一团的头颅,再然后只剩下了一滩血光潋滟。
终于,身子下感受不到了云鹏的庞大身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犹如我灼痛着的空荡荡的心。
我昏昏然地直起伏在空地上的身子,呆怔怔地跪着,仿佛做着一个醒不来的噩梦。
“不用难过,这是你们的宿命。你救它一命,它还你一命。”白发婆婆的安慰声恍若在天际,里面充满着无奈和悲凉。
我知道她肯定也像我一样心痛,只是时间已让她习惯了疼痛!
云鹏走了,不着痕迹地走了,只留给我一支孤零零的羽毛。
我怔怔地看着捏在手中的羽毛,坐在云鹏体消魂散的地方,突然觉得这支轻盈的羽毛有千斤重。
云鹏,我该怎样弥补对你的亏欠?你走得这么空空荡荡,空荡得只有这一支羽毛。
空荡荡的心,空荡荡的痛,空荡荡的灵仙界里,谁来填补我空荡荡的生活?也许,很快我的生活就不会空荡了,我从镇魔塔里放出了噬灵魔,肯定是大罪一条啊!
噬灵魔!单听这个名字,就让人毛骨悚然了。不知他将给这个世界带来一场什么灾难,我会不会救了牧尘,又把他推入万丈深渊呢?他毕竟是这个世界之王,维护这个世界的和平是他的使命。同样的,这个世界有什么动荡不安了,他也要负首当其冲的责任。
我犯了一个这么大的错,也没有什么颜面与他相见了,倒不如死了清净,还能去陪云鹏呢。
“你果真在这里。”我正想着如何赎自己的罪过,突然一声森冷无比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我缓缓地站起,漠然转身,宏谧拄着她的黑魔杖出现在了我面前,一双阴森森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我。
“来啦。”我淡淡地说。该来的总会来,如今一切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包括生死。
“你可知你犯下了滔天大罪?你盗走镇塔之宝千灵珠,使得噬灵魔出塔,多少生命惨遭噬灵魔杀害,你就是死一万次也抵不了你的罪责!”宏谧煞有介事义正言辞地一口气说完。
“你最痛恨的澜若,也惨遭噬灵魔的毒手了吧?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冰冷的讥讽声音一落,白发婆婆出现在了宏谧身后。
宏谧忙转身与她对峙:
“她去镇魔塔途中果真经过了你这儿?她手上的手链就是你给她的?”
“没错,是我给她的。要不然,你的计划会更完美,是吗?”
“都是你坏了我的一盘好棋,以后我会找你算账的!”宏谧恶狠狠地对白发婆婆说着,双眼瞪着她,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没有以后了。我不能擅离这荒漠去除掉你,今日你送上门来,我就不会让你再出去!”白发婆婆咬牙切齿地说着,便挥展双臂运起功来。
可是,没等她出招,宏谧迅速地一个转身,像老鹰掳小鸡一样掳起我,匆匆道了句: